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尊嚴以何換

踏着皚皚白雪,舉着火把,六百白甲軍離開了武王山莊,往盛唐縣而去,山道上一條火蛇蜿蜒前行。武王山莊一戰,白甲軍死傷一百五十多人,一舉殲滅周軍一千五百多人,一百餘人投降,只有王彥升帶着十餘騎逃走。投降的周軍交由英家的人處置,徐皓月也不知道英家如何處置的,反正後來也在沒見到過這些俘虜。經此一役,武王山莊元氣大傷,三莊主英鐵烈和他兒子英仲強開城投降後便被王彥升拿下,嚴刑拷問兵法和寶藏下落,兩人熬刑不過雙雙死去,至死英鐵烈還在哭喊咒罵王文昭。英家家丁、丫鬟、匠人、家眷、客卿、外城百姓上下七千餘人被周軍屠殺,十不存一,只剩下六百多人倖存。

武王山莊一戰,成爲白甲軍戰史上一場極爲經典的夜襲戰,以至於後來提起白甲軍歷史上衆多的奔襲、破襲、夜襲戰來,雖然之後有不少殲滅數萬人的經典戰例,但每每白甲軍老人們說起來,他們覺得最經典的一戰,還是夜襲武王莊這一戰,原因很簡單,很多白甲軍士兵正是通過這一戰正式從農漢轉爲了士兵,也是從這一戰開始,他們慢慢的把當初復仇的怒火轉化爲一種傳遞下去的戰鬥精神,也正是從這一戰開始,白甲軍開始成就不敗的赫赫威名。這一戰也成爲不可複製的經典戰例,因爲沒有哪一位將軍會再有這麼好的運氣,遇上可以通往敵人腹地的密道。

走在下山的路上,雪地裡很是溼滑,徐皓月邊走邊吃着麪餅,他的食物和白甲軍兵卒一樣都是麪餅,唯一不同的是,給自己準備的麪餅讓劉小惠和童銀姑兩女灑了些蔥段在上面。但此刻麪餅已經乾硬了,徐皓月就着雪團吃着生硬的麪餅,思索着該如何破盛唐的敵人,此時最壞的打算就是英若蘭已經全軍覆沒,騶虞城被佔,司超部周軍屯守城內,這樣就算自己會合了劉逸軒的三千唐軍,也是隻有對着城裡的司超部周軍乾瞪眼,三千多人攻打兩千人鎮守的城池,徐皓月實在是沒有萬全之策。

忽然間一股血腥味從舌尖上傳來,徐皓月低頭一看,原來手上的血跡沒擦掉,跟着麪餅被一起送到嘴裡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周兵的血,想到這裡,徐皓月差點吐了出來,一不留神腳下一滑,他重重的跌坐在雪地裡。

身後的童虎頭急忙上前扶起他道:“先生,你沒事吧?”

徐皓月微微一笑道:“沒事,就是滑了一跤。”

“先生面餅掉雪地裡了,還要嗎?”童虎頭俯身拾起麪餅,擦了擦上面的雪水,徐皓月愣了一愣,似乎想通了什麼,接過麪餅笑了笑說道:“自然要,虎頭,你帶幾個人馬上拿着我的親筆信趕去找到劉逸軒大人,讓他看到我們放響箭後馬上出兵騶虞城!”童虎頭重重的嗯了一聲快步去了。

跟着徐皓月快步走上前去,找到曹雲說道:“曹大哥,你帶人趕到前面去準備些繩索,再找些竹木,我們破敵要用的。”曹雲口中塞滿了麪餅,嗚嗚兩聲快步去了。

徐皓月又快步趕到隊伍最前頭,沙季青這老小孩非要扛着白甲軍的幡旗,誰也不讓碰一下,他和祁紅年走在隊伍最前頭,趕上兩人後,徐皓月對祁紅年說道:“祈寨主,你到陣中把弩弓手集中起來,我們到了騶虞城之後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一番交代之後祁紅年和沙季青一起大喜道:“公子,你的計策真妙,誘敵而出,平地見敵,四野空曠,不懼埋伏,我等偏偏就埋伏在雪地中,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周軍又有苦頭吃了!”

……

“先生!周兵敗了!周兵敗了!”童虎頭欣喜若狂的叫喊聲打斷了徐皓月回憶的思緒,把他拉回到現實之中,擡眼望去,小燕山下的混亂戰場上,那面白幡旗已經衝出很遠的地方去,周兵厚重的鐵甲成了他們的負累,遠遠沒有穿着紙甲的白甲軍跑起來輕快,追出數裡地之後,周兵步卒幾乎被追上斬盡殺絕,只有少數聰明的周兵脫了盔甲後逃入山林之中去了。

白甲軍、英家殘軍和唐軍數千人馬大勝之後,在雪地中高舉兵刃歡呼起來。巨大的歡呼聲之中,徐皓月覺得自己恍如身在夢境之中一般,一切是那麼的近,但感覺又像那麼的遠,自己似乎身處及不真實的現實之中,他急忙捧了把雪團揉在臉上,冰冷的雪水讓他清醒過來,原來連續的兩夜作戰,他太疲累了。

徐皓月顧不得和衆人歡呼勝利,匆匆拉住一匹無主戰馬,翻身上馬,看着童虎頭喝道:“你去傳令給大家,按照老規矩救治同袍,打掃戰場,不過這次主要是收集馬匹,記着馬匹我們全要,其餘的什麼都可以讓給唐軍,花錢買也可以!還有願意和我們回英山的百姓一律都帶上!”

說完徐皓月催動馬匹往唐軍那邊奔去,童虎頭大喊道:“先生,你去哪裡?”“我去找我老婆……”

徐皓月從人羣中穿過,徑直往唐軍陣前掠過,劉逸軒在陣前看到叫道:“徐兄!我命人回城裡安排慶功宴!你帶着人馬,咱們一起入城慶賀吶!”

徐皓月回頭大笑道:“劉縣令,我們不進城了,你那點小心思還瞞不過我,你先安撫城裡的百姓吧,唐軍和白甲軍脣齒相依,咱們誰也別打誰的主意!”說完哈哈大笑着往英家殘軍奔去。

劉逸軒喃喃的說道:“白甲軍?呵呵,徐皓月此人真是厲害,兩夜三戰,五千周軍便飛灰湮滅,我還自詡智多,但在他面前就好像個三歲小孩,哈哈哈,衆軍聽令!打掃戰場,準備回城安民!”

徐皓月越靠近英家殘軍,心頭就跳得越厲害,他就怕到了面前之後,聽到英若蘭有什麼不好的消息,那自己一切努力換來的喜悅都將化爲泡影。

好在遠遠的便看到一身白袍鐵甲的英若蘭卻生生的站在英家殘軍之中,徐皓月心中懸着的一塊大石終於回到肚子裡。

看到徐皓月策馬奔來,英家殘軍都是爆發出陣陣的歡呼聲:“姑爺威武!姑爺威武!”

到了跟前,徐皓月飛身下馬,那馬匹還自己又跑出數步,他的馬術又有進步,這一下乾淨利落,下馬後跑到英若蘭面前,只見眼前的玉人滿臉汗水、泥污還有點點血跡,秀髮散亂,臉上不見了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眼中滿是晶瑩剔透的淚珠,驕傲和自豪的神色溢於言表,好似別人誇獎自己的夫婿,她也很是驕傲。

“若蘭,你沒事就好了,沒事就好了……”英若蘭遠遠就望見徐皓月朝這邊策馬而來,腦海中想了很多遍,他第一句話會對自己說什麼?會責備自己爲什麼不守城而要出戰?還是會問自己英家武丁傷亡如何?想不到他第一句話卻沒有責備,也沒有問別的,一句你沒事就好了,把他的心事都說了出來,或許自己在他心裡高於一切,但一想到他對自己的關愛,是來自於另一個女人,英若蘭的心裡總是很難受。

“我沒事,可是我們的六營武丁就剩下這些人了,二叔……二叔他也被王文昭和司超害死了,我、我沒聽你的話……”英若蘭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跪在雪地裡大哭了起來,一整夜她只敢默默的流淚,不敢大聲哭,她怕影響大家的士氣,此時見到了徐皓月,話一說出口,便再也忍不住哭泣起來。

徐皓月心中一驚,想不到英家付出的代價如此沉重,英鐵勇、英鐵烈、英仲強等人都被周軍殺死,英家男丁更加凋敝,只剩下病公子英仲高了。他上前輕輕的撫摸着她的秀髮,柔聲道:“你做得很好了,統兵禦敵本來就是男人該做的事,讓你一個女人承受這麼多,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司超的人馬被你們殺掉了大半,我才能勝得如此輕鬆,戰死的兄弟們沒有白死,他們敢拿起武器,正面和強橫的大周軍對抗,已經說明他們的勇武,他們都是真正的英家兒郎!”

扶起英若蘭後,徐皓月看着英家殘軍,朱凌峰、李逸、周羣等人個個帶傷,緩緩說道:“戰死的兄弟姐妹們,他們的血沒有白流,他們的血告訴我們一個道理,這亂世不會平白無故活得到下去的希望,要贏得活下去的希望,要贏得地位和尊重,需要我們用血去換!不論是周軍還是唐軍,我們若是一塊弱肉,永遠只有被人吃掉的份,我們只有自己強橫起來,成爲這戰局之中最重要的棋子,才永遠不會成爲棄子。記住今日的教訓,總有一日唐軍和周軍會反過來求我們的!盛唐之戰已經打完,但這只是個開始,後面還有很多惡戰在等着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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