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望無際的遊廊中,每七步便會有兩名手執金刀的侍衛於兩側把守,其森嚴壁壘讓人不敢褻瀆這個神聖的地方——御書房。巍峨殿宇朱碧耀,一名素青衣女子領着一小隊宮女徜徉在蜿蜒的遊廊中娓娓前進,近秋的涼風捲起她的衣袂,髮絲飄零飛揚。
推開御書房的門,諸位宮女便井井有條的開始打掃着御書房,因爲皇上有潔癖,若身上沾染上一絲灰塵便會大發雷霆,輕則仗責,重則仗斃。故而打掃御書房成爲宮女們最爲重視的一件事,一進御書房便熟稔的打掃着書房。
訾汐負手立於龍案前盯着她們的一舉一動,就像個閒人般呆立着,暗想起那日曾問起宮蔚風的話。
“那個石子對你很重要嗎?”
“恩。”
會不會被皇上擺在御書房的某個地方了,她必須偷出來還給宮蔚風,因爲那個東西對他很重要。未做猶豫便欲由玉奴手中奪過那雪白的雞毛撣子,“我也同你們一起打掃。”
玉奴不鬆手,活靈活現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鳳姐姐,你只需要站着看咱們打掃便是。”
訾汐笑了笑,用巧勁將玉奴手中緊撰的雞毛撣子奪下,“我陪你們一起。”也不顧她一張詫異的目光,轉身便到桌案掃起灰塵。玉奴看着打掃的正盡興的訾汐無奈的笑了笑,這個新來的御前女詔竟然一點兒主子的架子都沒,比起之前總對她們橫眉冷眼指手畫腳的主子好多了。
心不在焉地清掃桌面的灰塵,餘光偷瞧着四周忙的連喘氣的時間都快沒的宮女們,很好,沒人注意她。於是放着膽子在桌案上裡裡外外的尋找着那顆刻有“筠”字的石子,卻是白費功夫。
難道那個暴君隨身攜帶嗎?
思緒恍惚之時竟無意將一卷置放在桌案邊緣的畫軸碰落,一聲輕響,所有奴才皆僵住,默默的凝視着那捲由金鑲邊的卷軸隨着重力而敞開。
訾汐的目光也隨之望去,膚若美瓷,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風,如描似削身材,舉措多嬌媚。緋衣若飛若揚,畫的栩栩如生,宛如洛神再現。
手中的雞毛撣子劃落,她的步伐控制不住的上前將畫拾起,默唸起左上角那幾行透着霸氣的字: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訾汐一怔,這詞定然只是上闕。果然,在下面又看見一行娟秀的字,明顯與上闕不是出自同一人手筆。她不禁喃喃念起: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衆裡尋他千百度。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選自:辛棄疾《青玉案》”
奴才們呆立原地,癡癡凝望畫中那個傾國傾城的女子,又聽鳳姐姐那聲“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皆有動容之色。
門外有人高唱:皇上駕到——!
奴才們回神而拜倒在地,唯獨訾汐仍舊執着畫卷,心中不斷默唸着: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丰神俊朗,身着玄色祥雲繡金龍袍的獨孤珏一邁入御書房見到的便是鳳訾汐手中的畫,原本淡漠的目光忽而涌起暴怒的火焰,怒喝道:“放下它!”
失神的訾汐這纔回神,手一抖,畫卷掉落在地。
獨孤珏提步衝上前,如捧至寶般將畫拾起,目光審視着安好的畫卷才怒目瞪着她:“鳳訾汐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動朕的東西。”
青筋浮動,他咬牙切齒的緊掐着她的下頷:“你以爲父親是華王,姐夫是陵王就能在朕面前爲所欲爲?”
訾汐額頭上的冷汗直溢,只感覺下頷彷彿快要脫臼,眼前這個皇上比起第一次見還要可怕一百倍!
“傳朕旨意,鳳訾汐褻瀆天子,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他怒氣騰騰的說罷,似乎還不解氣,又宣道:“從今降爲宮奴,賜名——汐奴。”
李公公瑟瑟的站在門外凝望眼前的一切,不禁暗叫:糟糕,這次鳳小姐怕是……在劫難逃。
兩名侍衛匆匆奔進,將鳳訾汐拖了出去。
訾汐沒有哭喊,安靜的由他們押了出去。所謂伴君如伴虎,更何況這個人還是暴君呢。
在炎炎夏日,一名嬌弱的女子被捆綁着雙手雙腳而推在刑凳之上,長又粗的刑棍毫不留情的打在其背、臀、腿。
有侍衛站在一旁數着:“一,二,三,四……”
訾汐的額頭上早已冷汗淋淋,紅潤的脣已漸變青紫,臉色蒼白到令人心驚。她緊緊咬着下脣,每打一下悶哼便由口中傳出,血,由口中溢出。可是她始終不肯喊出聲,只是在心中默數着:“一十四,一十五,一十六……”
直到默數至二十一,她終於無法承受如此酷刑,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