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也不聲張,走到近前來,笑着和大家找了招呼,又問起大家在聊些什麼,安南候便隨意笑着道:“可不是在說同鄉的事嘛!”
又是便把剛纔提及的同鄉一事說了,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大家笑笑,之後便和寧祥郡主寒暄。
人家可是天子的親堂妹,博野王的嫡親女兒,那身份,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寧祥郡主和衆人打過招呼後,便藉故坐在一旁歇息,暗地裡卻支使了一個丫頭,叮囑道:“你去尋那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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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如此這般地說道了一番,那丫頭得了命令,點點頭,自去辦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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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佩珩和一羣小姑娘在樹蔭下的草坪上盪鞦韆。大家都是年紀差不多的,一個個打扮得嬌俏動人,在丫鬟的伺候下,盪鞦韆,捕蝴蝶,一個個玩得興致盎然。一時大家累了,又品着冰鎮瓜果,坐在旁邊一處花架子底下說話兒。
佩珩往日所交往的,不過是涼茶店的小婉兒,隔壁孫家的萍兒,那都是市井間的姑娘,平時所說無非是今日得了一塊花布做個什麼衣裳,明日給爹孃納雙鞋如何如何,或者街頭布鋪子的夥計如何白淨。
現在她略帶好奇地望着大家,看到大家在一起說笑,暗暗留心去聽,卻是說起燕京城裡的少爺,譬如那位汝凌侯家的三少爺就頗爲俊朗,又說博野王家的世子,就是寧祥郡主的哥哥也要過來燕京城,還有那位年紀雖然有些大但是頗爲俊朗的涵陽王,這一個個的,都成了她們嘴裡說起的人兒。
佩珩心裡不免思忖,想着看來無論到了哪裡,吃穿如何,看來這個年紀的小姑娘都避免不了說道說道同齡的後生,只不過人家嘴裡的提到的都是王侯,自己當年在家和閨中好友提到的都是尋常人家,能有個富人家的少爺那都是自己高攀了呢!
那邊正說着,大家便饒有興致地看向了佩珩,其中一個冗長臉的女孩兒,才十五六的樣子,眉眼機靈得很,佩珩記得,這是王尚書家的姑娘,閨名叫容香的。
這王容香笑着問佩珩道:“佩珩,涵陽王的事兒,你自然是知道的,好歹給我們說說嘛!”
王容香這一說,大家都把目光落在了佩珩身上。
“是了,我可是聽說,聽說你進京路上還遇到過涵陽王?太后娘娘險些要把你許配給涵陽王的,只是後來不知道怎麼這婚事便不提了?”
佩珩頓時感到了一道道好奇的目光。
她笑了笑,柔聲柔氣地道:“我隨着父親進京的途中,確實曾在驛站見過涵陽王殿下的,父親還曾和涵陽王喝過一次酒。只是也就那麼一天而已,之後聽說涵陽王要去幷州,就此別了。我倒是沒怎麼見過的,到底是外客,涵陽王殿下身份高貴,總不能隨意衝撞了。”
她被涵陽王偶爾之下助過的事情,別人就算隱約聽說,也未必知道端詳,是以如今她故意不提,只說沒有這一回事,別人總不能硬問。
一時略帶詫異地道:“至於許配一事,這就怪了,母親並未提及,各位又是哪裡知道的?”
衆人看她說話間頗爲得體,溫柔單純,徐徐而來,不免越發新生好感,想着她並不像是那不識字的粗俗市井女子。又見她水漾杏眸帶着詫異地反問起來,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原沒有的事,道聽途說罷了,我們也就是隨口問問,可不能信的。”
“原來根本沒這茬子事啊,這麼說,涵陽王殿下的婚事還沒有落定呢?”說着話的是長芮縣主,這位長芮縣主也是大有來歷的,祖母是先皇底下的十二公主,祖父是國公爺,父親是和蕭戰庭一樣朝廷內響噹噹的大將軍,母親是郡主,所以這當女兒生下來便封了縣主的。
佩珩見這長芮縣主約莫十七八歲年紀,知道這必然是定親的年紀,便笑着道:“這就不得而知了,說起來,我雖然不曾見過那位涵陽王殿下,可是若聽哥哥提及,父親和殿下年紀相當,想來約莫也該成親了吧?”
長芮縣主看她語氣中透着天真無邪,不免噗嗤笑了聲,親熱地握住她手道:“你哥哥也是眼瘸,哪能年紀相當呢!”
大家聽着這個,也是不由得笑出來。
因蕭戰庭爲武將,如今年已三十有四,雖說之前並無妻兒,雖說像寶儀公主寧祥郡主都有意要嫁他的,可是那多少出於朝廷利益權衡,而眼前這羣青澀的小姑娘,對於那高大威猛到有些凶神惡煞的武將,卻是不喜的,反而偏愛涵陽王這樣俊美高挑的男兒,是以涵陽王只比蕭戰庭小六歲而已,在小姑娘心中,卻是個十足十的香餑餑的,眼裡都盯着呢!
佩珩聽着這話,自然明白了她們的意思,不過她倒是沒說什麼,也跟着笑了笑。她是不太懂,不過卻要讓她們懂,反正她對於那涵陽王半點興趣都沒有,在她眼裡,那就是個和爹平輩的人物罷了。
果然,因了佩珩語氣中明顯的對涵陽王“爹那輩”的人的說法,大家都不在追問關於她和涵陽王了,反而熱絡地討論起涵陽王的故事,說得津津有味,最後連涵陽王的封地如何富庶都說出來了。
佩珩聽得無聊,也就沒怎麼吭聲,後來還是長芮縣主問她:“佩珩妹妹,你平日在家裡都做些什麼?”
佩珩笑了笑,老實地道:“我以前並未學習認字,如今父親請了西席,教我讀書識字,還要學些其他功課。”
“哎,你倒是個長進的,其實讀書識字最是無趣了呢!你初來燕京城,悶在家裡也是無聊,平時沒事多和我們出來走動走動。咱們聚在一起說說話,也有些意思呢!”
佩珩聽了自然點頭:“是了,只是以前並不認識各位姐姐,如今認識了,自然還要請各位姐姐帶我玩呢。”
衆人見她長得相貌極好,偏生又是那般乖巧,實在是惹人疼愛,都不由對她多了幾分喜歡。
須知這不識字讀文的事,若是一般人顯然不肯說出來,必然在那裡硬裝,可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你若再裝,也是讓人覺得你這人太假不是嗎?偏生她坦然自若地說出來,似乎往日家貧不能讀書並沒有什麼可丟人的。
這人越是坦誠,別人彷彿越覺得也沒什麼大不了,如此一來,大家反而更加欣賞了。
於是不過幾盞茶功夫,長芮縣主還有王容香等,都已經定下挑個時日要去鎮國侯府找佩珩玩耍。她們素來知道鎮國侯府後花園的花好,只是鎮國侯並不是個會沒事招待人家去他後院的人,是以衆人無緣得見罷了,如今因了佩珩,倒是有了這個機會。
正說笑着,因那邊幾位夫人招呼,大家就都過去,一過去這才知道,寧祥郡主到了。一羣小姑娘們不由有些咂舌後怕,剛似乎還提到了寧祥郡主呢,幸好沒讓她知道。
寧祥郡主和長芮縣主差不多年紀,不過地位自然要高出長芮縣主一截子,況且論起輩分,彷彿長芮縣主還得稱呼寧祥郡主一聲表姑呢。
至於在場其他小姑娘,那更是得在寧祥郡主面前見一下禮了。
因爲這個,場面一下子冷清下來,一羣原本嘰嘰喳喳的小姑娘,頓時沒了聲。
因了那日涵陽王的事,佩珩自然不喜寧祥郡主,此時她雖不露聲色依然和其他姑娘般見了禮,可是心裡卻是對寧祥郡主不屑一看的。
寧祥郡主那日其實也是聽命行事,誰知道遭這小姑娘一通嘲諷,可真是把臉都丟盡了。不過她是極聰明的人,人前自然不露出聲色,此時依然笑得溫柔,不過目光卻偶爾看向不遠處薄夫人那裡。
薄夫人剛剛從外面回來,此時臉上正帶着胸有成竹的笑,對着寧祥郡主點了點頭。
寧祥郡主挑了挑眉,不動聲色地望向蕭杏花。
蕭杏花今日打扮得是極好的,曾經市井婦人的風霜在她臉上已經盡皆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侯門太太的從容和風光,如今乍一看,她就像是自小在富貴窩裡長大的千金小姐貴家太太一般,遊刃有餘地和各位夫人小姐打着交道。
她是天生長袖善舞的人,玲瓏八面,和誰彷彿都能說幾句話,說起話來很是逗趣,音調高高低低的頗能吸引人,總是能把大家吸引過去聽她說,之後又被她逗笑。
甚至可以說,如同魚進了水一般,她彷彿本來就屬於這樣的貴婦圈子。
看到這裡,寧祥郡主其實是有些不屑的。
想到剛剛從薄夫人那裡聽到的事情,她很是震驚和不可思議。
她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曾經做出過這麼卑賤的事情。
這樣的事情也能做出,她怎麼好意思再重新站在蕭大哥身邊,當她的妻子呢?
她配嗎?
蕭大哥是實心眼的人,必然不會對不起自己的糟糠之妻,可是她卻想讓蕭大哥知道,那個女人,真得不配。
想到這裡,她微閉上了眼,脣邊露出一抹笑來。
薄夫人看到她的神色,猶豫了下,終於還是邁步上前,笑着道:“剛纔不是提起彭陽縣嗎,我倒是想起一個事兒來,說起來也是好笑。”
“什麼事兒了?”薄夫人既然這麼說,大家自然給面子去問。
蕭杏花一聽她又提彭陽縣,心裡便覺得不那麼自在,不過她也沒說什麼,只是依然從容地笑着,聽她說。
誰知道這薄夫人卻望向自己,慢悠悠地說:“我那親戚說啊,在那彭陽縣,有一樁活兒,叫修腳,本來這是男人乾的活兒,卻非有一些女人也要去幹呢!”
蕭杏花一聽“修腳”這兩個字,頓時心口多跳了一下,不過她也是經歷過多少大風大浪的人,還算鎮定,兀自笑了下,沒吭聲。
佩珩之前並未聽說別人聽到彭陽縣的,如今猛然間聽薄夫人提起這個,不免詫異,後來又見薄夫人提到修腳,一雙清潤的眸子頓時盯住了薄夫人。
這個人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故意給自己娘難堪?
薄夫人感覺到了那小姑娘眸光中的異樣。
年輕稚嫩的女孩兒,用像刀子一樣尖利的目光盯着她,彷彿她做了多麼過分的事情。
薄夫人忽然有些遲疑了,這種事,她該當場說出來嗎?
她是曾經在別人面前嘲諷過那個鎮國侯夫人,不過當時大家都在那麼說,她也沒覺得那樣有什麼不對。
可是現在,她這樣去揭人傷疤,真得好嗎?
況且,她這麼一個國公府的夫人,去說這種事,總是不怎麼得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