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辛啊了一聲,驚訝問道:“你怎麼知道?”
“瘦骨嶙峋,獐頭鼠目,膽小怕事,唯唯諾諾”小白臉冷曬道:“臉上還有那麼大的的一塊金錢斑,想認不出他都難。”最早還在山外的時候,小白臉不僅認出了風習習,還看出樑辛就是小鬼的主人。
小白臉也不等別人繼續發問,徑自向下說:“風習習除了長個金錢斑,本來也沒什麼稀奇,天下間像這樣的小鬼數不勝數。不過這個風習習卻還有個身份,在三百年前,他曾經是樑一二大人的鬼僕。現在他又奉你爲主,而你又姓樑,還是個罪戶,呵呵,我又怎會猜不到,你就是樑大人的後人。”
“啊!”
樑辛還沒說話,旁邊的青衣柳亦就先驚呼了起來,一連串的問道:“樑一二?當年助太祖皇帝征伐天下的樑大人?一手創建九龍司的樑大人?最後以謀逆大罪被處鋸割極刑的樑大人?”
柳亦的每一個字,都好像一聲炸雷,狠狠的迴盪在樑辛的耳朵裡,他先前從風習習的口中得知自家祖上是個大官,可從未想過,樑一二先祖竟然還是爲開國重臣。
“不錯,就是咱們九龍司第一任指揮使,樑大人!”小白臉的面容整肅,點頭道:“當年我曲氏先祖也曾追隨樑大人出生入死,深蒙他的大恩……可後來,天下太平了,這位樑大人的心腸也變黑了!你們可知,樑一二在成立了九龍司之後,辦的第一批案子是什麼?”
他的話說着說着就不對味了,樑辛和柳亦都不敢接話。
小白臉在嘴角掛起了一絲譏誚的冷笑:“九龍司在成立之後,辦的第一批案子,便是糾察所有樑一二的老部下!這些人都是戎馬出身,幾十年裡刀兵殺伐、攻城掠地,身家怎麼可能一清二白?一查之下人人有罪!全都被罷免了官職,趕回鄉下去種田了,嘿嘿,我家的祖上罪責尤重,被關進了九龍司的大牢!那時起先祖就立下毒誓,必殺樑一二。”
樑辛徹底傻眼了,眼角餘光開始踅摸,想找個逃命的出路……
柳亦的臉則抽動了一下,他就是九龍司的人,明白自己衙門的大牢,比着普通的牢獄不知要可怕多少倍。
小白臉神色不變,繼續說:“幾年之後樑一二謀反事發,被處極刑,我家先祖也得以沉冤昭雪,官復原職,從此我們曲家總算順風順水,一直到了今天。”
柳亦吞了口口水,小聲迎合了一句:“恭喜大人……”
小白臉突然大笑了起來:“不過姓曲的也不是傻子!到了樑大人被問斬時,我家先祖便恍然大悟!。九龍司成立之後,樑一二定是在圖謀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這件事如果敗了,所有和他有干係的人恐怕都要受到牽連,這才先找個由頭,把當年的老部下盡數轟走。這一樁苦肉計,可瞞過了所有人!那時我家先祖便立下毒誓,傾盡身家性命,也要爲樑大人翻案,報答他這份苦心恩眷!”
樑辛總算長出了一口氣,心裡琢磨着,姓曲的這位先祖好像挺愛發毒誓的:“我家先祖,他圖謀的是什麼大事?真的是謀反?又爲何要反?”
小白臉輕輕眯了下眼睛:“如果他真的謀反,我們還查個什麼?憑着樑大人的武功謀略,他若想當皇帝,便絕不會等到大洪江山穩固之後再謀事!”
樑辛聽的不是很懂,不過也能明白千戶的意思:“風習習說他的本領很高,你又說他勢力很大,若真是冤案,即便打不過,難道還逃不得麼?”
小白臉緩緩的搖頭,說道:“這些事情是真正的皇家機密,當年的卷宗早已被銷燬,罪名是謀反,但究竟犯得什麼事,誰也不知道。”
曲家世代,都在暗中調查着樑一二的案子,他們在朝中也有人脈,家裡世代爲官,先後任職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九龍司、翰林史館,甚至還有一位曲太老爺,在患病之後引刀自宮,進宮去做太監……可根本就什麼都查不到。
曲千戶正說着,樑辛踏上了半步,上身挺直對着他認認真真的跪了下去,卻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對方像拎小雞似的拎了起來,呵呵笑道:“當年你我兩家的先祖肝膽相照,現在咱們這些後人,也犯不着弄這些俗禮,實話實說,這些年姓曲的雖然辛苦,但也沒幹成什麼大事。”
曲千戶把樑辛放到身邊:“我叫曲青石,以後你我便兄弟相稱!”跟着猶豫了一下,又對柳亦笑道:“只有自己人的時候,你也別大人長千戶短的了。”
樑辛和柳亦對望了一眼,神色裡各自大喜。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要對你說明白。”曲青石好像又有點後悔,沒等那哥倆喊出‘青石大哥’,就岔開了話題:“這些年裡,我家代代都在查案,卻沒怎麼去護着樑大人的後人,你可知爲什麼?”
樑辛黯然嘆氣:“因爲關注也沒用,樑家的罪太大,現在能是個普通罪戶已經是最好結果了。除了翻案之外沒別的法子讓我們脫罪,如果你們對我家太過關照,還會引起朝廷的注意,那時不僅自身難保,也會牽連到我家。”
一旁的柳亦點頭笑道:“樑指揮使的後人,總有幾分機靈勁的!”
曲青石也放聲大笑:“不錯!不過沒太關注,也不是不關注,我家早在三百年前,就在長平城留下一支後裔,雖然大事不行,小事上也總是有些關照的,這三百年裡,給你們梁氏後人找罪戶女子配婚時,專挑好生養、子孫福相,總算保着樑家的血脈傳承……”
樑辛眨巴着眼睛,有點不知道說啥了。
“當然,那些事情不歸我管,我也不太瞭解。”曲青石又補充了一句:“你的身份我原先是不知道的,後來見到風習習,又查了你的戶籍,這才一清二楚。”
“大人……大哥……還是大人吧,這件事情還是有蹊蹺!”柳亦一邊琢磨着,一邊開口:“罪戶之律雖然苛酷,但只是對那些殺人、劫掠、匪暴等這些民罪,樑大人的身份、資歷和勢力都是明擺着的,如果要治他的罪,應該斬草除根纔對,怎麼會還要留下他的血脈?”
曲青石哼了一聲:“樑大人在朝野間聲望頗高,又是開國元勳,朝廷要留下他的一份血脈,一來昭示天恩寬宏;二來安撫人心!”
礦洞中一時間沉默了下來,曲青石伸手拍了拍樑辛的肩膀:“你現在想這些還早,先想辦法活着出去再說吧!”
他的話還沒說完,礦洞中那些剛剛被點燃不久的火把油燈,嘭的一聲盡數熄滅了,樑辛和柳亦不約而同的一跺腳,同時道:“又來!”
跟着兩個人都挺自覺,不用吩咐就一左一右跳到了曲青石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