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後。
1994年,盛夏。
這些年來,龍陽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城市裡的低矮老舊建築逐漸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樓房,矗立在城市之中,顯得整個城市都生機盎然。
原本是尊貴和身份象徵的國營飯店紅旗飯店早就沒落了,各種大大小小的餐館酒樓就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而這家開在市中心路段的柒味園酒樓,在東陽市絕對是叫得上名號的一家。
這家店裡的菜品精緻,服務周到,且裝修也上檔次。
更爲主要的是,柒味園酒樓有一道招牌菜品的豆花魚,是土生土長的龍陽市人無法忘記的味道,據說酒樓的老闆花重金把小漁村村口的那家老字號的龐氏豆花魚整合了過來,成爲這座城市的經典美食,時不時還能在地方電視臺的美食欄目裡得到推薦。
同時,這家店裡,還有最爲經典的一道菜,便是油炸臭豆腐,深得臭豆腐文化的精髓,只要來店裡的客人,不管喜不喜歡,都能被菜譜上的廣告詞引誘一番,從而點上一份。
它之味:臭名遠揚,一聞傾心。
雖然是如此兩道接地氣的菜品,卻成爲了這家高檔酒樓裡的招牌。
今天,酒樓定出了一桌貴客。
作爲酒店負責人的劉芸一大早就過來監督了,叮囑廚房備好晚上需要用的食材。
“記住了,這魚一定要新鮮,必須得陽江裡新打撈起來的魚,不能低於五斤重,豆花也得是現磨的。”
說到這裡,她有補充道。
“對了,最好能把龐師傅請過來親自做這道菜,老闆嘴挑剔,就只吃得慣龐師傅做的,其他人做的,一吃就皺眉頭。”
後廚內的所有人都緊張了。
“劉經理,今天老闆要過來?”
劉芸雖然才26歲,但是整個人看起來幹練大氣,雷厲風行,在員工當中非常有威望。
“麻溜的,大家都動起來,還有你們兩個,再去把樓上最大的包間打掃一遍,記住了,桌子上擺的花,要鮮花,百合是必須的,老闆喜歡。”
那些服務員小丫頭唯唯諾諾,立馬轉身幹活去了,對他們這個劉經理,大家都怕得慌,一言不合便扣工資,各種制度懲罰嚴厲得讓人髮指,還絲毫不講情面。
奈何這裡工資高啊,比好多國營單位裡的正式職工工資還高,一個月能拿到五六百塊呢,有多少人想來都來不了。
劉芸畢業於一所重點大學的酒店管理專業,原本,她可以去沿海城市一家合資公司的五星級酒店工作,那邊給出的工資,比在這個四線小城的龍陽市,這樣一家纔開業不到三年的柒味園私人酒樓的工資,能高得多,而且還有出國進修的機會。
但是,她還是放棄了那邊的工作。
劉芸從來沒有後悔過,她覺得,選擇柒味園酒樓,值。
確切的說,今天晚上並不是老闆請客,而是別人請老闆吃飯。
而且這頓飯,預約了足足有一個月,老闆這才空出時間答應了下來,專門從省城過來,來赴這一頓飯約。
中午時分,劉芸的傳呼機上接到了一條消息:路上車輛出現故障,可能會晚點到,通知一下,晚上飯局推遲一個小時。
原本在大堂安排工作的她,立馬衝到了酒店前臺打電話。
“方總,車子出什麼問題了,嚴重嗎?你人沒事吧?”
估計車子拋錨在比較偏僻的地方,大哥大的信號並不太好,對方傳過來的聲音時斷時續。
“小問題,沒事,掛了。”
“沒事就好。”
等劉芸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電話那頭已經傳來了掛斷後的嘟嘟聲。
不過老闆沒事,劉芸這才放心了下來,她熟練地翻出了隨身攜帶的小電話本,然後再次撥打了一個電話。
“喂,您好,請問趙總在嗎?我是柒味園的劉芸。”
“噢噢噢,是趙太太呀,您好您好,是這樣的,原本您先生在我們酒樓預定的206包間宴請方總,剛剛接到方總的通知,他有事在路上耽擱了,把晚宴推遲了一個小時,您看您這邊沒有什麼問題吧?”
朱美美慵懶地斜靠在真皮沙發上。
“行,沒問題,請你轉告方總,我們隨時恭候他的大駕。”
掛了電話,朱美美直接把沙發上的一個靠墊扔到了地上,滿臉都是怒容。
這時,趙斌從辦公室外邊走了進來,見到突然發脾氣的朱美美,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我說是誰又惹到我們的朱大小姐了,生這麼大的氣呢?”
朱美美雙手環抱,語氣裡直接帶上了火藥味。
“媽的,不知道牛什麼牛,就仗着手裡頭有幾塊地,都快找不到北了,約了一個月才約上,現在倒好,時間又推遲了一個小時,擺什麼臭架子。”
趙斌在自己的老闆椅上坐了下來,還把腳翹到了辦公桌上,給自己點燃了一根菸,慢騰騰吐了個眼圈,這才說話。
“你別說,還真就是那幾塊地,就是牛了,他方譯仗着手裡買下的那幾塊地,在龍陽市隨便說一句話,身後就能有一羣人鞍前馬後跟着。”
這些年,自從父親因爲私自倒賣進口電器商品,違規利用自家的電子廠洗貨進去之後,他們家的電子廠便再也開不下去了。
最後,趙斌索性把電子廠直接給關閉了,利用手頭的資源,再加上以前累積起來的原始資金,再加上政策上的利好,代理了幾個家電品牌在龍陽市的銷售,這生意也是做得風生水起。
朱美美的心底依然有些不痛快。
“當年若不是他老子在退下來之前,竟然給他批了那麼大幾塊地屯着,他能有今天嗎?說起來,那幾封舉報信的力度,還是太小了一些,你應該再往上邊加點碼纔對。”
趙斌對朱美美的話不以爲意,說到底,還不是因爲方家的家底豐厚,若不是方譯的爺爺給他拿出那麼多的錢,他能有資本來囤地嗎?
“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當年我也讓你去說服你爹,把那些年的積蓄拿出來投資,他也沒聽你的啊,這能怪誰?”
這次,輪到朱美美啞口無言了,提起沙發上的小包,轉身就走。
“我去美容院做個護理,一會吃飯的時候,你直接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