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兒啊,不準備給老爸說說?”從老同學那出來,回去的路上,戚爸問戚遠。
反正現在都處理完了,戚遠覺得也沒什麼好瞞,便簡單明瞭地把自己停職這前前後後給老爸說了。
老爸聽了連連搖頭:“沒想到,我兒子還能遇上這種事兒呢。不過,話說,那個暗地裡揍人的是誰啊?你劉叔說是跟你一起的?”
戚遠現在特別聽不得別人說什麼“誰誰誰跟誰誰誰在一起”,就算是單純的站在一起,他都會腦袋一偏,往亂七八糟的地方上想。
更何況,那個和他一起的人是樑鶴安,是前一天晚上還來家裡說要在一起處對象的傢伙。
“他呀,”戚遠窘迫地抓抓腦袋,“就是一個朋友。”
“嘿!”戚爸也是個有眼色的,兒子說了是朋友就是朋友吧,反正現在單着,想要和誰在一起,處什麼樣類型的朋友,他是全然管不着了。
“那位女士……”
“叫媽!”
“哦,”戚遠改口,“我媽那身體到底怎麼樣,要不要緊?”
戚爸駐足,似是斟酌了一下才對戚遠說:“家門口就是醫院,你媽他不去,眼看着半邊臉都跟着麻木了,她還要吵吵着往你的醫院來,難道是真怕喝那幾口中藥?”
戚遠心虛了,知道老媽在危機時刻,一定是想到了自己,纔想着離他近一點,耷拉下腦袋。
“你媽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當年,你和那個什麼賴凡好上的時候,你媽就說,那小子,眼珠轉的賊快,一看就不是安心過日子的人。沒想到,你們還挺能撐,撐了一年又一年,加上那小子又是個孤兒,所以我們老兩口想着,或許這就是命,只要你們好好過,就隨了你們,拿他當自己的親兒子對待也就行了。結果你看,這才幾年啊,人就跑了,丟了你不要了!”
“爸……”戚遠還是第一次聽老爸提起賴凡的事兒,沒羞沒臊慣了的人,臉上還是一陣燒。
“所以,你媽才窩火啊,我們自己的兒子,死心塌地的對人家好,人家呢!你媽那是替你心疼。”
“我知道。”
“你媽這次病了吧,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我那開着車呢,抄條近路都不許,就怕我把她拉去別的醫院。一到醫院,聽說你連着加了好幾天班,又捨不得把你叫到跟前來看一眼。你說,她這媽當的,不是遲早得住一趟心血管科嗎?”
“哎,我知道了爸。”
“別老是知道知道,對你媽好點兒。昂?”
戚遠點頭,午飯前聽老媽說話含含糊糊那會兒他已經有些後悔。後悔這兩年沒找個機會心平氣和地和老媽好好聊聊,後悔有時間的時候沒多去陪陪她。
“所以啊,”戚爸看戚遠像是真有所醒悟,便趁機說,“下週,我外地有一個研討會,得出去個十天半個月的,你媽就……”
“別啊!”戚遠說是醒悟,其實更多的也就是在心裡想想。和老媽已經很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如果老爸突然出去個十天半個月,讓他去照顧一個剛出了院的病人,再加上今天才得知要回去工作,他真怕自己應付不來。
“你就慶幸吧,多好的一個機會,好好陪陪你媽!”戚爸說完,揚着眉毛,兩手一背,走在前面。
戚遠跟着老爸,懨懨地回了病房,剛推開門突然就想起來,這答應給老媽買的四喜丸子偏偏給忘了!
“哎!”他拍手跺腳,轉身就準備往樓下食堂跑,心想如果夠快,興許還能趕得上最後一波。
結果不料,和提着水果兜的樑鶴安面對面迎上了。
“你,”戚遠迅速把樑鶴安拉到一邊,壓低聲音問,“你怎麼來了?”
樑鶴安輕笑:“我倒要問你,怎麼纔回來。”
戚遠再一低頭,看樑鶴安手上提着的水果,分明是剛洗的,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上還沾着水汽,便一拍腦門:“別告訴我,你剛纔是洗水果去了,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樑鶴安笑着從袋子裡取了一個蘋果塞給戚遠,轉身推開戚媽媽的病房,說,“我來了好一會兒了。”
戚遠這纔看清楚,病房裡,老媽正斜倚着身子,靠在立起來的枕頭上,一手微微下垂,一手拿着不鏽鋼叉子試圖在飯盒裡叉起一顆切成小塊的丸子。
“哎呦,”戚媽媽一看到戚遠,眉頭不由自主就皺了起來,然後看了看樑鶴安,對戚爸說,“你兒子是越來越不把我們老兩口當回事兒了。”
“您着生着病還吃着飯呢,就少說點吧。”戚遠湊近老媽,從對方手裡拿過叉子,瞄準一塊丸子叉好了送回去。
樑鶴安笑着,從兜裡拿出水果,又抽了張紙巾把果皮上的水分擦乾,說:“我問了,主治醫師說像人蔘果這樣又軟又低糖的水果,阿姨可以適當吃一點。”
戚家三口同時看樑鶴安,只見對方真是有備而來,連削水果的小刀都提前準備好了。一枚小小的人蔘果,在他的指尖翻轉,三兩下就被削成拇指大的小塊盛在盤子裡送到戚媽媽的面前。
“切小一點,您慢慢叉着吃,順便還能活動活動手腕。”這個也是樑鶴安聽醫生說的,輕微腦梗,一定不能劇烈運動,但也不能躺着不動。
“這就是那天和你一起來醫院的朋友吧?”戚爸猜到點什麼,笑着眯起眼睛打量樑鶴安,“是挺高的嗨。”
“爸!”戚遠捂住這邊兒捂不住那邊兒,瞬間有點窩火。
“小鶴!”好不容易成功叉起一塊水果的戚媽媽開始向老伴介紹起樑鶴安來,“老師,在高中教物理呢。”
“哦,高中老師啊,那挺辛苦哦?”
“還是帶畢業班的。”
“喲……”
戚遠看阻止不了他們交談,索性不管,盯着樑鶴安的側臉,耐着性子靠在另一張病牀上看樑鶴安笑着回答父母提出的各種問題。
什麼年齡、工作、學歷、住址……全都問了遍。
戚遠心想,這老兩口還真是有效率,反正他和樑鶴安認識也算是有一段時間了,都沒這短短二十分鐘裡瞭解的全面。
“咳咳。”戚遠眼看老爸老媽都快把樑鶴安上哪個幼兒園給刨出來了,便起身,歪脖子給樑鶴安使眼色,想盡快把那人拉出病房。
樑鶴安心細,看透了戚遠的暗示也不着急,而是慢悠悠地幫戚母把吃剩的丸子稀粥都收拾進垃圾袋裡,才微笑着說:“阿姨,那我完後再來看你,你想吃什麼,讓戚遠告訴我,他忙,我從家裡做了拿過來。”
“哎哎。”戚媽媽臉部肌肉鬆弛,並非是她想這樣吊着個沒表情的臉,如果可以她大概想微笑。
樑鶴安跟着戚遠前後腳出門,沒關嚴的病房裡還能聽到戚媽媽對老伴兒說:“這個小鶴和你兒子好着呢!”
“喂!”戚遠聽到老媽的話,沒敢弄出太大動靜,隔着門板快速推着樑鶴安到安全樓梯口。
樑鶴安剛好扔了垃圾,慢悠悠地拿出溼巾擦手,看到戚遠歪鼻子斜眼地瞪自己,矢口笑了:“怎麼這個表情,看到我不開心?”
“你怎麼回事兒,怎麼跑醫院裡來了?”戚遠說着,一歪腦袋,好像還有別的話,示意樑鶴安走安全樓梯下去。
樑鶴安跟上,說:“就是聽說你媽媽住院了,所以過來看看。沒想到,大中午的,你們父子倆跑去吃飯,留阿姨一個人餓着肚子,我就又跑了一趟樓下,幫她買了點吃的。聽說你們醫院食堂,四喜丸子是最好吃的?”
“你怎麼連這個都知道?”戚遠有點納悶兒,真想不明白,樑鶴安怎麼會神通到知道自己老媽住院這事兒。
“那你不用管,反正你知道我是真心來看望就行。”
“真心看望?我怎麼沒感覺到呢,要是真心,怎麼也得提前給我說一聲是不是?”戚遠自覺找到了一個理由,一下子有了氣勢。
樑鶴安卻不以爲意地揚揚眉毛:“看手機了嗎,打了好幾個電話給你。”
戚遠瞬間蔫了,他倒是忘了這茬,早上是拒了兩個樑鶴安的來電,那是他以爲對方要繼續提什麼“處對象”的事兒。
“嗨!”戚遠嘆氣垂頭,“行吧。剛我爸我媽問你那麼多事兒,你也別往心裡去,他們年紀大了,看到個和我走得近的,就以爲是我那啥……”
“不會,”樑鶴安繼續保持微笑,正午的陽光,打進樓梯間的玻璃窗,正好照在他好看的眉眼上,他說,“父母嘛,多問問兒子對象的情況,完全可以理解。”
“你亂說什麼?”
“你知足吧,我沒在你媽面前告狀說你把我拐彎了,只說咱兩在一起,已經夠給你面子了。”
“嘿,這麼說來反要我謝謝你了?”戚遠擡頭看樑鶴安,樑鶴安一側腦袋,耳朵後面的那塊傷疤就顯露了出來。
這哪裡是劉院長嘴裡說的“抓破了一點皮”,都過去一個多禮拜了,這傷還沒掉痂。
戚遠突然想到那晚樑鶴安躲在樓梯間爲自己出氣揍了喬旺水的事,他是真沒想到,看着文弱的樑鶴安能背地裡幹出這種事情來,又忍不住發笑。
“行了,算了算了,和你掰扯不清,這事兒先不說了。哈哈,不過我是真沒想到,你一個人民教師還打架呢?”戚遠壞笑着圈起手指在樑鶴安耳廓上彈了一下。
樑鶴安瞬間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捂住一側耳朵,笑着說:“怎麼,你知道了?”
“今天中午去劉院長那兒了,聽他說是你把喬旺水堵在樓道里揍了一頓?”
樑鶴安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傻笑着。
“你行啊!”戚遠看樑鶴安笑,轉身往樓梯下走,剛走過拐彎又停下上揚着脖子對樑鶴安說了一句:“那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