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選秀進行得如火如荼,規模宏大,除了妃嬪還會選宮女,基本上大小選都湊到一起,關係各種複雜,自然免不了人心浮動。
普通人家的目標是送女孩入宮當娘娘博取富貴,不普通的則是想在宮中安插勢力謀取更多的利益,無論抱着怎樣的想法,衆人都各有忙碌和打算,整座樺月城,都瀰漫着奇特的氣氛。
蕭景暄很忙,這一點江塵渺是知道的,老實說她也很忙。
她做了“攝政王妃”不代表她會乖乖地聽蕭景暄的話,這麼好的擴充勢力的機會,她不插一手絕對是傻瓜。
蕭景暄對她的做法心知肚明,就知道她不可能老老實實地做個富貴閒人。她想做什麼都由着她去,只要不越過他的底線,他都會睜隻眼閉隻眼。
蕭景暄的“雲霄攬月”是一個大院套幾個相對獨立的小院子,相互之間影響很小。
江塵渺坦然佔據據說陽光明媚的西廂,搬了張軟榻擱在院中天井曬太陽。
層層幔帳擋去盤旋不休的風,她慵懶地斜躺在榻上,烏亮的長髮盡數覆在榻上,眼簾輕闔,一手輕輕撐着額頭,一手輕敲軟榻扶手,似在思考什麼,華婷坐在榻前,小心翼翼地爲她剝着葡萄皮。
“主子,這是給您的信。”華晶出現在榻前,雙手遞給她一封信,信封上“攝政王妃親啓”寫的歪歪扭扭,一看就知道用左手寫的,沒辦法從筆跡判斷對方的身份。
她解釋道:“不知道是誰什麼時候送的,放在奴婢房間裡。”
江塵渺眉毛微蹙,一時也想不出對方的用意和身份,她拆信,紙上就只一行字,同樣歪歪扭扭的字,但她看到內容就知道是誰送的了,一時有些驚奇,更覺得諷刺和可笑。
看樣子這人是把蕭景暄逼急了,蕭景暄下了狠手摺騰他,硬生生將他困死在樺月城裡插翅難飛,這纔不得不硬着頭皮找到自己與虎謀皮。
不過必須承認,這人很會揣摩人心,寫的這封信正好戳中自己的軟肋,讓自己想不答應都不行。
不過也無所謂,反正也沒損傷她的利益,就幫他一把也無妨。
她閉上眼睛,想着最近的安排,還沒想出結果,有腳步聲傳來,華晶去了又回,輕聲通報。
“主子,康王妃和義安侯府大小姐求見。”
江塵渺睜開眼睛,明亮的眸子清透如雪山天池,卻又能感受到那般幽邃的深和靜,“找我?”
知道她話中的意思,華晶連忙答:“蕭崇烈曾有意將義安侯府大小姐尹其蓁指給攝政王。”
江塵渺恍然,“單相思?”
華晶不敢答話,注意到她微蹙的眉,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奴婢去打發了她們?”
“蕭景暄不在?”江塵渺不喜歡浪費力氣,這件事是蕭景暄自己惹出來的麻煩,當然他自己解決掉更好。自己出手絕對不如他來的有效果一勞永逸。
“他在。”華晶摸了摸鼻子,對主子的冷酷和懶惰有點無語的感覺。
“讓他去。”果然江塵渺毫不猶豫答。
華晶不敢違揹她的意思
,灰溜溜地退下了。
蕭景暄在前廳接待尹其蓁時,感到很無奈。
很多事不用明說,大家心裡都清楚,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又是何必?
“尹小姐。”他揮退下人,態度淡漠地招呼,語氣裡已充分顯示出界限分明的疏遠。
尹其蓁眼圈微紅,怔怔地看着他平和到冷漠的容顏,只覺滿腔火熱都被這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凍結在骨子裡。
“爲什麼?”良久,她努力剋制住嗓音的顫抖,輕輕問,聲音輕的像風中的一縷煙,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出她在說什麼。
“什麼爲什麼?”蕭景暄眉梢微挑,毫不心虛地問。
“你爲什麼不肯娶我?”尹其蓁驀然擡頭盯着他的眼睛,眼神明亮得像火焰燃燒,分不清是愛是恨。
“這需要理由嗎?”蕭景暄冷靜地反問。
我不想娶就不娶,需要理由嗎?
“你爲什麼要娶她?她雖是你的表妹,但這個身份根本就不能代表什麼。這麼多年我從來沒見她在你身邊出現過,你們之間的情分和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何況她什麼靠山都沒有,孤零零的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帶給你任何利益。但你娶我完全不同。”尹其蓁始終抓住這個問題步步緊逼,“你娶我明明會有更大的利益。”
蕭景暄嘴角微抽,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你一個女孩子,怎麼開口閉口都是利益?”難道是他基本不接觸女孩子,所以不知道她們的心思變了,現在已經不流行談感情找如意郎君只看利益?這不是看菜下飯嗎?也太勢利了點。她至於嗎?
他有些頭疼,“姑娘家說話別這麼……”他愣是沒想到合適的形容詞來評價她的言論,頓了頓只好道:“女孩子應該找個真正愛你的人和和美美地過日子,別把利益掛嘴邊。我和你之間根本不可能的。”
“爲什麼?”尹其蓁不甘心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他,努力昂起頭,她聲音尖利如針,根本不怕被別人聽見,“我等了你十多年,從小到大,我都在等着自己長大,一直希望能夠嫁給你,可現在你卻說不可能。憑什麼?”
蕭景暄嘆氣,“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可能讓你隨心所欲心想事成。不是你想要就肯定能得到的。”說這句話他深有感觸,這完全是親身體驗切膚之痛。
事實教會了他太自信的人肯定會摔跟頭的,哪來那麼多完美?
“你別把我當小孩子。”尹其蓁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眼眶泛紅,卻倔強地不肯落淚,“七哥,如果你娶我,我可以幫你很多很多,無論什麼我都會爲你做的。”
“我不需要。”蕭景暄抽出自己的衣袖,答得決然而冷漠,毫不猶豫地截斷她的話。
他想要什麼,會憑自己的力量去爭取,用不着靠出賣自己的婚姻來換。這是對他自己的侮辱。他堅決不接受這種侮辱。
“你娶我,整個尹家都會支持你。”尹其蓁努力打動他。
“現在尹家一樣支持我。”蕭景暄淡淡答。
“這不一樣的。我是待選秀女,如果我被選中……而且,我二叔三叔家還有堂姐妹……”尹其蓁咬緊下脣。
“那也沒關係。”蕭景暄面無表情,“人往高處走,我可以理解。”
他還是那句話,只要自己有能力,不怕得不到支持,裙帶關係雖然好用,但他不屑,更不屑爲此出賣自己。
尹其蓁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補救般急急忙忙道:“你是不是怕我家裡人不同意?沒關係,只要我努力抗爭,他們會妥協的。”
“和尹家無關。”蕭景暄搖頭。
“那你是怕你表妹不同意?沒關係,我可以做妾。”尹其蓁掙扎良久,咬牙道。
蕭景暄目光一閃,沒想到她會退讓到這地步,嘴上答得更加毫不猶豫,“和她無關。”頓了頓他補充道:“你何必如此?以你的身份和才貌,找個待你好的人並不難。”
“我有什麼辦法?”尹其蓁撇開眼,“誰叫我就是隻喜歡你?”
蕭景暄嘆口氣,微微彎腰,目光和她直視,“尹小姐,我實在不知道自己哪裡吸引你這麼多年讓你念念不忘,不過我們真的沒可能。我既然成親,就不會辜負我的妻子。這一輩子我只會要她一個女人,至死不渝。”
尹其蓁震驚地看着他平靜的神情和決然的目光,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可能愛你表妹的,她既然是你表妹,你們必然從小就認識,可你直到皇上指婚才提出要和她履行婚約。若你對她有情,怎麼會拖到現在?不會的,你這種人不會愛上別人。沒人能走進你的心。”
蕭景暄心想還真不能小看這丫頭,“我愛我的妻子,”他微笑,不容置疑地宣佈,“我只愛她。”
“不會的,你騙我!”尹其蓁痛苦地捂住耳朵,大叫:“我不要聽,你騙我!”
蕭景暄漠然看着她,踐踏過太多美人芳心的她,對眼前場景早已索然無味,只是想到當初被她拒絕的林逐汐,有沉沉的悲傷和淡淡的自嘲壓下來,果然天道有循環,不信等着看。當初自己拒絕她,何等的灑脫利落,所以不久前她拒絕自己,一樣決然無回。
“我不愛你,更不會娶你。”他態度冷漠如對陌生人,一字一句毫不猶豫。
尹其蓁眼睛鼻子都紅彤彤的,她凝視着他的眼睛,“我可以做妾。”
“尹家不會同意。”蕭景暄沒想到她會執着到這種地步,心裡嘆氣,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人與人終究不同,天底下只有一個林逐汐。
“我會讓他們同意。”尹其蓁握拳,“大不了不做尹家女兒。”
蕭景暄目光深邃,態度決然,“我不同意,我說過,這輩子我只會要我妻子一個女人。”
尹其蓁痛苦地閉上眼睛,淚水滾滾而下,顫抖着嗓音指控,“你好殘忍!你好狠心!”
蕭景暄只當沒聽見,這點程度的控訴對他而言就是浮雲。殘忍?這樣就叫殘忍?她還沒見識過真正的殘忍。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他覺得自己已經很仁慈很照顧她了,這樣對所有人都好。
他轉身往外走,門外,唐磊低眉斂目地站着,恨不得將自己縮進塵埃。
蕭景暄冷冷瞥他一眼,“送她們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