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芬在靠牆邊的竹椅上坐了下來,環視打量房子裡,從阿芬坐的位置斜對面有道門,應該是廚房。阿芬坐的位置兩把竹椅中間一個黑色長窄木茶几。後面牆兩邊兩道門應該是分別兩間臥室。左邊臥室出來的位置是面三扇木框玻璃窗。窗下五斗櫥上有個收音機。一個搪瓷大茶盤裡倒扣着幾個杯子,有瓷的有玻璃的,一個底部沿邊有鏽的鐵殼熱水瓶。旁邊一個木框玻璃相框,裡面方的長方的大大小小夾着些照片,正對着進門的方向擺放着,阿芬看了一眼進門的地方,歪七扭八幾雙鞋,有帆布鞋,有解放鞋,有男鞋女鞋。
阿芬起身去廁所,看了一圈沒看到有,心想應該在外面,看看母子倆進去那間臥室門依然關閉,裡面有說話聲音,但是聲音較低聽不清,又不好意思喊了問廁所在哪裡,想着應該就在外面,就打開門出去找。
纔打開門,聽見身後的臥室門也打開了:“你咋子?”
老婦人先走出來,看阿芬站在大門口正準備出去。
“我想找廁所”阿芬笑着說。
老婦人看了眼身後的兒子,“你帶她去”
男人走前面,阿芬又回頭環顧屋裡:“走撒”男人回頭說。
“我...拿紙。”阿芬有點窘。
老婦人拉開五斗櫥上面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來兩張裁剪成方形的衛生紙:“夠了不?”
阿芬接在手裡“夠了夠了”阿芬知道這種衛生紙是那種一米左右長度,按斤稱了回家自己根據大小裁剪使用的。
走到樓下繞過另一棟樓,走近一條小道盡頭,男人指着兩間上面一溜空格磚花的屋:“右邊那個是女廁所”
阿芬進去一看,這應該是家屬樓的公共廁所,五六個並排間隔的廁坑。
從廁所出來,男人不見了。阿芬有點蒙。剛纔來時她只顧低頭跟在男人身後,沒注意路,現在看看,前面錯綜排列的樓都差不多,瞬時不知該朝哪棟樓走了。
總不能站樓下喊吧,阿芬這時纔想起來好像自己都不知道這個嫁了的男人叫~啥?阿芬心裡開始慌了,站在廁所外面定了定神,努力回憶來的方向,大致分辨了一下,朝着那個方向走去。
越走越看哪棟樓都像,上到二樓看看又覺得哪扇門都不像,下來又繼續找,碰見人,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阿芬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問路,她也不知是哪棟甚至她不知道男人叫啥名,咋問。
等到阿芬已經被繞得要崩潰,猛然看到一棟樓頭站着的男人,以一種說不出的眼神看着她時,阿芬感覺雙腿都發抖,急忙走過去“我找不到回去的地方了。這裡的房子看起來都差不多”
男人看了看周圍:“不熟是有點繞人(迷糊)”說罷,超回家的方向走。
阿芬緊走幾步跟上:“你叫啥?我剛纔想問人,都不知該咋問。”
“潘四,你問潘四都曉得”男人看了她一眼,繼續走。
“你是老四啊?”阿芬想多瞭解一下這個以後自己的男人。
“不是”男人是屬蛤蟆的估計,戳一下,動一下。問一句,回一句。
阿芬正想問別的,男人已經上樓了,阿芬這才發現自己繞了半天,原來就離的這麼近,不由哭笑不得,退後幾步,仔細打量這棟樓門洞有啥特殊記號或者明顯加深記憶的地方,發現樓道口有個不知誰家仍在外面的兩個破藤椅和一個歪斜的三條腿長凳,另一條腿是幾塊磚壘起來的。
阿芬急忙上了二樓,看見第三道門開着,就直接走了進去,猛然看到對面的五斗櫥不見了。
急忙止步,一腳站門裡一腳站門外,目光急速掃了一眼室內,發現完全不是剛纔潘四家的擺設,便退出來,掃描着幾戶家家相同的木質深綠色門。猛地想起男人說他叫潘四,便站在樓道口喊:“潘~四”阿芬自己都覺得自己聲音有點顫抖。
一門洞探出潘四的頭:“咋?你跟在後頭都能跟丟?”
阿芬不好意思的快步走進去,看見婆婆(潘四的媽)站着裡面門邊像鉤子一樣的眼神,心裡不由一驚,下意識感覺這婆婆對她有種排斥,忙笑着說:“這幾座樓有點像,我在樓口看了下區別”老太婆扭身就進去了。
阿芬鬆了口氣,瞬間覺得渾身疲憊,一早起來到現在,莫名的緊張,看了看旁邊的臥室,低聲對潘四說:“我有點累,進去睡會可以不”
“哦,去撒。”潘四低頭在翻找啥東西,隨口翁聲答。
阿芬進屋,看見靠窗有個課桌,課桌裡頭靠牆角是個高低櫃,高低櫃邊上有個掛衣服的木衣架,上面掛着褲子工作服和圍腰啥的。左邊一個架子牀,牀上鋪了牀方格子粗布牀單,兩牀被子橫疊在裡面,兩個枕頭上鋪着米黃色的枕巾。牀下好幾雙鞋子。裡面似乎還堆放着什麼東西。
頭頂天花板上一個鐵鉤子,上面繞着電線掛着一個燈泡。
阿芬實在累極,也沒在細看別的,就上牀側身和衣準備睡一會。
不知過了多久,阿芬被外面說話聲吵醒,側耳一聽,聽到德英大聲垮氣的聲音。朝窗外看了一眼,外面天氣本就陰沉,也看不出時間大概,就翻身起來,開門來到客廳,見德英和婆婆在說話“哎呀呀,你看看,我還說來幫你鋪牀,一來才曉得你都進屋睡了”德英見阿芬出來,就咧大嘴笑着說。
“鋪牀?”阿芬一頭霧水“鋪啥牀?”
婆婆看一眼阿芬,又看向德英:“你倒是有心,這碼子事葉不用了嘛。”
“是啊是啊,不用了,還有那樣事要我幫忙的沒得,反正我已經來了”德英順口說。
阿芬看着婆婆,又看看德英,不知該怎麼接話。
“沒得啥事,晚上就留在這裡吃飯嘛,你們倆姊妹也好打堆”婆婆說着站起來,對阿芬說:“我出去哈,你一哈煮飯,四娃上班去了,他在伙食團吃。今晚上就我們三個的飯”邊說邊推開廚房門,指着廚房裡“米在那板架下面的米缸裡,這架子上有菜,窗子那裡有臘肉香腸你看到弄嘛。佐料都在那裡”說着指了指廚房牆上木架上的瓶瓶罐罐。然後又對德英說晚上一定在這裡吃飯的話,就出門去了。
阿芬看了看廚房裡,想起什麼似的回頭問德英:“你剛纔說的鋪啥子牀?”
德英笑:“你都睡了一覺了,還說這個做啥哦。我以前也不懂,結婚的時候才曉得。就是鋪新”
阿芬雲裡霧裡“換鋪陳?”
“差不多就是”德英也是一知半解的樣:“走走走,煮飯,看有啥”說着德英就鑽進廚房到處撒瞄,看到廚房窗上面掛着的幾塊臘肉和串串香腸說:“拿個高凳來,你去取,我懷娃兒了,不敢爬高”
阿芬轉身拿凳,轉了一圈也沒看見個高點的凳子,嘴裡還在和德英說着:“啊,你懷娃兒了啊?好快哦,你結婚好像沒多久似的”
“還沒多久啊?八個多月了我都結婚了,時間是快哈”德英看見門後有個衣叉子“那個,那個衣叉子拿來就行了”
倆人在廚房把香腸叉了幾節下來,臘肉叉了一塊。阿芬在洗槽裡洗,德英在旁邊和她絮絮叨叨說話。
“不行,冷水洗不乾淨,燒點熱水”阿芬看看油膩黢黑的雙手,就去看竈。才發現是燒柴的竈。伸頭看見竈洞下面有些劈柴和一些酒書舊報紙之類。於是轉頭到處找火柴,看到竈洞上方有個小窟窿,裡面有個火柴盒,於是拿出來開始點火。
德英一看“我來給鍋裡添水,你發火嘛”
倆人在廚房裡忙活得熱火朝天,一邊聊天一邊做飯,等婆婆回來的時候,飯已經差不多了。
四節香腸切了滿滿一大盤子,臘肉炒蒜苗一盤,切臘肉一盤,一盤炒洋芋片,一盆白菜湯。砧子米飯。
“娘娘回來了啊,準備吃飯了”阿芬笑盈盈的對婆婆說。
德英嘴快:“啊?還喊娘娘啊?該喊媽吧?”
阿芬正在擺碗筷,被德英這一嘴,弄得尷尬無比,擡頭看着婆婆,不知該如何是好。
“喊不出就不喊,怕喊死了要哪個埋吖?”老太婆進門就掃了一眼擺在茶几上的菜,臉色變了變,但還是沒說什麼。現在看阿芬的樣子,肚子裡的惡氣就不由得藉機哧出口了。
“不是,媽~”阿芬也不知是怎的,一急就喊了出來“不是喊不出來,我是....”
“好了好了,就喊媽了,吃飯吃飯”德英沒心沒肺的打圓場,拉過茶几旁的竹椅就岔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