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阿芬爸媽就拉着阿芬直奔微家,一進門阿芬媽就大呲呲一屁股坐堂屋中間方桌的長凳上。阿芬爸自己拿了個矮板凳坐在門邊,阿芬站着父親身邊。微倆姐妹聽見外面聲響,也撩開布簾站着裡屋門口,眼神冰冷地看着阿芬媽一聲不吭。微她媽和叔倆人早就坐在方桌邊。一衆人都冷着臉不先說話,還是叔先開腔“咳嗯~你們這裡的事,我也聽說了,我的意思是,既然事情出了,大家就坐攏來,商量着看怎麼辦?鬧也沒意思,還淨讓外人看笑話。你們說是不是?既然今天都在,你們都說說,看是個啥想法。”
阿芬媽:“啥想法?我們家窮,給人欺負慣了的。當初哭稀來帶的上門求着要俺芬說合給你家宏的是你家。倆孩子耍朋友現在把芬肚子搞大了,啊,翻臉不認人了。立馬就是俺芬懷了私孩子,又是這又是那說盡了難聽話,我好摸好氣來商量,還打我不說,今天居然跑到我門口去鬧。是不是覺得我家好欺負嘛?”
“打你咋子?你該打”站着裡屋門口的微直指阿芬媽“你今天再亂說,我還打你信不信?”微她媽轉身急忙把微擋住。
“現在既然都在,那就商量具體啷個辦。我認爲,還說那些就沒必要了”叔手指點着桌面,不疾不徐地看着阿芬媽“狗皮襪子沒反正,你裡她外也不過翻來翻去說些沒用的,不解決問題撒。今天我在這,就是看給你們做箇中間人,如果大家還在說那些沒用的,那我只有走了,你們慢慢鬧去”
阿芬媽也知道這個叔和微她媽這麼多年。今天有他在,想必事情應該有個說法拿出來。:“看她家咋說再說”
“這娃兒是不能生了。撇開倆孩子之間的事。一個是芬歲數不夠,結婚證也扯不到,沒結婚證,也就辦不到準生證,計劃生育抓得這麼厲害,到時候罰款就不得了。所以這孩子得打掉”微她媽看看阿芬爸媽都沒說話,又看了臉色蒼白站在堂屋門裡的阿芬,繼續說“我也不想囉嗦了,你們借的錢,還我五百算了。另外那三百,就算給芬營養費了!”
“啥?”阿芬媽一下小眼珠子怒目圓睜:“真是欺負人沒邊了啊?打孩子不要錢邁?打了住院不要錢邁?出院養身子不要錢邁?三百?你那三百塊錢好大,想得出!”
“那你說說你的們的意思”叔截住了正要說話的微她媽。對阿芬媽說。
“我剛纔說了。咱們一樣一樣說;進醫院打孩子錢你們出,凡是醫院所有費用都該你們出。出院起碼一個月小月子,營養費,做不了活路,我還得服伺她的錢也得你們出。還有,坐小月得在你們家坐。不能在孃家坐,這是規矩”阿芬媽把能想到的說了出來。
“啥?坐月子在我家?敢來,哪個來看我不幾盆冷水潑過來!”小麗鄙夷地。“逗是,敢來試哈!”微也接嘴說。
“你潑,潑死了看不就把你們家當墳埋人!”阿芬媽也不示弱。
叔把面前的茶壺拿起來,倒了杯水。扭頭對站門口的倆侄女擺擺手“你們進屋去,大人說事,你們倆不要在這裡說了”微她媽也起身推搡着倆女兒進屋裡。復又折過來坐下。
“那你看是個咋說法?”叔對着進屋就一直坐在堂屋門裡矮凳上低頭只顧抽菸的阿芬爸說。
阿芬爸依舊沒擡頭,像是不知道是對他說話。
“這事我說了就作。你不用問他。”阿芬媽伸長手把剛纔微叔倒的一杯水拿起來直灌下肚,重重的把杯子一放。
“那你們看這樣行不行”轉頭對着微她媽:“明天,你去找找看哪裡能租間房,等出院了,就去租的房子裡坐月。”又轉向阿芬媽“啥的煮好了你給她送......”
“哪個煮吖?我一家老小就靠我趕場天來個人摸腦殼掙幾個稀飯錢....”阿芬媽急忙說。
“你莫急嘛”叔皺皺眉,掃了一眼阿芬媽:“不然呢?你家不能坐月。這裡倆女兒在家,你覺得你女兒來這裡坐月能坐得住?所以,就近租個房子出院後在那裡去坐月是對的,你們說呢?”看看都沒說話“住院這些費用呢,我們這邊出,出院後,煮飯啥的也是我們這邊煮。但是,芬媽你要來端去送”
阿芬媽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我剛纔說了....”
“你是說了!你說了我也聽了!你就不能等我說完再說?再這樣我也不說了,你說,你說的好你們自己愛咋說咋說,我不說了!”叔語氣重了。看阿芬媽掙着脖子沒說別的,才繼續:“讓你端去送吶,是讓你也看到,我們給你女坐月子吃的啥,別到時候說我們給她吃孬了,沒做好月子,出月了又這又那的說法多。你覺得吖?”
阿芬媽聽着也是個理,點頭沒說話。
“既然住院花銷是我們出;飯是我們這邊煮吃的,那就不存在啥營養費了。”叔慢條斯理地,撇見阿芬爸擡起頭,阿芬媽又漲紅臉欲打斷他話頭,擡起一隻手虛空壓了壓:“聽說你們借了微媽八百塊錢是吧?這樣吧,今天我做主,那八百塊錢也不用還了,這事就這麼處理算了。以後,各過各的日子,啥也不提了,都沒意見的話,那就這麼說。明天,住院的住院,租房的租房。克里馬撒這事就這樣了。”微她媽直目瞪向叔,滿眼不忿,感覺桌下輕踢了她一下,最終沒說話。
阿芬媽扭頭看到自己老伴頭又低下去“好嘛,今天就給叔個面子,那就這麼說”
自始至終,阿芬沒有半句發言權。自始至終,誰也沒有問過她一句。此時,除了微她媽臉色不好看,阿芬臉色慘白。其餘一衆人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浮在臉上。
阿芬一家子走了之後,微她媽臉色十分難看:“你倒是大方,啥都兜攬了不說,八百塊錢就這樣不要了!”
叔:“你啊,咋就想不明白勒?這事要徹底解決就不要拖泥帶水了。不然呢?你難道回頭去問她家要的回來這錢?是不是又要翻弄些舊帳,找氣生?最後搞不好鬧的滿城風雨,宏以後還要結婚成家不?她們家以爛爲爛反正已經這一出了,跟她丟不起這人。算啦,權當舍財免災了。回頭我拿點給你。”
微她媽聽了,纔不說啥了。
阿芬媽和阿芬爸走在前面,如陣風一樣地腳步輕快:“哎,芬爸,早曉得這麼好說,該再問他們要點”阿芬媽走了一陣,突然說。
阿芬爸回頭看了眼掉在身後一截的阿芬:“走快點,芬。”瞄了一眼阿芬媽“唉,現在說這些咋子哦。這事就這麼地吧。沒外債了,夜想的過。”
父母的話,寂靜的街道上還是被阿芬聽進了耳朵裡。只覺得腳下灌了鉛似的拖不動,眼前發黑,扶着根路邊的電線杆站住。蓄滿淚水的眼睛看到的都是光暈圈圈,心中滿是悲哀和無助。連她媽在前面喊也沒聽到:“走撒,咋子啊你?快點回去明天還有事”阿芬媽返回來,捏着阿芬臂膀拽着超前走。“有事?就是去醫院打胎吧?”阿芬心裡想着,突然想大笑,想掙脫掉抓着胳膊的那隻手,想飛奔離開這裡,離開這讓她要憋死的地方。但是她什麼也沒做,任由走到家門,擡頭看來眼門上方那個小小的窗,黑咕隆咚深得想要吸盡所有有生氣的一切。
進門,直接上了閣樓沒洗臉沒洗腳,其實晚飯也是沒吃的,就想這麼睡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