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城氣候一向偏於乾冷,不知何時,天空飄起了小雪,不一會兒翠竹居外頭已滿是雪白。成初已經走了有好一會了,白依望着窗外白雪出神,握在手中的茶杯,已不知不覺變得冰涼,就好像她的目光一樣,冰涼毫無暖意。
万俟尋側躺在躺椅上,把玩着手中的摺扇。這看起來是一把極普通的扇子,琥珀色的扇炳,上頭是用草書寫了一篇老子的《逍遙遊》。
“白兄,想不想到外頭去?給你看樣好東西。”大概是太無聊了,万俟尋這纔想起屋內還有另外一個人,於是開口提議道,當然他也沒指望對方會有所反應,因爲她已經望着窗外愣神很久了。
“……好。”半晌,對方收回視線,淡淡地應了一聲,轉着輪椅朝外行去。万俟尋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很樂意出去外面活動活動。於是伸了伸懶腰,帶了把傘,跟了出去。
兩人都未着披風,也沒有撐傘。万俟尋到了積雪最多的地方,將摺扇別在腰帶上,然後開始着手收集雪團。
“你說得好東西該不會是雪人吧?”白依懶散地說道,一點上去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万俟尋神神秘秘地晃了晃食指,一臉笑嘻嘻地應道:“待會你就知道了。”
白依站在一旁愣是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万俟尋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確實,他並不是在堆雪人,他只是很單純的收集雪團而已,然後小心翼翼地將扇子埋了進去。
“我去湖邊走走。”白依突然開口說道。
“好,不過要把傘帶上。”万俟尋點頭,說着將油傘撐開固定在白依的輪椅手把上。白依頷首,轉身離開。
万俟尋看着白依離去的身影良久,眼中琥珀流光閃爍,他斂起笑意,心中有些說不出的情緒。此刻再見愛郎,她的心如何平靜下來。就算外界傳言白衣公子如何了得,終究是個女人,她該如何面對沈默,怕是會壞事。原本以爲白衣公子是白直,所以他纔開口向聖上提議讓聽雪樓介入,不料如意算盤還是打錯了。只能希望這個女人
不要太過於感情用事纔好。
雪越下越大,万俟尋轉身回屋裡,不一會拎着一壺開水回來,並將開水澆在那團雪扇面,頓時冷熱交織,奇蹟的是,那雪團受熱水淋燙居然結成冰。万俟尋運用內力,將冰塊劈開,從中取出摺扇,摺扇扇骨如白玉般溫潤通透,泛着絲絲涼氣。這就是指天扇的特殊之處,能夠根據溫度環境的不同,變幻出不同的質地、外觀。最妙的是扇風也不同,万俟尋將這把白玉摺扇朝一朵梅花扇風,梅花裡頭的水分立刻凝結成冰,變成一朵美麗的冰梅花。
當万俟尋帶着冰梅花去湖邊找白依時,卻並未看到她的身影。
“看來她還是終究沒能忍住。”万俟尋低頭看着手中的冰梅花,微不可聞地一嘆,轉身踱步往外頭走去。
行至品茗閣時,万俟尋眼中一亮,就見一抹白色在那池湖綠中,顯得分外明亮。不知不覺一抹笑意躍上雙眸,他大步朝那抹白色走去。
“白兄真是好興致,雪下得這麼大,還能在湖心亭悠然品茗。”
白依聞言擡起頭,微微一笑道:“万俟公子來的正好,我正爲煮茶一事發愁呢。”
“白兄不會?”万俟尋揚聲說道,擺明不信。
“不會。”白依說得很真誠:“煮茶一直以來是我家瑤兒的拿手技藝,我是負責喝茶。”白依說倒也沒有錯,真正的白直是不懂得煮茶的。
“這可如何是好,小弟我也只懂得喝茶。”万俟尋說着尋了個位置便坐下,一手晃着摺扇說道:“話說,品茗閣怎麼一個煮茶的姑娘都沒有,改天得向玲瓏公子投訴投訴!”
“大概玲瓏公子已無暇管理此事,因爲今日餘香樓停業,姑娘們都跑倚紅院看熱鬧去了。”白依慢條斯理地繼續說道:“倒是万俟公子,你的指天扇外形還真是變幻莫測啊。
“咦~白兄發現了啊?!”万俟尋裝作一臉驚訝道。
“万俟公子動作如此明顯,我再不發現,就太說不過去了。”白依笑眯眯地說道,可目光從未直視過
這把扇子。
被人如此無視,万俟尋也不惱,反倒興致更高:“把手給我。”
“有何指教?”白依嘴上這麼說着,還是將手伸了出去,万俟尋伸手將手掌蓋在白依手上,她頓時感受到手心傳來的一絲涼意。
万俟尋抓着她的手,卻忘記鬆開,那雙泛着琥珀光芒的眼睛,有七分的詫異還夾雜着三分的憐惜。
“你的手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小。”万俟尋說着將白依的手抓到跟前仔細探究。她的手很細小白淨,只是顯得有些乾燥、粗糙,指甲依稀還有刮痕,仔細聞地話,能聞得見淡淡的藥香。
“万俟公子可是摸夠、聞夠了麼。”白依不着痕跡地輕轉手腕,將手從這位“揩油”的同志手中抽回。
“你這四年的確吃了很多苦、也受了不少傷。”万俟尋不以爲意,白依的手之所以未留下痕跡,定是用了成初家的藥膏,他記得白依手上散發的淡淡藥香,是洛王府特有的藥膏——無痕。
對於白依的不自在,他並未看出。万俟尋天神好奇心重,喜歡從細節中去推理還原出整個事件,故而在一些人情世故方面反倒顯得有些遲鈍。(某雪:咱解釋一下,万俟小娃這種症狀就是傳說中的,IQ天才,EQ白癡。)
“男兒家吃點苦、受點傷未嘗不是好事。”白依散漫地理了理兩鬢的髮絲,說得雲淡風輕,一手一直握着万俟尋給她的冰梅花,並沒有打算打開來看的意圖。
可是你不是男兒,白依你只是個女兒家而已。
万俟尋欲言又止,對於這個面前這個女人,他並不瞭解,她和白直長得很像,但白直是隨和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白依的白衣公子雖然也是溫潤如玉,但與其說是隨和不如說有些慵懶散漫。但這些僅僅只是表像,不知爲何他就是知道,她骨子裡有一份的執着,一份信念,這些支撐着她度過最難熬的四年。
“或許我不該……”如此小看你,万俟尋原本想如此說道。可惜,兩人的攀談被突如其來的救命聲打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