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芮縣主聽她問,也湊過來,提着裙子彎腰去看:“難不成是西瓜?”
一時幾個小姑娘都圍過來,嘰嘰喳喳地討論,有的說是西瓜,有的說是香瓜,也有的甚至說是茄子沒熟的時候。
佩珩過來,看了一眼,不由笑了笑。
她們擠在一起像賞個珠玉寶石一樣圍着瞧,不知道的還當什麼寶貝。
“這個啊,就是甜瓜,如今還生着,等熟透了,便成了半黃半綠。”
“啊?原來這就是甜瓜呀?”
“我今早出門前還吃了一塊冰鎮的,不曾想甜瓜沒熟的時候竟是這樣!”
她們只吃過丫鬟們已經洗好了切成的,還不知道甜瓜小時候竟是這般模樣。
佩珩以前看着這些貴門女孩兒,多少心裡會不自在,覺得人家是自小生在金銀窩裡的,和自己不同。如今見她們竟連常吃的甜瓜都不知道是何模樣,心裡也是頗爲感慨。
一個是看着她們那好奇的樣子分外可愛,並不是自己之前以爲的高高在上模樣,反而像是鄰家要好的姐妹;二個是發現,其實原本都是小姑娘家,並沒什麼不同,自己生在市井間,所經歷所知道的,她們是一輩子不會體味到的。而她們生在金銀窩裡,其中體會經歷滋味,自己終究會慢慢品嚐到的。
因這麼想,反而從心裡徹底放開了,當下笑了笑,便帶着她們,去給她們講這個什麼是什麼,那個是什麼,這個半邊對着日頭,以後就會更甜。
這個瓜挨着梗的地方是後長出來的,所以不如前面開花的頭部來得甜。
她一番介紹,只把連同長芮縣主在的小姑娘聽得敬佩不已,不由得詫異道:“我等真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只知道吃瓜,卻不知瓜!佩珩好生淵博,竟是什麼都知!”
一羣小姑娘正熱鬧着,便聽到旁邊傳來腳步聲。大家開始只以爲又是管家領了哪家的夫人或者姑娘過來了。
誰知道擡頭一看,卻是寧祥郡主。
寧祥郡主一來,大家都有些不自在。
雖都是小姑娘家,可是各家父母誰沒個消息,大家約莫知道,外面那些傳言,都和鎮國侯夫人有干係。
可是這些傳言怎麼傳出去的,誰也不會忘記,是那天在安南侯夫人家,薄夫人說出來什麼彭陽縣的什麼齷齪事。
薄夫人如今和鎮國侯夫人交好,又認了佩珩當乾女兒,瞎子都看得出來,人家關係鐵着。
可見這事由薄夫人而起,卻不是薄夫人惹起來的。
那個人是誰?
看看寧祥郡主就知道了。
聽說婚事已經定下來了,遠嫁嶺南夏侯家。
各家小姑娘如今都是定親或者要定親的年紀,掰着手指頭數一數,往上數三代,便是那兵荒馬亂的年月,也沒聽說過誰家郡主嫁去嶺南。
可見這必然是有緣由的。
緣由是什麼,大家心知肚明。
是以如今,看到寧祥郡主過來,大家都不吭聲了。
寧祥郡主倒是看上去頗爲平和,笑了笑:“這是認什麼呢?”
對於佩珩來說,看到寧祥郡主可以說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了,若無別人,她都是恨不得直接給她一個耳刮子。
不過有外人在,她倒是也學會了裝。
柔順大方地笑了笑:“正看看這瓜果,郡主什麼時候過來的?那邊亭子有果茶,郡主要不要過去嚐嚐?”
“好。”寧祥郡主也和她一般笑了笑,分外溫柔地道。
一時幾個姑娘依舊在旁邊看那瓜果,有的還按照佩珩所說,摸索着摘了個熟透的,幾個人說是要掰開來嘗一嘗。
這種事情,對她們來說也是新鮮極了的。
這邊佩珩陪着寧祥郡主來到旁邊的亭上,八月的秋風輕輕吹過,分外舒爽。
在離開了剛纔那羣姑娘後,寧祥郡主臉上的笑便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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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祥郡主就要遠嫁了。
因她做的那些事,連太后娘娘都不太待見,她幾日求見都不被允,反而是被父親禁錮在後院,閉門思過準備出嫁。
也是最近,她百般討好,哀求說心裡終究歉疚,趁着這次佩珩的及笄禮,她想親自上門,表達下歉意。
博野王看女兒說得真誠,又想起自家王妃早逝,底下就這麼一個女兒,最後也是心軟,想着她要離開燕京城,去那茫茫萬里之外,以後是再也沒這樣的機會了,便也允了。
寧祥郡主來到這宴席,人人都知道她是怎麼回事,自然對她頗多冷淡,她心裡也覺得無趣,這纔來到後院。
“看着倒真是人模人樣了,不知道的還以爲真是個侯門千金!”寧祥郡主上下打量了佩珩一眼,輕笑了下。
佩珩從她那一眼中,感到了十足的不屑。
輕笑了下,她絲毫不曾在意她的目光,依然用溫和的語氣道;“恭喜郡主,早聽說了郡主的好消息。要說起來,嶺南那可真是一個好地方,上次聽太后娘娘說,宮裡一些稀罕的瓜果,都是那邊騎着快馬運過來的,尋常人根本吃不到。郡主過去後,倒是可以日啖荔枝三百顆了。”
恰好前些日學的一句詩,雖說古時的嶺南和現在所說並不是一處,不過並不妨礙她正好用上。
這話說出來語氣有多溫柔,聽在寧祥郡主耳中就有多諷刺。
她今日過來本就氣不順,如今聽佩珩這麼說,自然是越發堵心,當下不免冷笑一聲:“看不出,你這小小姑娘,還學會了這挖苦人的本事。不過想想也是,你跟着你那修腳的娘,還不知道在市井間學了多少!不說其他,只說這勾搭男人的手段,可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郡主真是說笑了,論起勾搭男人來,佩珩和郡主哪能相提並論。郡主不是一心想着我爹嗎,爲了能勾搭我爹,真是連臉都不要了。最後還沒成,這不就是要被遠嫁嶺南嗎?”佩珩也隨之冷笑了聲:“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也就比我大一兩歲吧,那張臉還不如我娘嫩,還有臉在我爹面前晃盪?”
寧祥郡主心裡本就充滿不忿,而佩珩正是春風得意好時候,如今失意人對上得意人,心中酸楚自是不必提,更何況被人這樣挖苦嘲諷。
她眯起眸子,盯着佩珩老半響,忽而便道:“蕭佩珩,別當我不知道,你暗地裡勾搭我堂哥涵陽王,爲了這個,蕭大哥把我堂哥都打了,你當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