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成看到的視覺環境,不再是那個一間間有着儲藏着大艦長記憶和歷史痕跡的房間,不再像個空蕩蕩的城池。而是一個充滿變幻和異動的世界。
這個異動的世界讓他漸漸迷失自己。董成不甘心就這樣沉淪,竭力抵抗着那個試圖侵入自己的聲音。那完全不是他以往聽到過的任何聲音,而是從某個深邃之地的發出一陣充滿狂暴飢渴的尖銳嘶嚎。是一股毫無顧忌的毀滅之力,它穿過無數星河,跨越亞空間的隔閡,從一個惡毒的靈魂深處呼嘯而出。
這是那個美杜莎的艦長!曾和他在亞空間較量過的董成立刻發現那股力量的來源。他雙手緊緊按住腦袋,調動起自己全部的靈能之力,試圖阻斷那股試圖涌入他的頭顱的惡毒力量。
這股力量是那樣的猛烈和綿長。即使是在上次的遭遇中,它裹挾了無數蛇一樣的隨從一同進攻,董成也沒有感覺到如此震撼和持久的靈能衝擊。
在巨大的靈能衝擊中,山谷裡的兩尊巨像活動起來了。
第一尊巨型雕塑緩緩邁出一步,它的腳重重的砸入山谷,震得大地發出顫抖。接着又一道地震波席捲山谷,第二個巨像也脫離了山體,撼動的山尖也晃了幾晃。
數百噸石塊轟然砸落的雷霆巨響,兇狠的提醒着董成注意周圍的境況。
兩尊巨像揮動雙手,不停的拍打着那些下落的石塊,在它們的揮擊之下,這些石塊在碰撞中和擦擊中產生火花,最終燃燒成赤紅色的火石。焰火般的火石在空氣的摩擦下發出尖聲怒吼,不斷從董成旁邊飛過,在他的身後揚起地上的火光和沙塵。
董成試着保持挺立的姿勢,但持續衝擊他心靈防線的巨大壓力讓他無法行動,就像一隻被釘在標本盤上的蛾子,徒勞的撲閃着自己翅膀,卻不能挪動分毫。
他的抗爭將自己的四肢關節鎖死。但是,他仍然固執地堅持着,拒絕接受那種他只需放下心理防線,便可任意操縱的強大力量。
“我能看見你的內心。你和所有人一樣,都有對邪惡渴望,向黑暗靠攏吧,恐懼、不安、迷惘、彷徨就會離你而去……”那個嘶吼的聲音變作耳邊的低語,“你不屬於這裡,不屬於這時代,不屬於這世界,你的未來,看不到的未來……”
像一個循循善誘,勸導學生改邪歸正的老師,來自黑暗的耳語又一次響起:“你走錯了路,選錯了邊,你應該到我這邊來。只有我這邊,才更能最大限度的釋放你的才能。而我們也能給你,真正想要的東西。”
董成明明知道這是來自邪惡的誘惑,但是,那些詞句清晰的勾勒出他內心最動搖的地方。他感到有些自己的意識有些迷惘。這些激發他內心慾望的話,就像誘使人們迷失在古老沼澤中的鬼火一樣,飄忽不定又發出美麗的光芒。不知不覺的,在他的心裡,產生出一種想要聆聽那海妖之歌的衝動。
“如果你願意,你可以成爲我們的一員,你將成爲世界的主宰,自己的主人,而不再是被人吆來喝去的可憐大兵。”
“我們能給你力量,你想象不到的力量,你很清楚,如果得到這份力量,你將不可阻擋。”
“你在猶豫什麼,爲了那些平凡的傢伙燃燒犧牲,不,不對,你的人生不該如此的悽慘,你知道什麼纔是你真正想要的。”
對方喋喋不休的聲音像是構成了一張的網,將董成束縛起來。
董成的思維開始在一種侷限中打起了轉轉。
如果,我具有了更大的力量,是不是就能實現自己的願望呢?
如果大艦長的堅持換來的只是悲劇,那麼,我現在所做的還有意義嗎?
如果,我放棄了抵抗,是不是立刻就能獲得輕鬆呀?
種種念頭在董成腦海裡翻騰着。他下意識的咬緊牙關,努力壓住了想要放棄的念頭。
上次遭遇時,對方似乎只想用力量強行對抗。而這一次,他改變了方法,似乎威逼、利誘兩者兼而有之。
巨大的山石還在持續不斷的落下,巨像邁開步子向董成大步走來,看上去準備將他一腳踩扁。
而他只需要放任其涌入腦海,便可重新獲得力量。獲得擊潰這些埃蘭巨像的力量,獲得擊潰一切敵人的力量,獲得成爲紀元主宰者的力量……
獲得,獲得,這個詞不停的衝擊着董成的意志,心靈的堤壩遭遇了前所未有的侵蝕。
也許,我可以利用一下,就算是藉助一下力量,讓他們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的思緒搖擺起來。
“不,不要耍小聰明。”一個熟悉的聲音,清澈的好像冰川的流水,清晰的傳到了董成的心裡,“抓住我的聲音,離開這個陷阱。”
凜冽清亮的聲音像一陣清風,讓董成發昏的頭腦一下子清醒過來。這是迷路中忽然看到了閃亮的北極星,讓他重新校正了自己方向。像被狂風吹的團團轉的小船,找到了自己的錨點。董成立刻緊緊的抓住那個聲音,如同一個即將溺水的人抓住救援的手。
董成在腦海中聽到的那個聲音,從容不迫的語調與威脅着要將他壓倒的洶涌怒濤形成鮮明對比。那個聲音分擔了他肩上的重負,讓他的心靈感到一陣美妙的靜謐。
“宇宙的盡頭,只有依靠自己的腳步去丈量纔是有意義的。”“要相信你,相信你自己,因爲,我是一直相信你的。”
“升入你的心境,你需要學習的地方還多着呢。牢記你首要的原則。”
“你還沒有見到我,怎麼可以輕易的被擊倒?”
鼓勵、信任、期望、要求,一句接一句的暖心的話,讓董成感受到了來自最親愛的人給與的力量。他重新開始控制自己的意識,不斷的進行積蓄能量的冥想。逐步建立起是對心靈的控制,以及張開鎮靜的視角看待這個變化了的世界。
隨着每一個步驟施行,防護他心靈的障壁逐漸得以重鑄,時而狂嚎時而低語的亞空間之聲則漸漸消退。
“快些,你知道這樣沒法庇護你太久的。”那些聲音混在了一起。
“是的,不需要等太久。”董成說道,整個世界驟然回覆清晰,“我已經能夠控制住自己了。”
董成調整着靈魂之體的姿態,站直了身子。周圍的世界一片混亂,兩個巨像都脫離了山體,包裹着它們的漆黑觸鬚脈動着,如同剛剛充血的動脈般將力量泵入它們的軀體。
他對於局勢有着全面的領悟,在這個界限模糊的世界裡,那兩座貫注了邪惡能量的巨像,已經把他當做了需要從眼前世界裡清除掉的對象。
“爲什麼讓我有一種到哪裡都不受歡迎的感覺呢。”董成帶着幾分自嘲的口吻說道。
第一座巨像晃動着低下修長的頭顱俯視董成,它似乎在厭惡中顫抖,似乎將他視爲一個令人作嘔的蟲子。它朝着董成邁動,步伐遲緩而不穩,彷彿如此長久的僵直令它對自己的肢體感到陌生。
山脈被巨像沉重腳步的迴響所震撼,然而董成巋然不動。
那座巨像舒展着巨大的拳頭,將臂膀揮向下方,動作笨拙而呆滯。但見一團黑色的污穢之物,從它的拳頭上噴爆而出。
董成握着拳頭,一股靈能之力化爲柱狀的火焰升騰而起,撕碎了巨像的拳頭與董成之間的空氣,瞬間燒光了所有的污穢之物。
“終於決定要動手了嗎,來吧,上次沒做完的事情,這裡可以做個了斷吧!”
第一座巨像用動作給出了迴應,它張開嘴噴出了一團聲勢浩大的風暴。
董成一動不動像是一座巍然聳立的山岩。那股風暴在他面前驟然消散,被一道無形的障壁阻擋後四處偏斜,轉而切割周圍的地面,讓尖鳴着的碎石與土塊四散橫飛。
而此時,第二座巨像也動起來。它伸出一隻臂膀,原來把原來如同長槍般的巨型武器扭轉過來,變成一個美神般的手臂。那尊石頭製成的巨型雕像,突然彷彿活物般的具有流暢線條與優雅體態,讓董成稍稍感到了一些驚訝。似乎每一個組成它的分子都是它本質的一部分,共同組成了一個具有生命的整體,渾身達到了完美的契合。
也許,只能用亞空間內的異象來解釋是了,董成想着。
在第二座雕像用優美來吸引董成的實現的時候,第一座巨像突然開始向董成釋放除了攻擊的烈焰。
沒等那股毀滅一切的熊熊烈火撲到近前,早有提防的董成就發動了靈能之力,向它投出了一道明亮長矛般的閃電束,一陣風暴般的能量席捲了石像的肢體。
董成還是第一次如此連續的釋放出各種攻擊性的能力,爆裂的火焰和形如長矛的閃電,如同狂風驟雨般的落到巨像的身上。
巨像的外殼上,那層黑色的物質開裂剝落。火焰在它的表面洶涌流淌。
“如果看到對手個子矮小,以爲可以隨便欺負的話,那可就是大錯特錯了!”董成發出了反擊的宣告,“接好了,我下面的反擊,可不是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