第廿八回 塞外收徒 專心傳劍法 天涯訪友 一意覓伊人

自此晦明師一面虔心練劍,一面傳授楊雲騁的技業,楊雲驄與武學甚有宿緣,晦明師教他從童子功課練起,他上山時剛滿七歲,不過三年,他已根基紮實,徒手可獵虎豹。晦明師十分喜歡,在天山採五金之精,將師傅遺留下來的兩口寶劍,重新鑄煉。他全心放在楊雲驄身上,久未下山,對外面之事,十分隔膜。只是有時中宵練劍,對月懷人,想起熊廷弼與鐵珊瑚的慘死,還不免對月長嗟。

到了第三年的時候,忽然不時有漠外的成名人物來訪。向他打聽一個女子的來歷,原來晦明師雖是劍法無雙,武功絕頂,可是從不仗技驕人,因此在回疆數年,甚得人望。天山南北的英雄,因他來自中原,見識廣,所以遇到疑難之事,每多向他請教。

聽這些人說,說是半年之前,回疆來了一個女子,白髮滿頭,容顏卻嫩,看她頭髮,像五六十歲的老婆婆,看她面貌,像廿餘歲的少女。連她是多大年紀,都猜不出來。這女人神出鬼沒,武功之深,不可思議。一到之後,就將橫行天山南路的桑家三妖逐出回疆。桑家三妖,各有獨門武功,大妖桑乾,練的是七絕誅魂劍,劍尖有毒,見血封喉:二妖桑弧,練的是大力金鋼杵,外家功夫,登峰造極:三妖桑仁,練的是陰陽劈風掌,中了掌力,五臟震裂。因爲他們所練的功夫陰狠毒辣,所以被稱爲“三妖”。三妖橫行已久,見了那白髮女子,行蹤怪異,不合上前調戲,被那女子一人一劍,殺得大敗而逃,幾乎喪命,三兄弟在回疆立不住足,已逃到西藏去了。

驅逐三妖,不過是這女子所幹的許多事情之一。三妖爲害回疆,被她驅逐,人心稱快,這件事沒人說她做得不對。可是這白髮女子,脾氣甚怪,一言不合,便即動手。而且又喜歡找成名的人物比試,每每在數招之內,就將別人擊倒。有時是長笑而去,有時是仰天長嘆,說是自到回疆以來,無法找到對手,何以遣有涯之生?天山南北的成名人物,對她懼怕之極,因她白髮盈頭,大家都叫她“白髮魔女”,漸慚有人以訛傳訛,說她是姓白的了。

有些人懷疑她是從中原來的女盜,跑來嚮晦明師查詢她的來歷。還有人勸晦明師和她比劍。晦明師一聽,心中有數。想道:這一定是玉羅剎無疑,但不知她如何會白了頭髮。她遠來回疆,一定是遇到失意傷心之事了,料不到她喜歡找人打架的性子仍是未改。

晦明師懷疑她是和鐵飛龍同來,問那些人道:“那白髮魔女有同伴嗎?”那些人道:“一人已難對付,有同伴那還了得!她神出鬼沒,獨往獨來,飄然而來,飄然而去,無人能知她的行蹤。”晦明師心想:玉羅剎既是一人躲到回疆,一定不願外人知她來歷。便對那些人道:“我也不知她的姓名來歷,既然有人說她姓白,那麼就當她是姓白的好了。名字不過是個記號,何必查根問底。”那些人又問起中原有什麼著名的女強盜,晦明師道:“我削髮之前,隨熊經略在關外巡邊,對忙原的綠林,生疏得很。也許她是個獨腳大盜吧。”有人勸他下山找白髮魔女比劍,晦明師合什笑道:“我是個看破紅塵的出家之人,佛法不容我動爭強好勝之念。”有人道:“那麼我們這口氣不能出了?”晦明憚師又開解道:“她出手雖辣,但除了殺傷作惡之人外,可有傷害過正人君子麼?”那些人道:“這倒未聽說過。”晦明師笑道:“那麼她其實也沒有和你們結什麼冤仇,有些人性之所嗜,無法自抑。比如有棋癮極大之人,在旁看人下棋,棋盤上雖寫有“觀棋不語真君子”等字,但他必忍不住插口:甚至反客爲主,代人走子。能觀棋不語固佳,但觀棋出語亦非大罪。我猜想白髮魔女或許是因極嗜武藝,因此見到武林名宿,便如棋癮大者遇有好手,便須入局一骰。只要她不是存心特強壓弱,彼此觀摩,也是佳事。何必生她的氣!”那些人有些嘆佩晦明師的胸襟廣闊,有些人也不以爲然。但晦明師不願下山,那些人也無辦法。

又過了半年,漸漸不聞白髮魔女找人比試的事了。晦明師心道:“定是她找不到對手,覺得一些最負盛名的人物亦不過爾爾,所以懶得比試了。”晦明師在楊雲驄上山之後,便採五金之精用少林秘法重鑄師傅寶劍,這時已滿了三年,煉成了兩口寶劍,一長一短,長的名爲“游龍”,短的名爲“斷玉”,長短雖有不同,卻都是削鐵如泥,吹毛立斷的利器。真是人間神物,更勝從前。

這日,晦明師靜極思動,想冬天將到,應該下山採購一些過冬的用品,便把斷玉劍交給楊雲驄,叫他看守門戶。自己帶了游龍防身,前往北疆的一個大城博樂去採購用品。同時也順便打聽白髮魔女的消息。

一月之後,晦明師從博樂回來,序屬深秋,塞外苦寒,已是滴水成冰的氣候。這一日晦明師經過喀達草原,忽見一個似是酋長模樣的人,率領許多兵士,趕着一大羣牛羊,橫過草原。他的背後許多牧民在哀哀痛泣。晦明師好生不忍,上前詢問究竟,牧民道:“我們欠了孟薩思酋長的債,牛羊都給牽走了。”有一個破爛的帳篷,帳篷外有兩具死,一個孩子在死旁邊痛哭,晦明

師又上去問,旁人道:“他們的牛羊都給牽走了,他的爹孃也自殺了,哎,我們命苦,這孩子更可憐!”

晦明師一看,這孩子大約有六七歲的樣子,雖然骨瘦伶打,長得卻甚機靈,兩隻眼睛烏黑圓亮。晦明師瞧了一眼,問道:“你是漢人嗎?”那孩子道:“我姓楚,別人叫我南蠻子,我爹說,我們是從湖南搬來的。我也不知道湖南是不是漢人的地方。爹以前說,在那裡官府比狼虎還兇,所以逃到這裡謀生。”旁邊一個老漢道:“這裡的孟薩思酋長,和漢人的官兒也差不多。”看樣子,他也像是從關內逃荒來的。

那孩子又哭道:“爹呀,娘呀,你們去了,叫我靠誰呀。”晦明師不禁動了憐念,摸摸他的頭髮,想道:“雲驟沒有孩子和他玩,我不如多收一個徒弟,讓他們做個伴兒。這孩子骨格不錯,看來也很聰明伶俐。該是個習武的人才。”便道:“你別哭,你願跟我麼?我收你做徒弟。”那孩子抹抹眼淚,跪下去磕了三個響頭,叫道:“師父。”晦明師甚爲歡喜,正想把他抱起,忽然有人叫道:“孟酋長又回來了。”霎時間,牧民們四散奔逃。有兩個插着翎毛的兵丁跑過來吆喝道:“你這個遊方野僧在這裡做什麼!”晦明師道:“這個孩子怪可憐的,你們別嚇唬他了。”兵士道:“哼,我們要做什麼便做什麼,你敢多嘴!我們的酋長說,這孩子的父母已經死了,他無依無靠沒人收留。叫我們回來抱他回去。你看我們的酋長多慈悲。”孩子哭道:“酋長好凶,我不跟他。”那酋長遠遠發話道:“那僧人是誰?你們和他說什麼?趕快把那孩子抱回來。咱們還要去別的地方討債。”原來那酋長是想將孩子搶回去給他的兒子做僕人。

晦明師搶先將孩子抱起,說道:“這孩子是我的徒弟,你們饒了他吧!”那兩個兵丁喝道:“好大的膽,敢跟我們的酋長搶人。你放不放手?”晦明師垂首說道:“阿彌陀佛!”那兩個兵丁見晦明師不理睬他們,勃然大怒,一左一右,伸拳踢腿,晦明師將孩子抱在左手臂彎,又唸了聲“阿彌陀佛!”兩個兵丁拳腳打到他的身上,如擊敗革。只聽得“蓬蓬”兩聲,兩名健卒都給彈到一丈開外。還幸是晦明師一念慈悲,要不然這兩人還要手斷腳折。

這一下,大出孟薩思酋長的意外,怔了一怔,大聲喝道:“把他擒下!”孟薩思身邊有個穿着大紅僧衣的喇嘛,朝着一個漢人裝束的同伴說了幾句,忽然叫道:“酋長且慢,這僧人頗有來歷,待我問他?”越衆而出,霎眼之閒,巳搶在衆兵丁的前頭,大聲叫道:“呔,你這僧人是從那兒來的了快快報上名來!”

晦明師道:“遊方野僧,無名無姓,大師,你高擡貴手!”那紅衣喇嘛驀然怪笑,朗聲說道:“你當我不知道你嗎?你是嶽嗚珂,是也不是?”晦明師吃了一驚,看那紅衣喇嘛一眼,卻不認得,便道:“大師,你別跟我開玩笑了,天寒地凍,孩子又冷又餓,我急着要回山去了。”

那紅衣喇嘛大聲喝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別以爲做了和尚,便可逃過。你快把熊蠻子的兵書交出,要不然佛爺今日便要替你超渡了!”晦明師一聽,吃驚更甚,心道:這兇憎怎知熊經略的兵書曾付託給我?可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兵書早已交給玉羅剎了。這兇僧既問兵書,料是奸黨,看來我今日可要大開殺戒了!

那紅衣喇嘛又喝道:“嶽嗚珂你說不說?”晦明憚師又唸了句:“阿彌陀佛!”說道:“貧憎只知持戒修,厭聞殺戒,那會有什麼兵書?”紅衣喇嘛叫道:“好,不到黃河你心不死,不叫你知道佛爺厲害,料你也不肯低頭!”在腰間取出兩片銅鈸,相對一撞,發出破鑼也似的響聲,驀然一躍而起,猶如一片紅雲,當頭壓下來,晦明憚師左手護着孩子,右手一伸,拍的一掌打去,紅衣喇嘛雙鈸一合,眼看要把晦明師手掌夾着,誰知晦明師手掌似游魚般滑了出來,突然變掌爲指,點他面上雙睛。那紅衣喇嘛怪叫一聲,身子風車一轉,左鈸上削,右鈸下劈,晦明師急急變招,各退三步!

這一來兩人都吃驚不少,紅衣喇嘛雖知晦明憚師劍法通玄,內功深奧,卻料不到他抱着孩子,單掌應敵,也這般厲害!晦明憚師也想不到在絕塞窮荒之地,居然也有武功如此高強之人!

晦明師隱居數年,不知外面已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來朱由校縱情聲色,身子虧損,果然被客娉婷料中,短命而死。在位七年,年才二十二歲。朱由校死後,弟弟朱由檢繼位,改元崇楨。接位之後,便將魏忠賢凌遲處死,客氏被逐出宮,其後亦處死。其他奸黨如崔呈秀等都處斬決,魏忠賢的乾兒子罪狀較輕的或被充軍,或被黜爲民,並起用袁崇煥及東林黨人,一時正氣伸張,頗有中興之相。惜乎崇楨皇帝之殺魏忠賢,只不過是爲個人打算,在掃除奸黨之後,並不趁勢興利除弊,反而加重民間田賦,搜刮民財,以致終於亡國,此是後話,按下不表。

且說客魏一死,樹倒猢猻便散,由校的“大護法”昌欽大法師是紅教喇嘛,仗着一身武功,逃回西藏。魏忠賢的心腹連城虎也逃了出來,到西藏去找昌欽法師。其時回疆“喀達爾”族的酋長盂薩思野心極大,頗思統一回疆,聞知昌欽大法師回來,便以珍寶重禮聘他相助。昌欽法師曾經滄海,本不想往。但連城虎卻另有用心,他是滿州內應,心想滿州必得天下,遲早會對回疆用兵,回疆地大人稀,用兵不便,不如借孟薩思之力,先打好基礎。因此力勸昌欽大法師應聘,他也和昌欽大法師一道,同到回疆。不料這日在無意之中遇到了已削髮爲僧的嶽鳴珂,想起他有熊廷弼的遺書,若能取到,便可逕赴關外,立受重用,不必在回疆放長線吊遠鷂了。因此便唆使昌欽法師去對付晦明師。

昌欽大法師武功非同小鄙,手使兩片銅鈸,真有萬夫不當之勇。那次玉羅剎爲救楊漣而獨闖深宮,便曾和他鬥過。那次玉羅剎用旋風劍法殺敗了他,但也鬥了二三十招。昌欽大法師平生曾敗給過玉羅剎,所以甚爲自負。不料這次碰到了晦明師,竟比當年的玉羅剎更爲厲害,晦明師抱着小孩,單掌進招,任他雙鈸翻飛,還自屢屢欺身進逼。

昌欽大法師暗暗心寒,晦明師因抱着孩子,也自戒懼。可幸這孩子膽子竟似楊雲驄一樣,不知害怕,看晦明師空手將一個又高又大的番僧,逼得連連後退,而那個番僧使的怪兵器又時不時發出破鑼似的聲音,覺得十分有趣,連父母雙亡之痛也忘記了,看到精彩之處,連叫:“好呀!好呀!師父,你可得把這本領教我!”還不時把頭採出來看晦明師怎樣和他打。晦明師雖然歡喜他膽子奇大,卻更怕他受了傷害。再換幾招,賣個破綻,回身便走。昌欽大法師見晦明師毫無敗象,突然退後,怔了一怔,雙鈸剛欲進招,驀覺眼前一亮,寒氣沁肌,晦明師已在這一退一進的剎那,將游龍寶劍拔了出來。反手一撩,只聽得“當”的一聲巨響,昌欽左手銅鈸,已給劈爲兩半!

昌欽法師大驚,嚇得連連後退。晦明師見寶劍煉成,威力奇大,十分高興,想再試兩下,身形一起,挽了一個劍花,照昌欽法師背後的“魂門穴”又刺,想迫他回身抵擋,孟薩思一聲號令,箭似飛蝗,掩護昌欽法師。晦明師舞動寶劍,四面披湯,只聽得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那些飛箭,一被劍光繞過,立刻折斷!

晦明師哈哈一笑,又唸了旬“阿彌陀佛”,道:“恕不奉陪,貧僧走了!”昌欽大法師趁他抵擋箭雨的時候,把大紅袈裟脫下,替代左手銅鈸,驀然又一掠而前,喝道:“佛爺還要與你見個高下!”袈裟一抖,似一片紅雲直壓下來,竟想運用內家買力,以柔克剛,奪取寶劍。晦明師慍道:“你還要苦纏麼!”劍鋒一起“嗤”的一聲,將大紅袈裟撕下一塊,但袈裟不比兵器,兵器被削斷了便不能再使,袈裟被撕裂了卻仍然可用。昌欽法師趁勢一送,袈裟翻動,想把寶劍裡着,右手銅鈸呼呼風響,橫削過來。晦明師內外功夫都已登峰造極,焉能中他詭計,劍鋒微微一顫,已抽了出來,迎着銅鈸便削,昌欽法師知道厲害,不敢硬接,橫躍三步,避過劍鋒。那知晦明師的天山劍法精妙絕倫,一被黏上,無法脫身,昌欽左躍右躍,劍光不離身後。晦明師正想再削斷他右手銅鈸,孟薩思手下的十多名武士已圍涌上來,晦明師心念這些武士不堪一擊,想待解決了昌欽法師之後,再削斷他們的兵器,不料其中一人出手奇快,手使日月雙鉤,釣光一閃,竟對他的懷中孩子,猛施殺手!

晦明師腳尖一點,箭一般的橫竄出去,懷中孩子,哇然大叫,晦明師回頭一看,不覺冷笑道:“哈,我道是誰!原來是連大總管!你們害了熊經略還不移嗎?我今日已削髮爲僧,魏忠賢也該放心了。嶽某區區,怎敢勞你們遠到塞外。”晦明師不知魏忠賢已被凌遲處死,還道他仍如舊日當權,派連城虎與這個喇嘛追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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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城虎苦笑幾聲,雙鉤斜展,又與昌欽法師左有分襲。連城虎極爲歹毒,見他左手抱着孩子,左邊乃是弱點所在,雙鉤閃閃,專向他的弱點進攻,懷中的孩子膽子縱然再大,也嚇得慌了,小手扳着晦明師肩頭,時不時發出驚懼的叫喊,昌欽法師右手銅鈸左手僧袍,也反守爲攻。晦明師大怒,劍訣一領,將自己與師父合創的天山劍霍霍展開,但見紫電飛空,寒光驟起,雖如游龍,退若驚鴻,劍風指處,草原上那高逾半身的野草都颯颯作響。連城虎與昌欽法師那敢迫近?

可是連城虎與昌欽法師都是頂兒尖兒的角色,晦明師抱着孩子,不敢放心殺,拚鬥了五七十招,竟是打成平手。孟薩思率領手下武!在百步之外,圍成一個圓圈,張強弓搭利箭,只待晦明師一敗,便亂箭射他,前後夾攻。

正在相持不下之際,忽然遠遠聽得一聲長笑,晦明師心中一動,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團白影,飛掠草原,片刻之後,叫聲四起,孟薩思手下尚未看清,已有多人中劍倒地。有人驚叫道:“快走呀,白髮魔女來了!”

晦明師運劍一封,將昌欽法師與連城虎迫退數步,只聽得白髮魔女叫道:“別來無恙!約會之期未到,我已提前來了!”仍是舊日豪情,只是聲音已顯得比前蒼老了?

昌欽法師一瞥之下,嚇得魂消魄散。白髮魔女雖然不似舊日綺年玉貌,形容仍然可辨。昌欽法師曾吃過她的大虧,心想:嶽嗚珂已這麼厲害,這女魔頭又來。若給他們二人聯手合攻,那是死無葬身之地。一個旋身,急急飛逃。連城虎雙鉤一撤,也欲逃命,但他輕身功夫,略遜於昌欽法師,白髮魔女來得何等快捷,他未逃出十丈之地,白髮魔女已如影附形,追到身後,劍光一起,直刺後心。連城虎奮力擋了數招,白髮魔女劍光飄瞥不定,行前忽後,似左反右,連城虎大約擋了十餘招的光景,白髮魔女忽叫聲:“着!”聲到劍到,連城虎心膽皆寒,辨不清她劍勢走向何方,膝頭一痛,咕咚倒地!

白髮魔女將連城虎一把抓起,信手點了他的穴道,對晦明師道:“走!”晦明師道:“去那兒?”白髮魔女道:“你去那兒我去那兒,你不敢和我比賽麼?”晦明師這才知道白髮魔女是想較量他的輕功。

晦明師心中暗笑:一別數年,異地相逢,她竟然不先敘契闊,一見面就要比賽輕功。白髮魔女道:“走呀,我背的是大人,你背的是孩子,你還怕輸給我嗎?”晦明師微微一笑,心道:幾年前,輕功我不如你,今日若比,勝負尚未可知,你怎麼如此誇大!要知晦明師與白髮魔女的武功本來是同出一源,一正一反,乃是晦明的師父天都居士與妻子賭氣,各創出來的。天都居士曾道:一正一反,雖然各有特長。但苦練至出神人化之境,爐火純青之時,正必勝反,此乃是不易之理的。所以晦明師也想借白髮魔女的較考,測量自己的功夫。既被白髮魔女一催再迫,便含笑道“好”。身形一起,疾逾飄風,白髮魔女緊跟在後,恰如白影兩團,在大草原上滾過。

跑了半日,漸慚已到草原之邊,再過去就是天山山脈所構成的高原了。晦明師因先起腳步,所背的孩子又輕於白髮魔女所提的大人,因此竟然佔先了十餘步。白髮魔女倏然停步,道:“不必比了,這回咱們是不相上下了。你苦練幾年,進步神速,可可賀。”晦明師暗暗道聲慚愧,兩人停了下來。那孩子喜得拍手叫道:“師傅,你是會仙法的麼?我在你的背上,好像騰雲駕霧一般。”晦明師笑道:“這是輕功,不是仙法。你長大了就知道了。”那孩子道:“師父,這個我也要學。”白爰魔女瞧了這孩子一眼,問道:“這是你新收的徒弟嗎?”晦明師點了點頭,白髮魔女道:“這孩子的聰明不在楊雲驄之下,心術卻似不如。”晦明師道:“他年紀尚小,好與不好,成不成材,言之尚早呢。”白髮魔女將連城虎放了下來,解開他的穴道,笑道:“現在該審問他了!”晦明師道:“先問問他,魏忠賢派了多少人來?”連城虎道:“魏宗主已經死了!”晦明

師與白髮魔女不禁愕然,白髮魔女急道:“怎麼死的?”連城虎道:“被新皇帝凌遲處死的。”晦明師道:“還好,我還道他是壽終正寢,那就便宜他了。”白髮魔女道:“客氏呢?”連城虎道:“也被處死了。”晦明師因曾目睹客氏的淫邪和把持朝政!心中暗暗稱快。白髮魔女卻爲客娉婷感到有點傷心。道:“其實她是給魏忠賢所利用,將她逐出宮也可以了。”再問詳細情形,連城虎怕白髮魔女的毒刑,一一說了,只隱瞞了自己是滿州的內應和到回疆的原因。豈知白髮魔女早從應修陽的供詞中知道連城虎乃是內奸。待他說完之後,微笑道:“你所說的還有不盡不實之處吧?”連城虎嚇出一身冷汗,硬着頭皮說道:“沒有呀!”白髮魔女冷笑道:“你是滿洲的內應,爲何隱瞞不說?”連城虎面無人色,舌頭打結,說不出話。白髮魔女道:“你作惡多端,饒你不得。”劍光一起,將他劈爲兩段。

白髮魔女哈哈一笑,道:“嶽鳴珂,不,我忘掉你做了和尚了。晦明師,咱們再比一比劍法如何?”

晦明師笑道:“這不公平。”白髮魔女道:“怎不公平!”晦明師將游龍劍拔出,隨手一揮,將一塊石頭斬爲兩半。白髮魔女好生豔,道:“原來你還會煉劍。”晦明師道:“其實武功若到了爐火純青之境,用什麼兵器都是一樣。我苦心鑄煉兩把寶劍,不過是想傳給徒弟,讓他防身罷了。”白髮魔女意似不信,道:“用寶劍總佔點便宜。”晦明師道:“我輩功力未純,劍法相差不遠,那自然是有寶劍的佔便宜了。”頓了一頓,又微笑道:“你我的劍法功力都差不多,不如你試用我這把寶劍,看能否在百招之內,將我打敗。”白髮魔女暗暗生氣,心道:“我若使此寶劍,何用百招。”便不客氣,將游龍劍接過,隨便立了門戶,叫道:“進招!”

晦明師道:“你先請。”白髮魔女一聲“有僭”,劍鋒一顫,橫劍便刺。晦明師沉劍一引,將她的攻勢化解於無形。白髮魔女轉鋒反削,晦明師並不招架,反手一劍,搶攻她的空門,這一招是攻敵之所必救,白髮魔女迫得移劍相拒,晦明師疾進數劍,一沾即走,教她雖有寶劍,也無能爲力。白髮魔女鬥得性起,心道:“我便和你搶攻,看你怎能躲避得了?”身形一起,劍法疾變,晦明師默運玄功,凝身不動,待她劍到,反手一絞,兩劍平黏,如磁吸鐵,白髮魔女的劍指向東方,晦明師的劍也跟着到東,白髮魔女的劍到西,他也跟着到西,未到百招,白髮魔女已倏然收劍,氣道:“還是二十年後再比吧?”將游龍劍交回晦明師,接回自己的劍,一言不發,飛身便走。晦明師嘆了口氣,道:“怎麼還是如此好勝?”他本想問卓一航王照希等一班舊友的消息以及她的經歷,都來不及問了。

晦明師將孩子帶回天山,給他取名楚昭南,除了親自教他練重子功之外,並叫楊雲騁教他的基本功夫,如:練眼神練腰步練掌法等等。轉瞬過了數月,已是隆冬,天山氣候奇寒,兩個小孩子每日清晨,必在外面練武暖身。一日晦明師正在房靜坐,忽聽得外面兩個小孩子似在和人說話。晦明師走出院,只見一個相貌醜陋的老婆婆站在當中,任由兩個孩子向她發掌,她東一飄西一湯,引得兩個孩子跟着她團團亂轉。晦明師大吃一驚,心道:“隆冬時份,能上天山,武功已是非同小鄙。”看她的身法更是最上乘的功夫,而且似曾見過。不禁問道:“喂,你是何人,怎麼欺負孩子?”楚昭南道:“師父,你快動手,她說我們的天山掌法有虛名呢。”那老婆婆一聲不發,忽然一掌嚮晦明師拍來,掌勢輕飄,勁力卻是十足。晦明師運掌抵禦,鬥了片刻,已是心中雪亮,卻不先說破,鬥了一百來招,嬴了一掌,那老婆婆騰身便走。晦明師:“喂,你遠上天山,就是單爲找我比掌嗎?”追過兩個山峰,那老婆婆倏然停步,回過頭來,手上拿着一張面具。

這“老婆婆”正是白髮魔女,她不知從那裡弄來了一張面具,把自己變成醜陋難看的老婦人。晦明師慍道:“你何必開這個玩笑?”白髮魔女面容沉鬱,幽幽說道:“這面具配上我的一頭白髮,不正好嗎?”晦明師見她絲毫不像說笑的樣子,心中一動,料想她必有傷心之事,便默然無語,聽她說話。

過了一陣,白髮魔女嘆了口氣,開聲問道:“卓一航曾找過你嗎?”晦明師詫道:“卓一航幾時來了回疆!”白髮魔女道:“如此說來,你們還未曾相見。”晦明師道:“他若到來,當然是先去找你。”白髮魔女悽然一笑,道:“他是在找我。”晦明師道:“你們尚未相逢嗎?我真不明白,你們本可是神仙眷屬,何以不相聚一塊,卻鬧到窮邊塞外?”白髮魔女又搖了搖頭。晦明

師正想再問,白髮魔女忽道:“他若來見你,你可勸他早早回去,不要再找我了。”晦明師嚷道:“爲什麼?”白髮魔女面色倏變,嘆道:“我該走了!”晦明師道:“喂,你且慢走,你們到底在鬧什麼?”白髮魔女道:“天山南北二峰,相距千里,你佔了北高峰,我只好佔南高峰了。”晦明師道:“卓一航若來,我就叫他找你。”白髮魔女道:“你何必多事?我是再也不見他了!”說罷飛奔下山。晦明師想追之無益,嘆道:“情緣易結難解開,傷心世事知多少?”面上突然一陣發熱,想起自己以往的情孽,心動亂,急急回房靜坐。

大約又過了半個月的光景,一日黃昏,月牙初現,晦明師在天山之巔練劍,使到疾處,劍光月色溶成一處。忽聽得山腰處有悉悉索索之聲,晦明師急走過去,只聽得有人讚道:“好劍法!”晦明師撥開積雪蔓,只見卓一航凍得滿面通紅,手足僵硬,爬在積雪堆中。晦明師道:“你辛苦了!”卓一航站了起來,搓搓手足,笑道:“現在已慣些了,初來時更辛苦呢!只是這幾日特別寒冷,呵氣成冰,我幾乎以爲上不到山巔呢!”

晦明師急將他帶回院,叫楊雲驄倒熱茶給他喝,待他歇息之後,細問經過,才知卓一航因初次孤身遠行,又不熟西北地理,從山西到回疆來幾乎走了一年,到了回疆之後,在那綿亙三千餘里的天山之中摸索,渴便嚼雪,餓便獵取雪羊燒烤來吃,又經過半年多,才摸到這裡。好在雖然歷盡編楚,身體卻練得非常結實,武功也比前大進了。

好友相逢,當然是十分高興。卓一航留在天山數日,將別後事情,一一傾吐。說到玉羅剎在武當山大戰之後,傷心而去的事,不覺掉下淚來。嶽嗚珂笑道:“玉羅剎前幾天剛剛來過。啊,我忘記告訴你,這裡的人都叫她做白髮魔女,沒人知道她便是當年威震江湖的玉羅剎了。”

卓一航嘆道:“是啊,她爲我白了頭髮,我卻無法找尋靈丹妙藥,替她恢復青春。”晦明師想起天山南北牧民的一個傳說,笑道:“恢復青春的妙藥也許沒有,但今白髮變回青絲,而且可以保住青春的妙藥卻未嘗沒有。”卓一航急問道:“在那兒有?”晦明師道:“據草原上的牧民傳說,有一種花叫做優曇仙花,每六十年纔開花一次,每次開花,必結兩朵,一白一紅,大如巨碗。據說可令白髮變黑,返老還童。我想這大約是比何首烏更珍貴的藥材。返老還童我不相信,能令白髮變黑,卻不稀奇。”卓一航聽說要六十年纔開花一次,而且還不知長在什麼地方,好生失望,苦笑道:“若是此花剛剛開過,再等六十年她豈不是相近百歲。”

晦明禪師又說起白髮魔支那日的言語和神情。卓一航道:“她若絕情不願見我,不會說出她的住處。”晦明師道:“南高峰比這裡更冷,而且一路行上去都是渺無人跡的大森林。只恐比我這裡更不易找尋。”卓一航道:“即算凍成化石,命喪荒山,我也是要去的。”

晦明師道:“那麼等初夏解凍之後再去吧。”卓一航道:“我心急如焚,如何等到初夏?”晦明師堅留他再住七日,在這七天中和他研習內功,卓一航本來有根底,經晦明師指點,進益不少。卓一航嘆道:“我的幾個師叔猶如井底之蛙,不知滄海之大,自以爲武功蓋世無雙,比起你們,真是差得太遠。”晦明師道:“他們雖然稍微自大,其實武當的內功心法,那的確是武林所欽佩的。大約是你們達摩租師的秘笈失傳之後,現在已無人能窺其堂奧了吧。”卓一航頗爲感慨,道:“我真想拜你爲師,虔修劍法。”晦明師笑道:“卓見,你說笑話了,咱們彼此琢磨,那還可以,怎麼說得上傳授。其實,你現在放着一個良師益友神仙眷屬,何必他求。”卓一航知他所指,又苦笑道:“若能得她見我,已是心滿意足。談到姻緣二字,只怕此生無望了。”

七日之期一滿,卓一航拜別了晦明師,又向南高峰而去。在原始大森林中行了個多月,受盡風霜雨雪之苦,蟲蛇野獸之驚,好容易才望到南高峰。但見雪山插雲,冰河倒掛,鷹盤旋,雪羊競走,奇寒徹骨,荒涼駭目。卓一航有如朝拜聖地的信徒,排除一切困難,攀登高峰,行了三日,始到山腰。幸他內功大進,要不然絕難支持。這日正在攀登之際,寒風陡起,把野草山茅颳得呼啦啦響,磨盤似的大雪塊,遍山亂滾。卓一航急忙止步,在幾棵參天古木所圍成的天然屏障裡,盤膝靜坐,躲避風雪之災。

過了一頓飯的時候,風雪漸止。卓一航正想起身前行,忽聽得不遠處,似有人聲,清晰可聞。只聽得有個蒼老的聲音說道:“你拿得準白髮魔女就是玉羅剎嗎?”

卓一航吃了一驚,只聽得另一人答道:“絕不會錯。她雖白了頭髮,顏容憔悴,但還可辨認出來。而且那手劍法,天下也無第二個人會使。”卓一航向外一望,只見離自己十餘丈地,從樹叢中走出四人,想來也是像自己一樣,躲避風雪之災的。

這四人裝束各不相同,一個是披着大紅袈裟的喇嘛,一個是黑衣玄裳的道士,一個是腳登鞋,頸項掛有幾個骷髏的怪異僧人,另一個卻是年將花甲的老頭。卓一航大爲驚異,心道:“難道這四個人都是衝着玉羅剎來的?”

那老頭耳目特別靈敏,卓一航擡頭外望,手撥山茅,發出些微聲息,他立即驚起,喝道:“有人!”四人一列擺開,如臨大敵,卓一航知道不能再躲,他便昂然走出,施了一橙,問道:“各位都是上南高峰的嗎?”

這四人見不是白髮魔女,鬆了口氣。問道:“你是誰?雪地冰天,單身上南高峰作甚?”卓一航正在考慮該不該說實話,那紅衣喇嘛已發話道:“不必問了,一定是上南高峰找白髮魔女的,是也不是?”卓一航道:“是又怎樣?”紅衣喇嘛道:“你也是找她晦氣的嗎?”卓一航一聽,知道這四人乃是玉羅剎的仇人,氣往上衝,冷笑道:“像我這樣的人,再多十個,也不敢找她晦氣。”那老頭變了顏色,喝道:“你是何人?”卓一航傲然答道:“武當派門下弟子卓一航。”那老人哈哈笑道:“原來是武當派的掌門,你放着好好的掌門不做,卻到這兒來找魔女,哼,哼,我可要教訓你了!”在腰際解下一條軟鞭,迎風一揮,鞭聲刷刷,隨手一抖,竟似一條飛蛇,向卓一航當腰纏到!

原來這四人,一個是昌欽大法師,一個是霍元仲,一個是拙道人,還有一個卻是西藏天龍派的烏頭長老。昌欽法師吃了白髮魔女的大虧之後,便邀了自己的好友烏頭長老出來助陣。至於霍元仲和拙道人本是紅花鬼母當年的敵人,自那次想找紅花鬼母報仇,被鐵飛龍和玉羅剎打敗之後,退回西藏隱居。烏頭長老和他們相熟,因此將他們也邀出來了。

霍元仲和紫陽道長是同一輩的人,幾十年前也曾見過紫陽道長一面。卓一航是武當派當今掌門,武林中人,人人知道。霍元仲當年談論武功,又曾受過黃葉道人和白石道人的氣,如今見卓一航一人到來,而且又是來找白髮魔女的,霍元仲心地狹窄,乃端起了前輩的身分,要趕卓一航下山。

卓一航恨他們興玉羅剎爲仇,拔出實劍,也不相讓。霍元仲揮鞭猛掃,有如怒蟒翻騰,變化驚人。卓一航展開武當劍法,亦如神龍夭矯,虛實莫測,霍元仲吃了一驚,想不到武當第二代弟子,也厲害如斯。昌欽法師見霍元仲戰卓一航不下,頗爲失望,心道:“霍老二怎麼這樣不濟!”烏頭長老性子暴躁,喝道:“這小子既是白髮魔女的同夥,和他客氣作甚?”杖一擺,便衝上前。

烏頭長老功力深厚,杖風強勁,呼呼數杖,將卓一航迫得連連後退。正在緊急,忽聽得有人冷笑道:“什麼人敢在這裡拿刀弄杖?”卓一航這一喜非同小鄙,叫道:“練姐姐,練姐姐!”睜眼一看,不覺呆了,面前竟是一個雞皮鶴髮的老婦人。晦明師當日敘述之時,說漏了白髮魔女曾戴面具之事。卓一航叫了一聲,不敢再叫。心想:縱令練姐姐白了頭髮,也絕不會老醜如斯!

昌欽法師喝道:“你是誰人?”白髮魔女一言不發,身子平空飛掠,如怪鳥一般,向烏頭長老撲去,長劍一招“倒掛冰河”,凌空下擊,烏頭長老兩肩一擺,身軀半轉,杖向後一掃,只聽得“刷”的一聲,肩頭已中了一劍。昌欽法師與拙道人急拔兵器合攻,白髮魔女冷笑道:“霍元仲.拙道人,你們二人還不服氣,居然也到這裡找死嗎?”

此言一出,霍元仲駕叫道:“這人便是白髮魔女!”卓一航看了她的劍法,亦已知她確是玉羅剎無疑,還未開聲,白髮魔女已是劍走連環,對四個敵人痛下殺手!

卓一航聽她道出兩人名宇,猛想起師父在日,曾提過和這二人有點交情。急忙說道:“練姐姐,饒這二人吧!”白髮魔女不理不睬,一劍緊似一劍,卓一航好生沒趣,只好拚力攻襲昌欽法師。激戰中忽聽得“哎喲”連聲,霍元仲和拙道人各中一劍。白髮魔女喝道:“還不與我滾下山去,還想多留兩處記號嗎?”霍元仲與拙道人料不到白髮魔女的劍法比前更厲害許多,中劍受傷,魂不附體,急忙跳出圈子,抱頭一滾,在積雪的山坡上直滑下去。卓一航心中暗喜,想道:“原來她還肯聽我的勸告。”

四個敵人走了兩個,只剩下烏頭長老與昌欽法師,更感不支。又鬥了二三十招,玉羅剎猛喝聲“着”,一劍橫披,迅如掣電,將烏頭長老的頭顱割掉,鮮血泉涌,雪地染紅。昌欽法師咬實牙根,把鈸一擲,分取卓一航和白髮魔女,銅鈸出手,立即也滾下山去。

卓一航一劍把銅鈸磕飛,白髮魔女冷笑一聲,用劍尖輕輕向銅鈸一頂,將它取下了來,喝道:“你的兵器我不合用,還給你吧!”將銅鈸往下一飛,那銅鈸四邊鋒利,迎風發出嗚嗚怪響,去勢如電,昌欽法師剛滾至半山,被銅鈸一削,頓時身首兩段,身滾下冰河!

卓一航不敢下看,回過頭來,只見白髮魔女那張面冷森森的木無表情。卓一航不知她戴的面具,不覺一陣寒意直透心頭,鼓起勇氣叫道:“練姐姐,練姐姐!”白髮魔女盯他一眼,忽然扭頭便走。卓一航緊追不捨,狂叫道:“練姐姐,練姐姐!”按說白髮魔女的輕功比他高出不知凡幾,若然真跑,卓一航望風不及。她卻故意放慢腳步,總保持着二三十步的距籬。到了一處峰頭,忽然站着。回頭凝望。正是:幾番離合成遲暮,道是無情卻有情。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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