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萬祁陽這麼一說,顏蝶陌拋棄過往的偏見,重新打量一番萬泓淵。
只見這個人神色清明,臉部表情不像過往那樣單調,喜怒哀樂全部都顯示在臉上。總體來說,這個人不像是智商變了,而是簡單了。
可是,是真是假,得試過才知道。
顏蝶陌皺着眉頭,問道:“萬泓淵,我要見我爹孃,我要你把他們帶來這裡。”
“好。”萬泓淵點點頭,他一口答應的模樣,竟然和萬祁陽有幾分相似,都是毫不猶豫,儘量滿足。
她聽罷,皺了皺眉頭, 狐疑了地看着他,難道被魂附體後,會讓性格轉變?
一股清涼的內力,從她的手中輕輕地傾注在萬泓淵的腦袋。只見那內力從萬泓淵的五官滲入,襲向他全身的經脈。
一路暢通無阻,並沒有阻塞的地方,很正常。
冰冷的內力,令萬泓淵渾身微微地顫抖着,那一收一縮的經脈,令身體抽疼不已,可他忍住了。
顏蝶陌見查不出什麼,便收回了手,他立馬就恢復了平靜的神態。
那雙眼睛亮晶晶的,萬泓淵笑着問道:“你今晚若是不和他歇息,我就帶來顏將軍和夫人。”
這威脅,是顏蝶陌不想聽到的,她更不願意傷萬祁陽的心。她搖搖頭,道:“你隨意。”
說罷,她挽着萬祁陽的手臂離開。那相互依偎的聲影,刺痛萬泓淵的眼睛。
萬祁陽暗暗回了回頭,只見萬泓淵頹然地坐在了地上,十分失落。
那束已經蔫了的花在他手中,被他緊緊地握着。
他智商不如以前,城府更不如以前。
現在的他,更像是一個心思簡單的翩翩少年,而不是太子。
日升月落,顏蝶陌在牀上睡得很是香甜, 那新鮮水果的香氣,在房間內悠悠地飄着,比她的冷香還安神。做了一夜美夢的她睜開惺忪的眼睛,摸了摸身邊的位置,沒人。
她心裡一緊,翻了一個身,卻對上了萬祁陽的眼睛。他一直在看着她睡覺。
她臉一紅,低聲道:“幹嘛?”
“ 有斑了。”
啊?顏蝶陌一聽,趕緊捂着臉:“真的假的?”
“很小很小,不過夫君很喜歡。”萬祁陽笑着把她的手移開,如今那個小生命在她體內慢慢地生長,她的身體也漸漸地有變化,這一點點臉上的斑,又算得了什麼。
可顏蝶陌不願意,她把頭埋進了被子:“不要看我。”
萬祁陽哭笑不得,原來她這麼愛美。他睡下來,躲進了被子,把她的臉移開:“我看看,嘖嘖,是醜了點。”
“你……”
“不過,還是好看。”他柔柔地一笑,她怔了怔,那晨光從輕薄的被子裡透過來,打在了他的臉上,他現在簡直自帶放電技能。
“啵。”她忍不住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以爲她不說話,是在生他氣的萬祁陽,愣了愣:“額?非禮我?”
顏蝶陌含笑點點頭,把什麼東西往他手裡一塞:“給你。”
說罷,她一個骨碌就起牀了,再面對這個俊朗的美男子久些,她就要變成禽獸。
萬祁陽低頭一看,竟然是一兩銀子!
銀子!
“爺賞你的。”顏蝶陌梳着頭,回眸一笑,調皮動人。
萬祁陽不知乾笑一聲,他調戲的人多了去,被女子調戲還是第一次,感覺還……不錯。他眉眼一彎,一直望着她梳妝打扮,這靜好的歲月,轉瞬即逝。
“小陌。”有人輕輕地叫了一聲顏蝶陌。
她彆着簪子的手頓了頓,豎起耳朵聽了聽,並沒有聲響。
最近耳朵真是出問題了,顏蝶陌搖搖頭,正當她要把簪子弄好時,門外又是一聲呼喚。這下, 顏蝶陌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祁陽,你聽見了嗎?”她的第一反應,是向萬祁陽求助。
“聽見了。”此時,萬祁陽已經整理好衣冠。他站在她身後把她頭上的簪子扶正,又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緊張。
“是、是娘嗎?”雖然那聲音悶悶的,可顏蝶陌還是分辨得出那語氣,一定是她。
“ 應該是。”萬祁陽點點頭道,想不到萬泓淵還是妥協,把顏夫人帶來了。
“我……”此時,顏蝶陌緊張地揪了揪衣角,以前日思夜想,現在能看見娘了,她卻是怕、遲疑。
她望着鏡子的自己,聽着外面時斷時續的呼喚,緊張得不知所以。
她依然是人,可娘已經化爲白骨。
這樣的相認,該如何面對。
“祁陽,等一下我若是哭了,你……你要抱緊我。”顏蝶陌深呼吸一口氣,弱弱地道。
“好,走。”他把她手心的冷汗擦乾,牽着那冰涼的手打開了房門。
“小陌!”那沉沉的聲音,就在對面的不遠處。顏蝶陌一直低着頭,只看見一雙穿着黑鞋的腳。
“別怕,擡起頭來,讓娘看看。”那聲音又沉又悶,急切極了。
顏蝶陌咬了咬牙,終於擡起頭了。
不過是一擡頭,千愁萬緒在望見眼前那個人之時,全部都化作眼淚。顏蝶陌忍不住“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眼淚狂流。
只見眼前的顏夫人並沒有化作白骨,依然活生生地,如同生前一樣。
顏蝶陌一見那熟悉的眉眼,立馬就撲進了她的懷裡:“娘!”
“陌兒乖,陌兒乖。”顏夫人拍了拍女兒的後背,心疼地安慰道。
“娘,你還活着?”顏蝶陌能感覺到孃的皮膚是有彈性的,和生人沒有區別。
在一旁的萬祁陽皺眉,顏夫人並不符合魂的形象,她的感情無無疑很充沛。
可一句話讓顏蝶陌那充滿了期待的心,跌入了深淵。顏夫人微微一笑,摸着女兒的臉道:“孃親自然是不在了。”
“可是,可是……”顏蝶陌一聽,大爲不解。
“孃親時間無多,陌兒,你可有什麼話對孃親說?”顏夫人慈愛地拉着她的手,對坐在庭院的凳子上。
顏蝶陌怔了怔,可很快反應過來,她把一旁的萬祁陽拉到它跟前:“娘,這是祁陽,我嫁給他了,如今我已經有了身孕。”
顏夫人一聽,眸中都是喜悅之情:“好,好。王爺,陌兒能有你照顧,老身就放心了。”
萬祁陽還沒答話,顏蝶陌就高興地接過話:“娘放心,他對我可好了。只是……”
“只是……”顏蝶陌低下頭,哽咽了起來。
“ 怎麼了?對了,小萱呢?”顏夫人向四周望了望,卻始終不見小女兒的身影。
顏蝶陌一聽,眼淚差點沒下來,可還是忍住了。她言簡意賅地把顏小萱爲何被殺、埋在何處告訴了孃親。
顏夫人渾身顫抖,兩隻冰冷的手更加地冰冷:“ 豈有此理!冷羽竟然這麼虐我顏家之後!”
可眼下,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告知,顏蝶陌含淚道:“娘,當年顏家軍被送去蜚國,也是……”
可她的話才說到一半,忽然發現眼前的娘越來越淡,一陣冷風吹過,她就如同煙霧被吹散一般。
“娘?”顏蝶陌一驚,低頭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
她立馬站起來,向四周看了看,可週圍除了枯枝殘雪,哪裡還有孃的蹤跡。
那嗖嗖的涼風吹過,顏蝶陌的衣袂飄飛,風雪迷了她的眼,這怎麼回事?
“咳咳。”幾聲咳嗽傳來,只見萬泓淵走了進來。
“ 我娘呢?”顏蝶陌快步上前,神色焦急地問着萬泓淵道。
“走了。”萬泓淵回道,這顏夫人是他費了好些力氣讓魚寶中叫喚過來的,呆的時間不能太長。
“她去哪兒了?”
“回皇宮。”萬泓淵輕聲道。
“那我爹呢?”
“抱歉,魚寶說,顏家軍英靈內,沒有顏將軍。”
顏蝶陌一愣,爹身爲一個大將軍。怎麼會不在軍隊之內?
她指着萬泓淵連退幾步:“你撒謊!魚寶也在撒謊!”
“我若是騙你,你現在就可以殺了我。”萬泓淵着急地道,這可是千真萬確的事情。
“飭奴,我要見飭奴!”顏蝶陌怒道。
“好好好,傳!”萬泓淵連聲答應,手一揮,一個身影直接站在了萬祁陽和顏蝶陌的面前。
顏蝶陌一見到這個人依然穿着那熟悉的鎧甲,含着淚喝道:“我爹在何處?”
“ ……”飭奴立在那裡,不應不答。即使是萬泓淵命他開口,他也一直不出聲。
見她情緒越來越激動,萬祁陽柔聲道:“好了,他不會回答的。”
“爲何?”
“因爲他生前,視萬安國如死敵,成了魂也是一樣。如果不是魚寶在,蜚國的士兵是不可能進入萬安的。”
“是嗎?是嗎……”顏蝶陌眼睛滴溜溜一轉,喊道:“高雲鶴!”
那飭奴的身體,明顯抖了一下。
那邊正在給孃親配藥的高雲鶴,突然聽到傳訊,趕緊走了過來。
就在他出現在所有人視線裡的時候,飭奴的頭,一直隨着高雲鶴的視線移動。
“這是蜚國的雲山王。”顏蝶陌把眼淚逼回去,冷聲道。
只見高雲鶴翩翩而來,那已經化作白骨的飭奴低了低頭。
高雲鶴看了他一眼,轉而問顏蝶陌道:“不知王妃有何事?”
“你來問他,問我爹在哪兒?”萬泓淵的話他不聽,高雲鶴的話,飭奴總該聽了。
“王妃,”高雲鶴爲難地道:“ 飭奴不受命於我。”
在這世上,飭奴只受命於當年蜚國的王。
顏蝶陌眸中淚花點點,強忍的悲傷,讓高雲鶴心中生憐,他道:“不過,我可以試試。”
高雲鶴深呼吸一口氣,蜚國皇室的一場驚天醜聞,就此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