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汐站在原地,微微喘氣,望着那個毫無留戀越走越遠的女子,黯然輕笑。真恨,恨這個什麼記憶都沒的自己,總覺得人生一片空白,無路可去,像一隻被人擺佈的玩偶。
一滴清淚沿着眼角而墜落,她抱着頭蹲下身子,她到底是誰,真的是鳳訾汐嗎?
不是,絕對不是!
也不知蹲了多久,腿也麻了,可是她卻不願起來,只想這麼一直蹲着,沐浴在溶溶月光之下。
窸窣腳步之聲踏過漫地的草叢,直逼那個始終抱頭而蹲的女子。
“汐丫頭。”
聞此聲,她倏然仰頭,怔怔的凝視着傲立在她面前的那個白衣男子,風度翩翩。和煦的笑容被月光映照着,傾國傾城。
“宮蔚風。”她的眼中含淚,閃現迷茫。
汐丫頭,好親切的稱呼。
他也半蹲下身子與之平視,修長的指尖抹去她臉上殘留着的淚痕,目光雍雅地凝視着她,裡面藏了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緒。感覺到他手指的溫度觸碰在臉頰,她心笙搖動,只覺一抹曖昧的氣氛縈繞在兩人之間。
那瞬間短暫的對視,只覺有一種異樣的情愫在兩人的心底滋生。
突聞一曲清歌幽幽傳入:
自從分別後,每日雙淚流,淚水流不盡,流出許多愁。
愁在春日裡,好景不常有,愁在秋日裡,落花逐水流。
當年金屋在,已成空悠悠,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愁。
……
其絕代哀怨之音令人感觸頗多,其中飽含着肺腑情深,不禁令人潸然淚下。
這一曲哀怨之音打破了此時的曖昧,鳳訾汐問,“誰在唱歌?”
“梅貴妃。”宮蔚風嘴角淺笑,繼而說:“六年了,這首《長門怨》她唱了六年。”
“長門怨?”
他習慣性的揉揉她額前的髮絲,寵溺一笑,“你應該不記得金屋藏嬌的故事吧。我給你講講,你便知道了。”
“漢武帝劉徹有名皇后名陳嬌,自幼與之青梅竹馬,他曾承諾‘若得阿嬌作婦,當金屋貯之’,只可惜當初的承諾皆因歲月的蹉跎而流逝,武帝喜新厭舊,愛馳。後廢阿嬌,立衛子夫爲後。爲了挽回武帝之心,阿嬌每日吟唱此曲……”
宮蔚風突然頓音,聽的正起勁的訾汐着急地問:“後來呢,武帝有沒有回心轉意?”
“有的,可是隨即又無情的離去。”他笑容依舊,卻未達眼底,“武帝娶陳嬌最初的目的只是爲那個皇位,這便是帝王之愛。”
“那梅貴妃呢?她唱了六年長門怨難道都喚不回皇上的心嗎?她做了什麼大逆不道之事?”
宮蔚風優雅起身,舉頭望星點如雨的夜空,笑道:“梅貴妃與陳嬌很像,只不過她六年來的吟唱卻沒有換來皇上一分同情與憐惜。因爲她做錯了一件事,所以,本是準皇后的她非但沒有得到後位,反而被打入冷宮。”
見他起身,她便歪着頭仰望以背影視她的宮蔚風,“做錯了什麼?”
僅在那一瞬間,天地萬物彷彿頃刻間靜了下來,煙波逐水葉飄零,翠微深處暗香襲。
他的沉默讓她明白,他並不願意提及此事,便笑道:“沒關係,你不說我也不想勉強。”
“現在還不是時候,待到時機成熟,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他的語音頓了頓,手撫上腰間的玉簫,原本凝重的臉色忽而一笑,“包括你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