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然, 我帶你去放鞭炮好不好。”水兒拉着婉然的小手,興奮得又蹦又跳。
吳扎庫氏笑呵呵的說:“妹妹還小,會傷到她的。”
雍正十一年的二月, 剛出了年, 但空氣中的愉悅氣氛還沒有消散。婉然和方恩兩個孩子已經兩歲了, 可以在地上走動, 也可以說出很簡單的話, 府裡上下沒有不愛的,只有我希望他們不要再長大了,長大了就會有無盡的苦惱, 特別是對於女孩子來說。前些日子,有消息說和惠格格殤了, 我聽得心中一抽一抽的, 她才十八歲, 要是換到了現代正是享受青春的時候。我每次看到婉然都會想到有朝一日她長大了,會不會……
“主子, 主子!”百合丫頭跌跌闖闖地跑來,眉開眼笑,看樣子是有了什麼好事。
“幹什麼,慌慌張張的,不懂禮數。”吳扎庫氏板起臉來。
“主子, 剛纔宮裡來消息說, 皇上封五爺爲和親王!”
吳扎庫氏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你說的可是真的?”
“奴婢不敢撒謊, 劉總管剛纔回來說的, 現在五爺正在宮裡呢, 批文馬上就下來。”
吳扎庫氏突然低頭不語,嘴裡唸了一句:“好快呀。”
我是早就知道的, 看吳扎庫氏的表情覺得她很詭異,她應該很高興纔是,怎麼沒反映出來?百合看了看吳扎庫氏又看了看我,估計她認爲我們倆都不正常,一個唸唸有詞,一個漠不關心。
“額娘,阿瑪怎麼了?”水兒拽了拽吳扎庫氏的袖子,小心翼翼地問。
“沒什麼,你阿瑪現在成了王爺。”吳扎庫氏緩過神來,用易懂的話解釋道。
“是好事嗎?姨娘。”水兒還是迷惑,轉過臉問我。
“呵呵,當然。”我笑着摸了摸她的頭。估計是她看我們的樣子貌似不像是在聽好消息。
“那我們來放鞭炮吧。”她舉着手裡的香頭,說。
“去吧。”吳扎庫氏終於露出了笑臉。
“哦,放鞭炮了!”水兒像小鳥一樣,飛也似的向外跑去,婉然和方恩則在奶孃的看護下搖搖晃晃地跟了出去。
“孩子就是好呀,無憂無慮,高興就笑,難過就哭。”吳扎庫氏望着他們離去的背影說道。
我點了點頭,這話說得不錯,想來我也做不到這點了,現在猶如戴上了一個面具,掩飾自己的一切真實想法,只有在弘晝面前才能迴歸自我。
“等爺回來,再做些菜慶祝一下吧。好久沒什麼喜事了。”吳扎庫氏說。
她的表情又變得淡淡的了,緊接着就是一陣沉默,忽然從天上緩緩飄落了片片雪花,落在了乾枯的枝丫上,吳扎庫氏張開手,有幾片雪花落在了她的掌心,她自言自語道:“雪花到底是幾片呀。”
我忽然想起自己也曾這麼做過,看她的樣子似乎有種熟悉感。吳扎庫氏轉頭看着我,笑道:“呵呵,只是感慨罷了,冷了吧,去你屋中坐坐如何?”
“哦,好啊,福晉請。”我這才感到涼意。
吳扎庫氏笑着踱進我的屋子,她沒有直接坐下而是走到了我的書桌前,隨手翻了翻我看了一半的書,說:“妹妹還真是好學,我那裡也有不少書,可惜總是看到一半就沒了興趣。”
我嘿嘿一笑,說:“其實我也是這樣,豎着看書還是不習慣。”
“什麼?豎着?”吳扎庫氏翻書的手突然一僵。
“哦,沒什麼,呵呵。”我急忙打馬虎眼,最近老是說漏了嘴。
“哎?這塊玉。”吳扎庫氏猶豫着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一塊玉。
我大叫不好,那正是皇上賞我的那塊還未做成玉佩的寶和玉,我每天都會呆呆的看上一會兒,雖然知道它還不會把我帶回去,但還是會讓我的心浮浮沉沉。
我鎮定了一下自己,說:“這是上次皇上賞的,一直沒動。”
吳扎庫氏似乎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只是專心的看着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她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太對,像是在看一件遺失已久的物品。
“福晉?”我生怕這塊玉石邪魔會讓所有跟它接觸的人中邪。
“啊?哦,這塊玉很好,呵呵,不愧是皇上賞的。”吳扎庫氏終於又反應了,我稍稍鬆了口氣,但還是有些疑惑。
“沒什麼,我看着它很普通。”我轉身倒了一杯熱茶,想把這個話頭茬過去。
“我挺喜歡的,不知妹妹打算怎麼處理它,想來做一塊玉佩應該是很好的。”吳扎庫氏不知怎的,興趣大增。
“我還沒想過,皇上也這麼說,可我又不知道做個什麼樣子的,所以就一直擱着。”
我看到吳扎庫氏的眼睛突然一亮,還沒等我弄清楚怎麼回事,就聽她說:“是嗎?那如果妹妹放心的話,不如我找人做一個玉佩來看看。”
我覺得更加奇怪了,她怎麼對這個玉石這麼感興趣。吳扎庫氏見我一臉疑惑,便解釋道:“呵呵,每每可別多想,我只不過覺得這玉很好,浪費了可惜而已。”
我思索了一陣兒,決定順其自然吧,也許這塊玉不是寶和玉呢。事實證明我是個想得開的人,於是我笑着說:“既然福晉這麼喜歡,那就全憑您做主了。”
“呵呵,那好,等做好了拿給你看,準保不會失望的。”她眯着眼睛,低頭喝茶。
我看來看去,還是覺得有蹊蹺,可是到底怎麼回事卻完全想不明白。
後來我知道一起收封賞的還有弘曆,酒窩阿哥允秘還有就是允禵的大兒子弘春,對於允禵我到現在還會清楚地記得他的眼神,以前他是個什麼樣子我已經不得而知了,只知歷史上的記載而已,那個風光一時的‘大將軍王’,他現在應該在景山吧,不知他對弘春受賞會是個什麼反應。
“玉潔。”弘晝在我耳邊叫道。
“怎麼了?”我意識到自己又走神了,我總是想得太多。
“我做了親王,你不高興嗎?”弘晝一邊吃飯一邊歪着頭問我。
“高興呀,這不是親自給你做了好吃的嗎?你不喜歡?”我已經好久沒有自己下廚了,還真是生疏得很。
“喜歡,呵呵,雖然不是很花哨但味道卻不錯,以後要常常做給我吃。”他眼睛亮亮的一臉滿足地看着我。
“知道知道。”看着他有滋有味的吃着,心裡也很舒服。
“今天在宮裡額娘對我說想你了呢,讓你常去看看。”
“哦,明天真好是例行進宮請安的日子,我會去給額娘請安的。”我現在是真的怕了皇宮,一想到要給熹貴妃那幾近變態的做法,我就冒冷汗。
“怎麼,不舒服?臉色這麼難看。”弘晝伸手撫了撫我的額頭。
“沒有,許是油煙薰到了。”我搖了搖頭,解釋道。
“那以後就別下廚了。”他皺起眉頭。
正說着,門就被推開了,婉然像小鳥一樣飛似的跑了進來,滿頭大汗,一下就撲到了弘晝的身上,興奮地喊道:“阿瑪,婉然要飛飛。”
後面跟着心雨,那丫頭着急的說:“哎呀,我的小祖宗,你慢點呀,摔倒了可怎麼辦?”
“嘿嘿,阿瑪,飛飛。”婉然不依不饒地抱着弘晝的大腿。
我無奈地把她抱了過來,拿來手帕擦去她頭上滲出的汗珠,剛出了正月,天還冷呢居然能玩出汗來,可見這孩子精力有多充沛了。婉然像扭股糖似的撒嬌,嘴裡還含糊不清地說:“婉然要飛飛。”
我板起臉嚇唬她說:“聽話,阿瑪在吃飯,你也到一旁去,把汗落落,要不然該生病了!”
婉然噘起嘴,說:“飛飛。”
我苦笑不得,這孩子還真是執著,這點還真像弘晝,老是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弘晝看我盯着他,笑嘻嘻地說:“你是不是想說這孩子性子像我?”
“嘎?你怎麼知道?”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嘿嘿,咱們也算是老夫老妻了,你一看我我就知道你心裡想的是什麼,這就叫心有靈犀。”
說罷,他便撂下碗筷,高高地把婉然舉了起來,婉然高興地咯咯笑個不停,嘴裡叫嚷着:“飛飛。”
我微笑,看着他們的臉上都洋溢着幸福,頓時取走了心中所有的陰霾。
我走在臨湖的小路上,周圍很安靜,只聽得到花盆底踩在地面上的聲音,看來皇上終究也不喜歡那高牆聳立的皇宮,也許在這大花園裡才能得到片刻安寧。吳扎庫氏又一次‘身體不適’,她最近總是神情恍惚的,很像我剛來這裡的樣子,跟以前那大大咧咧相比相差很多,我心中存者疑慮卻也沒有開口去問,想是遇上了什麼難事。
“那是誰呀?站住!沒看到聖駕在這兒嗎?”一聲公鴨嗓讓我止住了腳步,我嚇了一跳,剛纔只想着別的事兒卻沒料到又走錯了路,我還真不是一般的路癡。
我趕忙退後了幾步,剛纔聽那太監說‘聖駕在此’,看來我是闖進皇上的地盤了,我不禁有些緊張。擡頭只見李德全匆匆走了過來,剛要開罵,看清是我,便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我卻做出一副恭順的樣子說:“李公公,我是進宮來給各位娘娘主子請安的,不想誤闖到了這裡,還請您……”
“原來是五側福晉呀,皇上在那邊看書,依奴才看應該是還沒注意到您,您趕緊走吧。裕主子住所在那邊。”說着他指了一個方向給我。
“哦,那多謝公公了。”我低頭說。
“您這話就折煞奴才了。”李德全也畢恭畢敬地。
雖然我總是叫他們死太監,可是對於李德全我還是有幾分敬意的,曾經在他手下也到沒怎麼受罪,還是很關照我的,不管是爲什麼我仍是有所感激的。
我轉過身,剛要逃離現場,就聽身後有人發話了:“李德全,是誰?”
我馬上就被施了定身法,一動也不敢動了,身體有些僵硬,這聲音我是熟悉的,有多長時間沒有聽見了,已是比以前蒼老了許多,我心裡泛起了苦意。
“回萬歲爺的話,是五側福晉,說是進宮來給裕主子請安的,好像是誤驚了聖駕。”李德全趕忙低頭彎腰。
“唔,讓她過來。”皇上不慌不忙地說。
“嗻。”李德全又面向我,伸出了他的右手,示意我過去。
我感覺自己的腳像絆住了一樣,每移動一步都很困難,手心裡也滲出汗來,沾溼了手帕。我不敢擡頭,只是盯着地面看,忽然一雙黃色靴子映入眼簾,我嚥了下口水,站定,躬身施禮:“玉潔給皇上請安。”
“唔。”
然後是長時間的沉默,我心裡明白雍正十一年代表着什麼,一時間心中只剩下苦和酸,手竟開始微微發顫,我默默地擡起頭,終於正視這眼前的人。他又老了,歲月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就連他也不例外,梳得一絲不苟的辮子裡白的竟也是那麼多了,只有那薄薄的脣還是像以前一樣緊緊地抿着,我對上他的眼睛,看到他眯起的眼睛竟也開始渙散,不似以前那般有神明亮了,我心中急促的顫抖起來,一滴淚毫無預警地滑落下來。他見我這樣,身體也微微的顫抖了一下。
“害怕朕了?”他終於開口。
“沒……只是見到皇上覺得有些感慨。”我擡手擦去了眼淚。
“哦,莫哭,朕難得見你呢。”他的聲音很溫和,讓我放鬆了許多。
“皇上身體可好?”我想起他前些日子生了病。
“唔,比前些日子好些了,朕吃了很靈的藥。”他微笑着說。
我心裡一驚,莫非他現在就已經開始煉丹了嗎?我有些害怕起來。
“皇上最好還是吃湯藥比較好,那個可以慢慢調理的。”我的聲音越來越低。
“你怎知朕在吃什麼藥?”他吃驚地說。
“玉潔是覺得皇上說的很靈的藥必不是太醫開的湯藥,所以……”我生怕他會疑心,所以胡亂解釋道。
他看了我半晌,眼光在我臉上繞了一下,說:“怎麼沒把孩子帶來?”
“孩子不懂事怕壞了規矩就沒帶來。”我很慶幸他改變了話題。
“哦,不礙事的,下次帶來吧。”
“是。”
“你……算了,去吧。”他嘆了口氣,輕輕擺了擺手。
“是,您多保重。”我蹲了萬福,轉身離去。
我朝着剛纔李德全手指的那個方向快步走着,努力讓乾冷的空氣凍結自己的壞情緒,如果現在我就已經感到揪心,那麼兩年之後呢?我越發的覺得害怕,我不知道自己是默默地看着還是可以改變,這滋味太難受了。
“哎,那不是玉潔嗎?額娘,您看,是不是呀?”一個溫婉的聲音傳來,卻讓我一哆嗦,擡眼看去,原來是富察氏,她身邊還站着一羣女人,讓我眼花繚亂的,不過我還是認出了幾個熟面孔,一臉敵意的那拉氏,茫然的高佳氏,緊咬着嘴脣的嫋煙,可最讓我心中警鈴大作的還是那個一臉慈祥卻眼如寒冰的熹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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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丫已得知了jj的危機~~
雖然不是學法律的~~但也會堅決地站在jj的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