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寂靜的朱雀大街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綿長的火把火龍一般向着這邊急速而來。楚離眉梢微挑,勒住戰馬。身後的貼身護衛謹慎的帶馬上前,將楚離圍在中間。
青夏微微皺起眉來,由於西川和東齊的人馬到來,南楚近來宵禁嚴格,即便是軍機大營,夜晚也不得私下外出。看這羣人來的方向,應是都騎北軍的人馬,從北城門而來。這樣長街阻擋聖駕,看來是發生大事了。
“來者何人?”徐權站在楚離身前,一身戎裝軟甲,劍眉豎起,揚聲喝問。
“臣都騎北軍城守李平,有事要向殿下稟報!”
顯然是認出對方是熟人,徐權眉頭一皺,看着李平衣衫染血,手按左鍵,顯然受了重傷,連忙讓出路來。楚離面色沉靜,打馬上前,沉聲說道:“什麼事?”
“拜見殿下!”儘管身受重傷,但是李平仍舊迅速翻身下馬,嘭的一聲跪在地上,大聲回道:“二更時分,有人私出城門,被守軍發現後,殺死兩名城門守衛,傷了三人。臣帶兵出城追擊,沒想到竟然有人在城外接應,臣誤中埋伏,死傷二十八人。無奈退回,並放出翎鷹追查,臣請殿下賜臣兵符,出城緝拿賊人。”
“有人私出北城門?”楚離小聲默唸一句,隨即沉聲問道:“可看來來人的相貌服飾了嗎?”
“來人身穿夜行衣,面巾蒙臉,但是臣還是可以確定,是一個女人。”
“女人?”楚離面色一震,聲音微微揚起。青夏在人羣之中,小心擡頭仰望,一股不詳的預感緩緩升起。
“是,因爲在打鬥中,臣撕下了對方的一塊衣料,裡面掉出這個東西。”
一塊雪白的綢緞被小心的呈了上來,即便隔着這麼遠,青夏還是能清清楚楚的看清楚那塊白色的綢緞。這李城守口口聲聲說撕掉了外面的衣料,掉出了裡面的東西。可是一看這布料就知道,這明顯是在打鬥中對方被李平近身,外面的夜行衣連同裡面的內衣被一同撕下一塊來。只看那布料的外表,就知道質料柔軟,手工精細,當屬上乘之品。但是這些都不足以引起青夏的注意,因爲,她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布料的上方,醒目的繡着一隻精緻的蘭花!
“臣見這布料看起來像是宮廷所制,殿下又剛剛下令全國緝捕蘭妃,臣懷疑……”下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了這男子的意思。按理說區區一兩名賊人硬闖城門,本不足以向楚離稟報,直接呈報給盛都府尹處即可。但是,因爲又莊青夏的海捕諭令在前,這些人自然不敢大意馬虎。竟然連夜向楚離呈報上來。
“對方逃向哪個方向?”楚離聲音平和,聽不出有什麼情緒,但是青夏卻可以真實的察覺到,有暴風雨的影子,在上空緩緩凝聚了起來。
“城北十里坡。”
巨大的抽氣聲幾乎同時響起,蘭妃當日被楚離賜名爲蕩妃,其中緣由早就被人添油加醋的傳遍街頭巷尾。而作爲緋聞男主角所在的齊國,正好在城北方向。十里坡名中帶坡字,實則卻是一處渡口,渡過流滄江往東,就是回齊的最好路徑。
“徐權,回軍機大營整頓兵馬,其他人,跟我出城。”
“殿下,不可!”徐權大驚,連忙說道:“小心敵人使詐。”
鋒利的眼眸緩緩轉過去,緊緊盯着徐權的面孔,低沉的話語緩緩吐出,讓周圍的人齊齊冰凍三尺。
“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
馬蹄轟然行進,黑衣衛集體跟上,青夏和楊楓對視一眼,對方眼裡的謹慎擔憂之色,急促的傳了出來。
因爲他們知道,外面的人絕對不可能是莊青夏。那麼,來人的目的,就很明確了。
黑暗的夜色之中,一行人急速的在城外驛道上奔馳,黑衣衛四周圍繞,將楚離拱衛在其中,青夏有幸被分到楚離右側。自從離開皇宮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離他如此近,不得不眼觀鼻鼻觀心,神情自若但卻心下打鼓的不露一絲痕跡。
全身的謹慎細胞幾乎同時而開,青夏知道,這看似寂靜的黑夜之中,實則隱藏了巨大的危機,無數魑魅魍魎在黑暗中暗暗潛伏、別有居心,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跑出來咬上一口。從來她做事行動,都是小心的將自己隱藏起來,現在陪着楚離這瘋子在這驛道上狂奔,她有種不穿衣服站在人前的感覺。
原來,給人當靶子的感覺,是這樣的難受。
剛剛自嘲的牽起嘴角,一絲警覺之心突然響起,雖然沒有發現任何異動,對方也將自己完美的隱藏,但是多年來在生死邊緣上打滾的經歷,給了青夏近乎神蹟的第六感。這種感覺,也多次將她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鳳目一掃,一道微不可查的寒芒在夜色中微微發亮,人的眼球在慘淡月光下反射的微光像是一顆炸彈一般在青夏的腦海中升騰而起。
“有埋伏!”
所有的一切都幾乎在零點零一秒中發生,護衛在楚離右側的青夏,突然厲喝一聲,飛身而起,瞬間脫離戰馬,一把撲到楚離的身上,將他從馬上撲了下來。
所有人吃了一驚,有人大聲呼喝,然而,還沒待這些人有所反應。一陣密集如雨的利箭蝗蟲般激射而來。所有箭頭全都指向楚離的方向,無主的戰馬突然一聲哀鳴,猛地倒了下來。青夏扯着楚離一個側滾,就躲過了戰馬龐大的身體,數不清的弓箭密密麻麻的插在戰馬的屍體之上,箭頭上閃動着微微藍光,一看就知道都是淬了毒的。
“保護殿下!”黑衣衛的副兵衛契勇朗聲大叫,然而話音剛落,兩隻利箭同時射中他的胸口,契勇慘哼一聲,奮起神威擋過幾只流箭,終於抵擋不住,摔下馬來。
只這麼一眨眼的功夫,二百名黑衣衛就已經死傷大半,徐權不在,契勇陣亡,失去了頭領,剩下的也都在各自爲戰,努力尋找庇護點,抵擋對方的勁箭。
“不要慌!熄滅火把,堆積馬屍,抵擋利箭!一隊朝東,二隊三隊護衛左翼,四隊右翼,五隊突圍,六隊保護殿下,其他人跟我往上衝!”混亂中,楊楓突然站起身來,朗聲大叫一聲。幾隻勁箭霎時間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向着楊楓激射而來。
楊楓手中長槍霎時間猶若蛟龍出海,團團槍影紛飛激盪,漫天流箭被他吸引去了一大半,但卻沒有一隻可以射的中他。這時,只見暗夜中一道明黃色勁箭突然呼嘯而來,力道之大,無以倫比。楊楓冷笑一聲,身軀鬥轉,反手探去,一把竟然將那箭緊緊的抓在手裡。腰間長弓解下,順手將金色弓箭搭上,順着原路轟然射回,黑夜中只聽一聲慘叫登時響起,顯然是有人殞命。
這還是己方遭到伏擊以來第一次傷到對方的人馬,黑衣衛一方士氣大振。畢竟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軍中精銳,之前之所以慌亂,實在是因爲無意中受到伏擊,兩名主帥不在,敵人用弓箭攻擊,隱藏在黑暗之中,連影子都抓不着。此刻見楊楓神勇無匹,輕鬆射中對方人馬,氣勢大震之下,連忙照着他的吩咐有序的行動起來。
火把幾乎同時熄滅,整條驛道霎時間處於一片黑暗之中,黑衣衛也不用在明晃晃的火把之下給對方當靶子。此刻雙方都處在黑夜裡,黑暗射箭,何來準繩。漫天的流箭頓時好似矇頭的蒼蠅,四下亂飛,但卻找不到目標。黑衣衛壓力大減,紛紛抽出腰間的弓和箭壺,反擊了起來。
別人此時射箭純屬瞎蒙,但是楊楓卻好似在黑暗中長了眼睛一般,聽聲辨位,每一箭射出去都有慘叫聲響起。一時間,他好像是地域使者一般,箭箭都不落空,己方不時響起歡呼之聲。
青夏躲在兩匹馬屍之後,抽出腰間的黑衣衛統一長刀,一邊小心的躲避流箭,一邊四下查探着對方的情況。眼前雖然局勢對己方仍嫌不利,但是隻要拖得時間,徐權的援兵就會趕來,怕就怕敵人等不及,上前肉搏。黑衣衛這邊死的死傷的傷,剩下有戰鬥力的人並不多,一旦近身,勝算就會渺茫。
然而,似乎是爲了迴應青夏的想法一般,驛道旁的密林處突然傳來一聲輕嘯,紛亂的箭雨霎時間爲之一滯,嘈雜的腳步聲迅速逼近,顯然對方對黑衣衛瞭若指掌,知道拖下去沒有好處,已經等不及了。
楊楓顯然也已經想到了這點,處變不驚,弓箭往腰間一掛,手提長槍,就迎了上去。他速度極快,轉瞬間就已經閃到人羣之中,濃烈的血腥之氣在黑夜中彌散開來。楊楓槍挑血喉,厲聲叫道:“五隊六隊突圍護送殿下回城,其他人跟着我!”
此時此刻,他儼然已經是黑衣衛衆人的主心骨。衆人聽令,紛紛照辦,五隊六隊剩下的黑衣衛人馬紛紛向着青夏和楚離的方向奔來。
“哼!本王若是被這些宵小之輩嚇得狼狽逃竄,以後還如何統帥南楚百萬大軍,衆人聽令,恩……”
楚離轟然站起身來,眉眼凌厲,氣勢豪邁的大聲說道。然而,話還沒說完,小腹處突然就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楚離不由得悶哼一聲,彎下腰來。
青夏一把拉着楚離向一旁臥倒,果然,楚離話音剛落,無數的飛箭就往這邊急速射來。躲過一輪攻擊,青夏厲聲叫道:“五隊六隊跟上我,從邊左路衝出去!”
一把扯住楚離的領子,牽過一匹僥倖沒有受傷的戰馬,咬牙大力一甩,就將楚離扔了上去。
“你!大膽!”楚離大怒暴喝,青夏聞所未聞,翻身上馬,騎坐在楚離身後,任楚離烏龜一般的趴在戰馬背上,猛然揚鞭,大聲叫道:“跟上我!”
衆人也害怕這準皇帝這時候大發神威的要留下跟人拼命,紛紛無視青夏的大不敬,策馬跟在青夏身後,向着邊左方衝去。
“攔住他們!”敵人突然大叫一聲,有人迅速向青夏等人移去。楊楓長槍一挑,一人一槍卻好似一隻軍隊一般的緊緊的將路攔住。
等他們好不容易衝過的時候,青夏等人早已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