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早就預見會是怎麼樣的情形,也反覆的說服自己,無論如何都要保持內心平靜,可是推開門的一剎那,她還是怯懦的閉上了眼眸。她屏住呼吸。可是奇怪的是,半晌仍舊沒有聽到半絲那樣的聲音。終於,她忍不住緩緩的睜開眼睛。四周是靜謐的暗,待到眼睛習慣了這樣的黑暗,她才勉強看清楚四周的輪廓。
她走到桌子上,從懷裡掏出火摺子,將蠟燭點上。頓時屋裡頭光線亮堂了不少,但仍舊只能照亮一角落。
“你還在嗎?”白依緩緩開口,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她是在問万俟尋還是司徒明珠。或許,她太高估兇手了,或許万俟尋沒有那麼容易上當。
畢竟他是連自己孩兒都能殺死,鐵石心腸的男人,怎麼會因爲一封造假的信,貿貿然上當。白依心裡頭不停的勸說着自己,他不在這,不在,一直停在原來的位置上,未曾邁開一步。
這時候,角落裡傳來細微的聲響,她微微一怔,手中的燭火微抖了一下,燭淚差點濺落在手上。
她心一沉,下意識的皺眉,緩緩移動,隨着所到之處,被緩緩照亮,她看到一個渾身赤裸的身影蜷縮在角落。
“沈少,不,應該是司徒小姐。”她走到司徒明珠跟前,屈膝蹲下,將燭火放到一旁地上,輕輕將備好的衣服披在司徒明珠身上。
司徒明珠感覺到有人靠近,身子抖動了一下,聽到有人在喚她名字,這才擡起那雙毫無光澤的眼眸,愣愣的看着白依良久,良久。
“你現在很安全,我在這裡,不會讓別人傷害你。”白依溫柔的看着她,動作輕柔的幫她穿上衣服,眼眸中流淌着讓人心安的靜謐。被這樣的眼眸看着,心情就好像是,原本污穢不堪的東西,被清水漂乾淨,頓時覺得清爽無比。
“公子。”她緩緩張口,抓住白依的袖子,彷彿溺水中抓到了稻草,眼淚一下子滑落了下來。
“我在這,沒事了
。”白依伸手安撫的拍了拍司徒明珠,溫柔的笑着。對於司徒明珠,白依總是有種愧疚之感,四年前明明是那麼一個驕傲的人,卻原來一出生,就已經註定是傀儡,註定只能是別人的替代品。
司徒明珠再也抑制不住,一把抱住白依,在她懷裡哭泣得像個小孩子似的:“爲什麼,我不是司徒明珠,爲什麼要告訴我真相,爲什麼要這樣對待我,爲什麼,我到底是誰~”
白依拍着司徒明珠的後背,柔聲安慰道:“名字只是個代號,身份亦只是一種地位,拋開這些俗世之物,剩下才是純粹的你。你想用司徒明珠這個名字,就用,不喜歡就換一個。不管你身世如何,名字如何,你就是你,獨一無二的你,沒人能夠替代。”
“我就是我?”司徒明珠迷茫的擡頭看着白依。
“對,你就是你。你是那麼聰明的人,日後一定能夠明白。”白依說着伸手捂住司徒明珠的眼睛,用一種十分慵懶的氣息說道:“如今,你已經很累了,放鬆下來,閉上眼睛,深呼吸,感覺到自己身子變得很輕很輕……”
白依的語調很輕緩,柔柔的如一泓清泉流淌而過,帶着一種寧靜之感,不一會,司徒明珠便睡着了。
白依將司徒明珠緩緩放在地上,自己起身,低頭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半晌,這才嘴角一扯道:“既然你還是不願聽我的,執意進來,那正好,勞煩沈兄將尊夫人抱回去休息。這件事恐怕會給尊夫人留下陰影。待明日,請沈兄到餘香閣去,求大當家的賜貼安神的藥方便可。”
“那白衣公子可是要做好事只做一半,便撒手?”沈默雙手抱胸,並不打算按白依的意思去辦。“比起這個掛名的丈夫,或許司徒明珠更希望是她所仰慕的白衣公子抱她回去。何況,我和她畢竟男女有別。”
“沈兄,無論是否掛名,她終究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白依嘆了口氣:“雖然我很想親自送她回去,礙於我的身份
,實在諸多不便,讓下人撞到了,對司徒小姐的名譽不好。”
沈默抿脣半晌,終究拾起地靈劍,將司徒明珠抱起。就在他準備離開時,忽然又見他回頭,嘴角含着一抹嘲諷的微笑,帶着淡淡的苦澀:“白衣公子,果真很討厭沈府。”
白依微微一怔,未來得及說什麼,就見沈默的身影已經消失。她呆呆的站着那裡呆立了半晌,想想終究覺得還是什麼未說更好。
人生若只如初見,那該有多好。
世事難料,原來她和沈默,關係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
她和他所處的立場,註定是對立的。
白依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俯身準備端起地上的燭火,這時目光順着燭光晃動,依稀能夠看到破碎的衣料,一種連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一下子涌入心頭,心口一下子喘息不了,有一種力量在吸引着她。
腳步不受控制的移動起來,雖然遲緩,卻無比堅定,光線一路過去,印入眼簾的,不僅是破碎的衣料,還有那一滴滴鮮豔刺目的血跡。目光順着血跡一路往上擡起,腳步不知覺加快起來,左右牆角兩邊距離不算太遠,可不知道爲何,她卻感到每一步都那麼的漫長。
終於,她停下了腳步。映入眼簾的情景,她無法形容,一瞬間所有的熱氣都被抽走,獨獨剩下的是透心之涼。她一步步的走近,不知爲何,眼淚已經滑落下來。
她明明是那麼恨他,可是當他如此落魄的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卻獨獨留下的只有心疼,一種鑽心之疼。
印象中那麼一個靈韻空靈的男子,如今頭髮邋遢,滿臉鬍渣,上身衣服基本已經被抓碎,爲了剋制媚藥的功效,他左邊的肩胛骨上愣是刺入匕首釘在牆上。
她走到他跟前,一下子跪坐了下來,一手抓起那把匕首用力拔起,聲音哽咽,帶着咬牙切齒之感,切膚之痛,啞聲嚷道:“万俟尋!你這個瘋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