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
“父皇把舅舅藏在挽雲閣。”李漠淡淡的說着,像是陳述一件很平常的事。
李啓一愣,這件事他也不是昨晚才知道,沒想到李漠這麼快也查出來。燁帝把這件事藏得滴水不漏,只怕一同南巡的李洵李洹都不知道。李啓思忖一下,道,“我正要給三哥說,我昨天是在阿孃的挽雲閣找到的寶兒。”
李漠拿着瓷杯正準備喝茶,聽到李啓的話手一頓,驚訝的看着他,道,“難道真是父皇擄走的寶兒?”
“不是父皇,挽雲閣還有個人,自稱是段炎,說是寶兒的阿爸,先前給你和我王府送信的人,應該都是他。”李啓覺得寶兒的阿爸身份不簡單,而且他一個妜國蠱族人,怎麼會跟段辰軒認識,這點也很令人費解。
李漠把手上的茶杯放到旁邊的小几上,“段炎?”
李啓道,“這個段炎看起來和舅舅關係匪淺。”他人看起來冷漠,但是對舅舅卻是細小處都照顧到了。
“難道你舅舅和寶兒他阿爸是一對?”莫南嬉皮笑臉的道。
李啓看他一眼,猶豫道,“相差不遠。”
莫南隨便說的,沒想到還真蒙中了,驚愕道,“不會這麼巧吧,那寶兒誰生的呀?”
李啓搖頭,“我也只是猜測,昨晚匆忙,什麼都沒問便帶了寶兒回來了。”
李漠道,“十多年前,聽說掖國老穆王寵幸過一個男寵,結果男寵被嫉恨的老王妃害死,後來穆王與王妃也相繼死去。”
李啓蹙眉,“這個我倒不知,那時我還在宮裡沒去王府,穆王與王妃不是因疾而逝的嗎?”
“也有傳,是穆王殺了王妃給男寵報仇,後來殉情而死,只是這些謠言後來都被父皇聽了去,便下旨再有亂傳者,一律死刑,後面才慢慢的沒人再傳。”李啓緩緩道。
“不是在說寶兒阿爸和你舅舅麼,跟老穆王有什麼關係?”莫大夫疑惑道。
李啓看像李漠,不由的一驚,道,“這怎麼可能?”
李漠喝口茶,淡笑道,“我也只是猜測,至於到底如何,總有弄明白的時候。”他把手上茶杯放下,又道,“你可有留意你府中管家?”
李啓還在想着剛纔猜測的事,聽李漠的問話,便隨意問道,“王管家怎麼了?”
“這兩日你忙着找尋寶兒,府中事務多交給管家打理,這管家倒是個能做事,凡事安排得妥當。”李漠道。
李啓疑惑道,“他在王府也做了許多年了,這幾年府裡內務也多是他在打理,他可有何不妥?”
李漠道,“李洹李洵進入內院探望崽崽,他可有向你請示?”
李啓蹙眉道,“他是後來稟告的,李洹兩人好歹是王爺,他也不能阻止。”不過細想起來,都知他與大皇子二皇子不和,那王管家倒是輕易就放了人進後院。
李漠看他神色,便知他大概也想到了一二,道,“也不用打草驚蛇,先看那兩人打算怎麼做,近日宮裡倒是不斷傳出消息,說是父皇病重,那兩人只怕就要沉不出氣了。”
李啓點頭,憂慮道,“父皇的身體當真日愈嚴重?”他雖恨燁帝對他阿孃無情,卻到底是骨肉親情。
李漠看他一眼,道,“病真病假,只怕只有他自己心中有數。”說完臉上倒是少了平日的一派雲淡風輕,面色甚至有幾分猙獰,低喃道,“一個不小心,我們便都成了他滿足私慾的犧牲品。”
他後一句說的極小聲,李啓並沒聽到,但是前一句也足夠人吃驚,李啓驚道,“三哥難道以爲他在……裝病。”他彷彿突然注意到什麼,最後兩個字變壓低了聲音。
李漠道,“你也不必理會太對,我今日過來也是給你提個醒,你且注意着自己府裡便是,其他的不必理會太多,阿孃的事一直是你心中的刺我也知道,現在時機將到,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我自會給你說個明白。”說完便起了身來,向外走去,徐卿自然也是跟着他一起走的。他向來便是如此,默默的跟在李漠背後。
李啓坐在原地也沒阻止,他只覺得自己今日知道的事情太多,反而理不清楚。燁帝裝病,段辰軒與段炎,甚至老穆王,還有阿孃,這許多事情,看似毫無關係,卻似乎都有關聯。現在知道這幾個當事人,怕也只有他三哥了。
莫南看他煩悶,道,“難怪說最是無情帝王家,我看你們這爭爭鬥斗的,看得都累,也難怪當初你要去小山村。”
李啓揉下額角,聽到他的話挑下眉道,“你不說我倒是忘了,你可是一直做着三哥的奸細。”
莫南汗顏,暗悔自己怎麼偏就往那槍口上撞,忙道,“我那不是知道墨歸爲着你好麼,你看我也陪着你在那小山村裡頭待了那麼久不是。”
李啓看着他,嚴肅了神色,道,“子言,我想拜託你件事。”
莫大夫坐立不安,道,“我說你有什麼事直說,爲着你們兄弟,反正我也做了不少了,我能辦到的去辦便是。”
李啓鄭重的道,“你幫我私下查探,不要告訴三哥。”
莫南扶額,道,“說吧,這事完了我就離你們兄弟遠遠的,要不早晚把我自己搭上,裡外不是人。”
李啓道,“你家世代御醫,你爹也經常出入宮裡,我想你去查下當年我舅舅爲何突然離宮。”如果他記得沒錯,就是舅舅突然走了之後,父皇與阿孃日漸隔閡,阿孃也終日鬱鬱寡歡。
寶兒手拿着讓人尋來的小刀仔細的颳着竹片上的細刺,要是刮不乾淨,扎着崽崽的手就遭了。崽崽圓滾的大眼睛盯着阿爹看得仔細,眼珠就跟着阿爹手上的刀片一推一進的轉呀轉呀,轉得眼暈也沒發覺。
寶兒摸下他頭,笑道,“崽崽乖,等會兒就做好了。”崽崽這會兒被他做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倒是規規矩矩的坐到這兒。
小木匠道,“寶兒,要不我給你做吧。”他看寶兒手法生疏,他做了這麼多年木匠,做個竹蜻蜓簡單得很,一會兒便做出來了。
寶兒搖頭,手上小刀繼續颳着竹片,道,“沒事,反正也是哄崽崽玩,他看着我做興致也高。”
徐衿看半天,就見寶兒拿把小刀在那裡刮竹片,颳了幾塊了,忍不住道,“我說,你到底會做嗎?”
寶兒白她一眼,道,“這麼快就忍不住了?”
徐衿啞言,被他一噎,反而放開了來,“我說你不會做就老實說,我看崽崽望得眼都暈了。”寶兒拿了根小凳子坐到那裡做竹蜻蜓,崽崽就坐他面前的地毯上仰着小腦袋望着。
她說完過去,打算把地毯上的崽崽抱起來,哪知道崽崽還不樂意,傻呵呵的要繼續坐到那裡看他阿爹給他做竹蜻蜓呢,把徐衿好一頓氣。寶兒拍拍他頭,誇道,“崽崽乖,阿爹很快做完,教你飛飛。”
崽崽兩隻小胖手拍得高興,嘴裡叫着,“阿爹,飛飛。”也不知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嚷的是什麼。
徐衿蹲下來,捏他小胖臉,道,“你阿爹想着斷你口糧呢。”
寶兒看她捏崽崽的臉,心疼得很,他崽崽臉嫩,一捏就就是個印子。
崽崽大眼睛瞪得溜圓呆看着徐衿,突然手“啪”的一下拍到徐衿捏他臉的手上,然後小嘴咧開,口水順着嘴角流出來,對着徐衿笑得得意。
寶兒拿帕子給他擦下嘴角的口水,看被打一下愣住的徐衿,笑道,“我崽崽現在知道誰欺負他了。”
徐衿石化。
過不久,寶兒刮好了竹片,竹片上打出小縫,拿了小竹棒穿進去,竹蜻蜓就做好了。其實這竹蜻蜓坐起來本就簡單,只是崽崽手嫩,爲了防止扎手,纔要下細的刮竹片與小竹棒上的細竹條。
做了幾個,寶兒拿着教崽崽兩隻手轉竹蜻蜓拋出去讓它飛。崽崽每次看到寶兒要轉竹蜻蜓了,就拽着寶兒衣角很是緊張,見竹蜻蜓飛起來,就咧開小嘴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徐衿是國公府大小姐,哪裡玩過這個,也被帶出了興致,寶兒最後乾脆讓她帶着崽崽玩。
寶兒過去陪小木匠,看他脖子上勒痕已經消下去,總算鬆了口氣,道,“小石頭你脖子現在還難受不?”
小木匠搖頭,笑道,“崽崽一個小娃娃,哪來多大的力氣,只是看起來嚇人而已,現在都消下去了。”
寶兒點頭,好奇道,“那個小玉佛好像很貴重,你貼身帶着,以前都沒看你拿出來過?”
小木匠道,“只是普通的石頭,只是小時候師傅給我買的,師傅已經不在了,他給我的東西我看着,也是對他的一分想念。”
“還好沒被崽崽拿了去,要是摔碎就遭了。”寶兒嘆口氣,他崽崽不知道怎麼慣出來的,什麼東西他看見了就都是他的。
小木匠道,“崽崽還小,這玉佛是師傅給的,我改日另買一塊給他。”
寶兒連忙搖頭,“不用了,給他了,玩一會兒也是丟了。”
小木匠便也不再說,兩人看徐衿那小丫頭帶着崽崽玩竹蜻蜓,時不時的傳來兩人的笑聲。門外傳來敲門聲,青籬幾人都被打發了出去,寶兒便去開了門,卻是李漠和徐卿。李漠看見開門的寶兒,道,“你當真什麼都不記得?”
寶兒眼睛看着他,李漠此時臉上少了往日都帶着的面具似的笑容,添了幾抹冷肅。寶兒囁嚅道,
“記得什麼?”他一直是比較怕李漠和徐卿的,兩人一個帶着面具,一個一張臉總是結冰似的。
李漠盯着他看了會兒,又帶上了面具似的,笑道,“我們來叫小衿的,來了這麼久,也該回去了。”
等到李漠帶上徐衿,幾人走了之後,寶兒看他們離開的背影,向來沒有憂愁的臉上難得的帶上了愁容。小木匠見了,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寶兒搖頭,說完又對小木匠道,“小石頭,我覺得還是村裡好,李紅做的棗泥糕也好吃。”寶兒兩手拎着崽崽的兩隻胳膊,崽崽拿了竹蜻蜓在玩兒,兩條小腿在地上一蹦一蹦的玩得高興。
小木匠失笑,只當他還是小孩兒心性,饞嘴李紅做的棗泥糕了,道,“你要是想吃,改日和李先生回來便是。”他一直習慣着叫李啓先生,倒是沒改口叫王爺。
寶兒聽到他的話,也不再多說,只笑着點頭,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感冒加重,我昨晚三點多居然被鼻涕嗆醒了,咳得撕心裂肺,全寢室都被吵醒了,太對不起她們了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