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說着無心聽者卻無法在意。可她忘了,她的掙扎只會增加他的怒意。
他恨,就算他們之間有着無法跨越的橫溝,爲何她卻連努力也不曾努力就想要放棄。明明他們是如此的在乎這彼此。他不要他和她再這麼不清不楚的糾纏下去。
於是,糾纏間,她迷失了自我,而他怒紅了雙眼。
他猛地侵向她,深深地吻住她的脣。她感到他的手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肌膚處傳來尖銳的刺痛感,但在疼痛中又有種難言的悲傷和迷茫。
沈默離開她的脣,沿着弧線優美的脖子一路吻下,把這四年了積攢下來的某種情緒,印烙在她的肌膚之上。
她的心卻是切膚的鑽心之疼,可她卻無法反抗,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動不動,任憑他爲所欲爲。
於是,吻到鎖骨處,他突然停了下來,有滴溫熱的東西滴到了他的臉上。
緊跟着,第二滴、第三滴……
他看見她用一種受傷的眼神看着他,而那些溫熱的液體,便是自她眼中滴落,被風一吹,變得冰涼。
沈默有些呆滯地鬆了手,她慌忙縮手,抓緊胸前被扯碎的衣領。他伸手想去安慰,就聽見“啪!”清脆的聲響,他的臉上多了一道明顯的掌痕。
“我……”他艱難開口,這才發現竟無法發出完整的音節。“對不……起……我……”
“讓我走。”她說着,沒有憤怒,反而是疲憊不堪。
“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怎麼做,你才肯回到我的身邊來。
她看着他,變得更加不勝哀傷:“沈默,四年前你就該明白,我和你母親之間,從來就不曾有過共存點。”
“你要報仇?”
“不,只是無法釋懷。”白依輕輕一嘆,擡頭看向天際,此刻天空下起雨,就和她此刻的心境一樣,溼漉漉地、冰冷得無法再溫暖起來。
“只要你願意,我們可以不回沈家,從此不過問任何世事。”
“沈默。”她看着他,變得更加哀傷:“可是,我不能不回聽雪樓。”
“我也不會放棄。”沈默伸手想撥開她粘在臉頰的髮絲,卻終究還是顧忌她的感受,收了回來:“在這個案子結束之前,我會一直將你當成白衣公子那般,不阻礙你。可是,案子結束後,我要你的答案,依兒。”
她詫異,正想開口反駁,卻見雨幕之中落下一黑衣人影,人影在沈默耳旁耳語數句,沈默皺眉,示意他退下。
他走了過來,對白依輕聲說道:“枯禪大師在奶奶房裡被殺,我必須回府一趟
,你能夠自己回去麼?”
白依點了點頭。
沈默聞言鬆了口氣,微微一笑轉身走開數步,突然又折返,解開外袍搭在白依頭上。
“雨勢很大,小心着涼了,趕緊回去吧。”說完,轉身離去。
她望着他漸行漸遠的身影,一直繃緊的弦一下子斷裂,跪坐了下來。
她的心如同浸入水底那般,冰涼徹底、讓人窒息。
沈默,你根本就做不到。我瞭解你,你的責任心太強了,你根本無法做到不管、不問。你可以爲了沈府拋下我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很久之前她就已經明白了,感情可以是兩個人的事情,可是婚姻從來不是兩人就是掌控的。它涉及的是,雙方背後一整個龐大的家族。沈家和白家,這才他們之間最無法跨越的鴻溝。
……
這場雨一直持續着,也不知過了多久的時辰,昏暗地青石街道上顯出一道身影,那是一個長得十分俊美的少年。
少年披着件貂皮外袍,裡頭身着寶藍色華服,一手撐傘,一手晃着手中的燈籠,神情肅然,似乎正在思考着某件事情,專注到幾乎忘記周遭的一切。
少年正走着,腳上突然絆到東西,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回頭正待發作,卻因眼前此景,愣在當場。
絆倒少年的竟是一個白衣少女,她披着頭髮,蜷着身子,顯得異常落魄。
少年的眼神一顫,突然快步走向少女,屈膝將傘移到少女頭頂上方。她衣服全都淋溼了,衣領有被扯過的痕跡,露出的脖子上有着殷紅的印記。
少年持傘的手微微一顫,呼吸微微變得沉重起來。像感受到了少年的憤怒,少女收回那空洞的視線,看向他,突然開口道,聲音嘶啞,竟不成調。
“吶,万俟尋。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你是天下第一聰明人,能否幫我解答這個問題。”
“什麼問題。”
“爲什麼相愛的兩人靠近會是那麼……疼。”
“這個……恐怕我回答不了你。”少年沉眸。
“是麼,原來万俟尋也不是什麼都知道的。”少女微微一笑,勉強彎起的弧度,是那麼的苦澀。
万俟尋的眼神變得更加溫柔,他伸出手來,輕聲說道:“我不能回答你的問題,但我可以分享你的煩惱。”
“恩?”她定定的看着他,既不伸手,也不打算作出任何反應。
他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也更加溫柔,好似在小心翼翼地對待一件珍貴的寶貝,小心呵護、如履薄冰:“你的知己不只
玲瓏公子一人,若是累了,我的肩膀一直都在這裡候着。”
她詫異,隨即伸手抓住万俟尋的的手緩緩按下,淡淡說道:“你的心意我領了,可我沒有那麼脆弱。”
她起身,臉通紅地有些可疑,剛走幾步,身子晃悠,踉蹌幾步,差點摔倒。
万俟尋忙扶住她,她卻固執地撥開他的手,執意一人回去。
長久以來,他一直視女人爲麻煩的動物。可這次,明知會是個麻煩,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參合進去。
不知爲何,他看不慣她的落魄,看不慣她看沈默的眼神,看不慣她對他的疏離。
他皺眉,抓着她的手臂,突然一個用力,將她擁在懷裡。
她未曾反抗,只是有些無力地說道:“万俟尋,放開我。你該明白,這條路既然已經選擇了,那白依就必須走下去,一個人走下去。”
“我明白。”他微微一笑,對她輕聲說道,卻不願意鬆手。
“既然明白,就該知道……”
“白依,你知道麼。有時候的停留休息是爲了走更遠的路。”他出聲打斷她,語調輕柔,帶着暖暖的味道:“哭,不是因爲脆弱,而是因爲堅強太久了。”
她一愣,眼眸更加深邃、更加迷離。
從來沒有告訴過她,她可以哭。一直以爲,哭會讓人變得悲傷、哭會讓人變得更加脆弱。
他突然鬆開雨傘,瓢潑的大雨傾瀉而下,將他和她變得渾身溼漉漉的。雨水順着髮絲一路滑下,先是她的眼角再到她的臉頰,最後落在她的嘴角,舔上去有些苦苦的。他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水分,笑得極其輕鬆。
那樣的輕鬆、快樂感染了她。沒有由來的,很想觸碰、很想擁有、很想分享。她伸手回抱住他,將臉深埋於他的懷裡。
“謝謝你,万俟尋。”
冬日的雨,冷入骨髓,透心之涼。可是,万俟尋的懷抱卻是那麼溫暖,慢慢烘乾那顆溼漉漉的心。
長夜漫漫,最黑的時刻過去,第一縷陽光落在青石街道上,映照着街道上的積水,熠熠生輝。那抹光輝被踏過,泛着層層金色波紋。一個少年抱着少女,緩緩地走在街道上,少女的臉頰泛紅、額頭滾燙,雖然昏迷,可是嘴角卻泛着淺淺的笑意。
陽光下,劃出長長的一道剪影。
少年仰頭望天,天空如洗,眼眸清亮。
那場雨洗去的不僅是他和她之間的疏離,更是還給他一個透亮的思緒。
其實他很久之前就該意識到的,他對她的感情,早就已經不僅僅是知己那麼簡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