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猛的像個戰神
大堂內外,竊竊私語聲不斷。
就跟密密麻麻的蚊蠅,不斷鑽入青條的耳朵裡,讓她頭痛欲裂。
雖然那天晚上,那個神秘人早就告訴她,這是她想要出庭作證必須要承受的,讓她提前做好準備。
她做了很多準備。
可真當這一刻來臨的時候,還是有些扛不住。
鄒玉龍微微皺眉:“楚青條,崔大人說的可屬實?”
青條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淚俱下道:“大人!民女的確不知廉恥,但民女只是想活下去,迫不得已只能接受這些。”
鄒玉龍若有所思:“你可是有什麼難處?”
青條聲音悲痛道:“回大人!民女家境貧寒,丈夫當腳伕養家,再加民女織布貼補家用,才能勉強度日。可恨遇到了小衙內貪圖民女姿色,打斷了民女丈夫的腿,一家人生活無以爲繼,這才被黑心人引誘賣了身!
大人!
小女子雖放下了廉恥,但在這個案子上句句屬實!
還請大人明鑑!”
“哦?”
崔瀚看到她崩潰的模樣,頓時露出一絲得色,居高臨下地質問道:“你說小衙內打斷你丈夫的腿,可有證據?”
青條:“……”
那是趁夜拖到後巷打的,哪裡來的證據?
若不是小衙內事後還耀武揚威,就連她都不知道動手的人是誰。
崔瀚繼續問道:“你說是黑心人引誘你賣的身,你可有證據,可知道黑心人是誰?”
青條:“我……”
那黑心人向來神秘,自己也只見過她一次,就連在哪裡有生意,都是她通過法術告知的自己,如何才能證明這個人存在過?
“呵!”
崔瀚冷笑一聲:“什麼都不知道,還敢說自己句句屬實?”
他搖了搖頭,再次轉向鄒玉龍:“鄒大人,事情已經很明顯了,這個女子謊話連篇,並不可信!還有!她口口聲聲說,她胎停是因爲妖官,那我就要問薛神醫了,這女子除了胎停,還有沒有受到別的傷害?比如說……妖力殘留?”
薛神醫放下茶杯,神色有些遲疑,但還是說道:“並沒有!”
崔瀚笑容愈甚:“賤婦,你可有任何證據,證明兩位妖官是想要用你們採補?”
青條語塞:“……”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因爲神秘人只教到了這裡。
她甚至有些害怕,害怕神秘人打着救秦將軍的旗號,實際是讓自己做反證。
若是這樣的話,自己罪過可就大了。
崔瀚神情愈發自信,笑着看向秦延瑛:“秦將軍,你可認識這賤婦,她爲何要給你做僞證啊?”
秦延瑛氣得不輕,一句“我淦你娘”差點奪口而出。
但過往的經驗告訴她,跟這些除了耍嘴皮子什麼都不會的文官吵架,你情緒越激動,就越容易陷入被動。
“秦將軍莫要心急,慢慢想,總能圓的回來!”
崔瀚輕蔑一笑,直接衝鄒玉龍拱手道:“鄒大人!此賤婦說,她胎停皆因妖官扈煥而起,正好扈煥也在,不如請出來詢問一番?”
聽到這話,扈煥有些不安。
因爲京兆府的案子對外公開,對他有些不利,所以他一開始並沒有打算出來。
但看崔瀚這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把在場一衆人都問得啞口無言,猛得像個戰神。
他覺得這把穩了。
於是不等鄒玉龍叫他,便坐着開口道:“鄒大人,我猰貐一族血脈天妒,後代稀少易夭折。聽聞多接觸人族孩童和孕婦,能夠沾沾喜氣,有利於子女康健,所以特意請他們來府上做客。
結果這秦延瑛,仗着身後有秦家便目中無人,連問都不問,便直接對我夫人出手。
可憐我夫人身懷六甲,孩子尚未成型,便被這婦人當着我的面斬殺。
還請鄒大人念在同朝爲官的情分上,務必爲我做主啊!”
他語氣中,充滿了悲憤。
彷彿他纔是受害者一樣。
當然。
在他的視角里面,他本來就是受害者。
聽到這話。
秦牧野眉頭也皺了起來,這個案件最麻煩的節點到了。
他相信白玉璣讓何細鳳拖住扈煥時沒有想那麼多,應該只是不想傷人性命。
這操作大概率是出於好心,但扈煥的罪證也因此幾乎沒有留下,讓案件變得極其棘手。
“牧野……”
白玉璣也有些緊張,下意識抓緊了秦牧野的衣袖。
秦牧野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
他瞟了李星羅一眼,這位帝姬之前一系列的安排,足以說明她手段相當可以。
不至於搞不定其他幾位受害者。
雖說缺少了實質性的受傷證據,其他受害者哪怕全都出來作證,也沒辦法說明扈煥殺人未遂。
但只要攪下去,就肯定是對秦延瑛有利的。
所以他也不算急。
鄒玉龍若有所思,上下打量着扈煥:“扈煥,你方纔說,接觸人族孩童和孕婦,能夠沾到喜氣,這個說法是從哪裡知道的?”
“這……”
扈煥當然說不出來,因爲這個說法純是其他妖官幫他編出來的。
他搖了搖頭:“是從一本書中來的,不過我看書甚多,不記得從那本書上看到的了。”
鄒玉龍微微一笑:“哦?你都看過哪些書?”
“我……”
扈煥有些氣急敗壞:“鄒大人,這個跟案子有關係麼?”
鄒玉龍淡淡道:“自然有關係!方纔楚青條說不出黑心人是誰,便被質疑做了僞證,扈煥兄自認讀過很多書,當然也要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
扈煥:“……”
我哪讀過書啊?
我要是喜歡讀書,至於一直在疆外生活麼?
能認字兒已經很不錯了,我可是用了秘法學了一天一夜,才把字認全的。
他有點蒙了。
其他妖官讓他說是從書上看的,是爲了聽起來有可信度。
不然光是道聽途說,就把孕婦和孩童請到家裡面實在太假了,說讀得多記不清,完美防止別人追問。
結果……
誰知道鄒玉龍會問自己讀過什麼書啊?
扈煥只好硬着頭皮,說出了幾個他聽過的書名:“論語,楚辭,中,中……這些都有涉獵!”
鄒玉龍一副高山仰止的模樣:“居然有兩本半之多,果然稱得上博覽羣書。”
“撲哧!”
“哈哈哈哈!”
“學識好淵博啊!”
大堂內外都響起了笑聲,數秦延瑛笑得最大聲。
扈煥臊得臉上肌肉一陣扭曲,惡狠狠地瞪了衆人一眼。
兇光所至,衆人噤若寒蟬,紛紛收起笑容。
唯獨秦延瑛瞪了回去:“哈哈哈哈!你瞅啥?哈哈哈哈哈……”
扈煥:“……”
鄒玉龍又問道:“楚辭確實不錯,我最喜歡的詩歌,是楚辭章句,扈煥兄喜歡的是哪首?”
扈煥:“……”
秦延瑛:“哈哈哈哈哈哈……”
鄒玉龍面容微冷,毫不掩飾審視的目光:“京兆府可不是胡言亂語的地方,還請謹言慎行!”
崔瀚趕緊接過話腔:“鄒大人,這就是你強人所難了,扈煥兄剛經歷喪妻之痛,又是第一次來到庭審現場,心緒激盪之下想不起幾句酸詩也情有可原。
衆多先賢早已留下經驗,庭審之道當證有不證無!
秦延瑛斬殺妖官親眷,人證物證都有,就連她本人都沒有異議。
但這賤婦空口白牙,污衊妖官用他們進補,卻連一道像樣的傷痕都拿不出來。
是非對錯,想必已經很明顯了!
諸位說可對?”
庭院外,百姓忍不住怒罵出聲。
“對?對你孃的對?”
“你不就是欺負秦將軍出手快,沒來得及讓這妖官動手?”
“真是臉都不要了!”
崔瀚聞言,厲聲斥責道:“你們懂什麼?若是斷案不講證據,而是看你們覺得誰有罪,這天下該有多少冤假錯案?你們這般狂妄,不如鄒大人的位置讓出來給你們坐?也就是鄒大人宅心仁厚,換一個主審官,把你們全都抓起來!”
衆人被他嚇到了,都臉色難看地閉上了口。
而此時。
那些蟄伏的理中客們,也都紛紛站了起來。
“鄒大人!崔大人說的對,審案講究的是證據!”
“還請鄒大人務必查出真相,莫要被別有用心之人煽動利用。”
“鄒大人可千萬不要放過這信口開河,人盡可夫的蕩婦。”
“對!本來我只是旁聽,結果實在看不下去了,空口白牙就想污衊,簡直就是侮辱在座各位。”
……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局面瞬間呈現出一邊倒的趨勢。
青條跪伏在地,瑟瑟發抖,眼淚都已經哭幹了。
扈煥見到這一幕,嘴角終於開始慢慢上揚。
一開始他還有些不安。
沒想到這些人族嘴皮子這麼厲害。
要是罪名定下來,秦延瑛不僅沒辦法脫罪,還得再加上一條攀誣的罪名。
鴻臚寺真的是好起來了,居然能拉來這麼多猛人爲自己站臺,尤其是這個叫崔瀚的,也不知道這次他拿到了多少好處,至少也得是個擅長雙修的妖族美妾吧?
然而,正當他以爲勝券在握的時候,府外忽然騷亂了起來。
鄒玉龍眉頭一皺:“府外因何喧譁!”
很快有皁隸跑了出去,過了會兒大聲回答道:“大人!有人說有證據要呈上!”
鄒玉龍微微點頭:“讓他們進來!”
“證據?”
一衆妖官彼此對視了一眼,倒也不急。
他們大概也猜到了,以帝姬的手段,再拉來幾個人證問題應該也不大。
應該能挽回秦延瑛一些名聲,但缺少證據,也起不到什麼大用。
除非所有認證一起出席,才能起一些作用。
不過,他們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那些人證至少有兩成不會出席。
就算是出席,也會幫自己作反證。
沒什麼可怕的!
他們悠然自得,靜靜等着這自稱有證據的人。
然而。
“嘩啦啦!”
一隊人撥開人羣,走到了堂下。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這些人根本不是那天的孩童和孕婦,更不是他們的家人。
而是一個個衣着華貴,帶着頭套、被捆縛得嚴嚴實實的男男女女。
只有爲首的那個沒有被捆縛,卻也戴着斗笠。
他們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鄒玉龍神色嚴肅:“堂下何人?證據何在?”
“回大人,這些都是證據!”
爲首的那人摘下斗笠:“在下陳隧,乃錦衣衛北鎮撫司指揮使!”
“轟!”
大堂內外,所有人都懵了。
誰都沒想到,這個節骨眼,陳隧居然到了。
就連鄒玉龍都無比驚訝,沒想到陳隧居然真的敢插手這個案件,真不怕失去皇帝信任啊?
秦延瑛頓時急了:“不是告訴你不要來了麼?你來做什麼?”
陳隧把斗笠扔到一邊,看着她咧嘴一笑:“我……來救老婆!”
秦延瑛:“!!!”
秦牧野:“!!!”
他猛的像個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