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們走遠我還沒回過神來,他那個沒頭沒尾的話讓我摸不着頭腦,我不知道我在這裡能待多久,更不知道我到底如何回去,現在的我有如盲人,一步一步摸索着出路,但是看來路途並不平坦,不知道前方究竟有什麼兇險在等着我,或許我這一條命就真的交待在這裡了。
這時候小桂子突然探頭進來,看見我正在發愣,扯着公鴨嗓子叫喊道:“我說你愣着幹什麼,還不趕快收拾,怎麼一點眼裡間兒都沒有?真要命,像你這樣早晚得挨板子。”
我嚇了一跳,慌忙往桌子上看去,果然一片狼藉,這些公子哥呀,真是不懂得珍惜別人的勞動成果,哼哼。雖然有千百個不願意但還得幹,我找來一塊抹布,沾溼了重重的拍到了桌子上,‘啪’的一聲,出現一塊大的水印。
“哎呦,還有脾氣是怎麼着,這真是啊,奴才也有脾氣了啊。你不想活了!”小桂子立起眉毛,聲音又高了八度。
真是噪音!我心裡想着,恨不得把手中的抹布丟在他的臉上。
他見我不說話,以爲我服軟了,於是哼哼了兩聲就出去了。
我把瓜皮收到廢紙簍裡,又用掃帚把地上的瓜籽撮了起來,然後把桌子擦乾淨。幹完之後發現又是一身臭汗,這個地方用水也不方便,每天能用水擦擦身子就算不錯了,更不用提痛快地洗個澡了,也就那些所謂的主子們纔有這種待遇。
我看看左右沒人,一屁股坐在了剛纔弘曆坐的椅子上,還別說就是不一樣,既舒服又涼快。我捶了捶痠痛的腰,眼角餘光瞥到還剩下了兩塊西瓜,我不爭氣的嚥了咽口水。多長時間沒有嘗過西瓜的滋味了,還真懷念,可惜這裡身不由己啊。我暗想:就算我告訴熹貴妃西瓜被吃光了,她也不會真的去查吧,反正拿回去也丟掉了,倒不如浪費給我吧。想到這裡,我走到門口向外看了看,連個人影都沒有,真是天助我也!我迅速抄手拿起一塊,放在嘴邊咬了一口,甜美的汁液劃過我的味蕾,我覺得全身都涼爽了起來,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接着我狠狠地咬了好幾口,三下兩除二就把一塊吃進了肚子裡,又拿起另外一塊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我知道我現在一定全無形象可言,我得意地唱了起來:“啊,我說我的眼裡只有你。”
“你的眼裡只有誰?西瓜嗎?”一聲戲謔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進來。
“噗。”我一下子嗆到了,不停的咳嗽起來,眼淚盈滿了眼眶。
弘曆正站在門口眼睛直直的看着我,我淚眼朦朧地看過去,他在笑,我的心放下一半,最起碼他現在應該不會把我拉出去喀嚓了。
終於氣順了,我想是不是應該跪在地下痛哭流涕地抱着他的大腿大叫饒命,畢竟電視裡都是這麼演的。可惜我卻行動不起來,雖說我不是男兒,膝下也沒有黃金,但下跪對我來說並不是那麼輕易做出的事,準確的說沒那個習慣。
“你經常這麼偷吃嗎?”弘曆終於說話了,語氣中並沒有惱怒的意思。
“我……不是……奴婢下次不敢了。”我語無倫次。
“呵呵,果然與衆不同啊,我還以爲你會跪在我腳底下痛哭呢。”他說。
“啊?”我傻眼了,他是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你叫什麼?”他溜達過來,看着桌子上地瓜皮。
“奴婢叫玉潔。”我往後退了一小步,腰部抵在了桌子角上。
“哦,名字不錯,上次見你不是這個樣子啊,看來你還會八面玲瓏呢。”他的嘴角揚起。
我沒說話,他這是在諷刺我嗎?這些人說話都拐彎抹角的讓人猜不透,我這個漿糊腦子實在是沒法比。
“好了,這次我就當沒看見,不過下次你最好要小心一點了,如果要讓別人看見了,你知道會是什麼下場嗎?”他說。
“不知……”反正不是什麼好下場,我在心裡嘟囔着。
“杖斃。”他輕輕吐出這兩個字,輕鬆得像是再說吃飯那麼簡單。
我卻哆嗦了一下,活活打死啊,我在電視上看見過,這是種超殘酷的處罰,我就算死也不要這種死法,血肉模糊的,太可怕了。
弘曆伸手過來,我本能地把頭偏了過去,卻只見他拿起桌子上一個公文。
“好了,趕快回去,替我和額娘說,明天會過去請安的。”
“是。”我快速地背上小箱子,這裡我一刻也不想待了。
“等等。”他突然叫住了我。
“爺還有什麼吩咐?”他不會改主意想弄死我吧。我只覺得冷汗直冒。
他指了指嘴角,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原來是一顆西瓜籽。
“你要是這樣回去,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他突然笑了。
“哦,多謝主子。”
我幾乎是奪門而逃。
次日我昏昏沉沉的拿着一個噴壺在院子裡澆花,說起來這些話都很名貴的,可是我沒那個閒心欣賞。
“原來你躲在這了?快起來,娘娘叫你去呢。”香菊匆匆跑了過來,說道。
難道是東窗事發了?我一下子睜大了眼睛,杖斃,這個詞忽然一閃而過。我又開始出冷汗。
“你這是怎麼了?”香菊見我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奇怪的問。
“沒什麼,我要去了。”我的表情又變得很悲憤。
“又不是去送死,你幹什麼這副表情?”她被我逗笑了。
“唉,差不多吧。”我無力地垂下肩膀。
“玉潔,你……你是不是闖禍了?”她不笑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唉,不提也罷。”
“可是我看娘娘挺高興的,應該不是壞事。”
“是啊,她沒理由哭。”
“什麼?”她沒聽明白。
“沒什麼,我去了。”
我大踏步地進了屋子,果然看見弘曆和弘晝正在和熹貴妃說話,特別是弘晝龍飛鳳舞的樣子,把熹貴妃逗得前仰後合,笑得都岔氣了。我知道熹貴妃對弘晝不錯,但也不至於了成這樣吧,什麼了不得的笑話呀。
“奴婢給娘娘請安,給阿哥們請安。”我上前一步,蹲了個萬福。
這時熹貴妃才慢慢收住了笑,對我說:
“嗯,玉潔呀,是這樣的,寶貝勒的嫡親福晉最近生產了,你呀代我去看看,在那跟着幫幾天的忙,也算是我的問候了。”
啊?怎麼會是這樣?不是……,見我一臉吃驚的樣子,熹貴妃有些奇怪
“玉潔,怎麼你不樂意去?”
“奴婢哪敢,奴婢只是覺得自己身份低賤,怕伺候不好福晉,反倒幫了倒忙。”只怕這裡面另有文章啊,我想。
“不會,我覺得你伺候人很周到,很用心,才放心派你去的。玉潔,就辛苦你一下了。”
“奴婢不敢當,伺候福晉是奴婢的榮幸,哪敢說辛苦二字。”
“嗯,這丫頭就是機靈。”熹貴妃滿意的點了點頭。
弘曆看了看我,點着頭說道
“是啊,額娘身邊的人哪有不好的。”
我瞥見弘晝一臉壞笑得看着我,我覺得自己快要氣爆了,哼,難說不是這個小子搗的鬼,我剛想瞪他兩眼,就聽熹貴妃說道:“好了,玉潔,下去收拾收拾,一會兒就跟着寶貝勒走吧。”
“是。”
我一躬身退了出去。看見香菊迎了過來,笑道:“我就說不是壞事吧,看看怎麼樣。”
“也不是什麼好事啊。”我翻了個白眼。
“怎麼不是好事?要是伺候得好,寶貝勒肯定會賞你的,而且肯定也少不了。”她一副很嚮往的樣子。
“你呀,就盯着錢,錢有什麼好的。”
“錢還不好?有一句話叫做有錢能使鬼推磨。”她俏皮地伸着手指頭說。
“這錢也不好掙呀。”我還做不到掙錢不要命的境界。
“咳,那寶貝勒還能把你給吃了?要是吃了還是好事呢,呵呵。”她一臉曖昧,挨近我說。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好你個死丫頭!思想污穢。”
我撲過去作勢要打她。
“唉呦唉呦,我說的不對嗎?呵呵,能攀上高枝呢。”
她邊躲邊繼續說着。
“還不快閉嘴,看我不撕了你那張嘴。”
我們倆在屋裡正鬧着,就聽熹貴妃身邊的小太監王廉喊道:“玉潔,娘娘問你收拾好了沒有?該走了。”
“哦,就來。”
我連忙整了整衣服,拿起包袱,對香菊說道:
“那我走了。”
“你這一走,我該寂寞了。”她又一臉落寞,我想她纔多變呢。
“瞧你說的,我還回來呢。”
“要是不回來了呢。”她咯咯的笑着。
“你這丫頭,盼我點好,行不?放心,就我這樣的,被人吃不了,會回來的。”我扛起包,推開門,看見弘曆正站在院子當中,見我出來,又上下打量我一番,說道:“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