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金目光炯炯地看着劉璋,劉璋心裡冷笑一聲,什麼叫“直接吩咐上菜”?不就是說自己是懦夫,不敢捏死這隻鴨子麼?
少數民族,特別是崇拜力量的民族,特別喜歡搞這一套,也算一種風俗習慣,當年紅軍長征,劉伯承元帥就和彝族頭領小葉丹歃血爲盟,寶金差不多是小葉丹的祖宗了。
入鄉隨俗,尊重少數民族的風俗習慣也不算什麼丟人的事。
劉璋看了一眼那鴨子,從彝族人手上接過來,跟着蕭芙蓉學了快一年武藝,殺死一隻鴨子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接過來,反手一扭,鴨子“呱”地一聲,脖子就搭了下來。
凌厲的動作,把周圍人都怔住了,倒不是捏死一隻鴨子有什麼了不起,這些彝族人是沒想到漢人能這麼放開架子,做他們彝族人經常做,而漢人不屑於做的事。
當初多少大漢官吏到過彝族地區,要麼膽小,要麼對這些事嗤之以鼻,擺出禮儀之邦的高傲姿態,而劉璋做爲漢大將軍蜀候大漢皇叔,身份不知比那些人高貴多少,竟然眼睛都沒眨一下,這些彝族人頓時覺得親切無比。無意間對劉璋多了一些好感。
寶金看着劉璋,要不是大量漢人偷上山那根刺紮在心裡,也會覺得劉璋這人不錯,至少真如之前盟約所說,荊益官府,不會對五溪人有歧視之心,先是過刀陣,再是打牲。劉璋的舉動已經能見誠意。
“還不快去準備菜餚。”寶金對那拿鴨子的族人呵斥一聲,那人馬上跑了回去。
“皇叔請。”寶金對劉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這時好厲害大聲道:“我不吃鴨子。我要吃牛肉,給我牽頭牛來,看我打死它。”
衆人面面相覷,彝族人看好厲害五短身材,不像能打死牛的,可是也不敢讓他打,大寨裡牛不多,都是逢年過節犒神用的。要是真打死了,過節咋辦?沒有牛羊進獻神靈,可是很大的罪過。
可是這時候好厲害一叫,要是不牽頭牛出來,不但顯得巫溪小家子氣不說,還平白讓好厲害挑釁了。
花孩兒對旁人道:“去寶箱寨,牽那頭最兇惡的牛出來。”
“啊?”族人驚愕地道:“那頭野牛剛飼養不久。連寶金領主都制服不了,要是把那矮子撞死了怎麼辦?領主可說了,不能對漢人不利。”
花孩兒哼了一聲:“誰叫他先挑釁的,要是這矮子死了,也是他找死。”
族人猶豫了一下,狠狠點頭。
不多時牽回一條大水牛。巫溪人以打獵爲主,飼養爲輔,飼養的大多數都是爲了犒神,今年大災殺了不少,但是這幾隻準備進獻給神靈的。族人就算餓死也沒捨得殺。
劉璋和寶金坐上竹樓,寶金看到族人把牛牽來。先是一驚,這是最後五頭牛了,少一頭都沒法完成祭天,要是真被打死了……不過旋即寶金又搖搖頭,這頭牛無比兇惡,自己都制服不了,這矮子怎麼可能打死,自己就等着看這牛怎麼撞翻矮子吧。
到時候再叫族人把好厲害救出來,漢人一定灰頭土臉。
好厲害扯下幾束紅纓,對胡車兒道:“保護好主公”,蹬蹬蹬地下了竹樓,到了不遠處的一個圍場,巫溪人將好厲害和野牛都關了進去。
劉璋皺眉看着圍場,好厲害拿了紅纓,在野牛面前亂晃,野牛“昂”地一聲叫,向矮它半個頭的好厲害撞去。
寶金看了劉璋的表情,以爲他擔心好厲害安危,笑道:“皇叔,勇士鬥獸,不論生死,待會若是……哦,當然,我是相信好將軍會贏的,但是若真發生什麼意外,還請皇叔不要見怪。”
劉璋喝了一口彝族人泡的金銀花茶,加了一些植物香料,入口香醇,淡淡笑道:“那是自然,這就如戰場,是展示勇氣的時候,計較生死就沒意思了,只是吧。”
劉璋笑了一下,接着道:“貴族的打牲做法,本侯是完全贊同,但是我看那隻野鴨子應該是剛獵來的吧?獵來一隻野鴨實屬不易,還不如養起來,鴨子能下蛋,能孵小鴨,這樣,以後不就有更多鴨子可以殺了嗎?”
“像漢人那般飼養嗎?”寶金道:“鴨子不吃草,我們人吃的都不夠,拿什麼餵養鴨子?”
劉璋一邊飲茶,一邊看着圍場,那蠻牛牛角又硬又長,好厲害握住兩個牛角,被甩飛起來,眼看只要一鬆,就能被甩出幾十米,不死也殘,衆人都心驚膽戰地看着,好厲害死死抓着牛角不放手,蠻牛在圍場中暴跳如雷。
劉璋眼睛看着圍場,緩緩道:“今天節約一點糧食餵養鴨子,明天不用那麼辛苦去打獵,族人就能有鴨子吃了,又能節約更多糧食餵養鴨子,循環下去,不就有源源不斷的鴨肉吃嗎?
當然,巫溪不產鴨子吃的飼料,如果以後巫溪能種出糧食,就可以餵養鴨子了。”
寶金笑了一下,不置可否,他現在還是對種植拿不準,畢竟從來試過,好像自己和族人天生就是打獵的,做其他營生都會不習慣。
“還有。”劉璋又道:“殺鴨子不好,野鴨子,野性難馴,寶金旗主和巫溪勇士都是血性漢子,要是什麼時候能與領主斬雞頭,當是一大快事。”
寶金詫異地看向平視前方的劉璋,野鴨子,野性難馴,劉璋是看出來了,自己拿着鴨子讓他打牲,分明是一種挑釁姿態,也就是野性難馴,心裡並不服從漢人管制。
而斬雞頭,這是劉璋在誠意示好。
其實到了現在這地步,五溪大部歸降。巫溪也獨木難支,更何況劉璋一路來的表現還算得彝族人好感。寶金已經不太抗拒了,畢竟,只要不被歧視和剝削,讓族人生活變好,也是自己的心願。
可是,因爲大量漢人偷上山的事,寶金對劉璋一直心存芥蒂,這時候也拿不住劉璋的心思。是真心斬雞結盟,還是麻痹自己,只呵呵笑了兩下。
“哇,啊啊~”
這時只聽好厲害在圍場中一聲驚天大吼,響徹羣山,劉璋感覺耳膜都快破刺穿了,聲音迴盪不絕。
山上採摘的彝族少女。放牧羊羣的年輕小夥,爬上樹杈的彝族娃娃,都驚恐的望過去。
只聽轟地一聲巨響,劉璋面前竹筒做的茶杯也顫了顫,金銀花茶水溢了出來,那頭烏黑的大水牛被還厲害生生搬倒在地。悲涼“昂”叫。
彝族鄉民們驚駭地望向好厲害,那可是山寨中無人可以奈何的蠻牛,眼神中又是恐懼,又是敬畏,巫溪也是勇士之鄉。可何曾出過如此力大者,不由都看得呆了。
“垹。”
“垹。”
好厲害沙包大的拳頭雨點般砸在牛頭上。
水牛被重摔在地。這時正渾身疼痛,可是也顧不得了,四蹄亂蹬,卻被好厲害死死按住,好厲害衣服不知什麼時候沒有了,只剩下個大褲衩,全身古銅色肌膚青筋暴漲,黑色的臉被生生漲成紅色,拼盡全力把水牛往死裡砸。
寶金豁然站起,整個大寨內鴉雀無聲,只剩下好厲害錘擊野牛,野牛嚎叫的聲音,花孩兒焦慮地看了寶金一眼。
寶金明白花孩兒的意思,這頭牛已經是剩下的最後幾頭牛了,要是讓打死了,今年鬼節祭祀幽魂,拿什麼祭啊?
寶金看着那好厲害打的興起,心裡何嘗不捉急,他哪想到好厲害真能鬥得過那蠻牛,現在好了,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
可是自己哪能這個時候去阻止好厲害打牛,只能希望之後有勇士能再圍一條野牛回來,可是這天寒地凍的,怎麼可能出來一頭野牛。
一想到祭祀,寶金死的心都有了。
劉璋看了寶金和花孩兒一眼,大概明白他們捨不得這頭牛,隨口對王緒道:“把那廝給我叫回來,吃什麼牛,牛是耕田的,一頭牛多產多少莊稼?”
“是。”王緒領命而去。
寶金感激地看了劉璋一眼,剛纔自己讓人牽了這頭兇牛來,分明是要讓好厲害出醜,劉璋也跟着出醜,現在劉璋沒有計較,還能體諒難處,寶金不覺有些汗顏,花孩兒也鬆了口氣。
王緒叫了半天,直到以劉璋的名義相逼,好厲害纔不甘心地放棄了捶打,拿過隨軍漢人農民攜帶的牛索,穿在了牛鼻子裡,將野牛牽了起來。
任好厲害力大,鬥了這麼半天牛,也是精疲力竭,幾乎摔倒,可是周圍的彝族人看見,原本兇惡暴躁的野牛,在好厲害一番捶打後,變得溫馴無比,一條大褲衩的好厲害搖搖晃晃地牽着,野牛也不敢絲毫動作,畏懼地看着前面的好厲害。
“喔。”
“嗚嗚,喔。”
彝族勇士和姑娘們歡呼起來,這個崇拜力量的民族,被好厲害的壯舉深深征服,也爲巫溪最後五頭牛之一能活下來慶幸和感激,勇士們舉起刀劍,姑娘們舉起馬尾花,好厲害牽着牛一出來,立刻就被簇擁了。
寶金也含笑看着好厲害。
先有神勇無敵的黃忠,後有力能拔山的好厲害,川軍中真是能人輩出啊。
當漢人強大時,蠻夷通常選擇臣服,劉璋的川軍現在在彝族人眼中,明顯是強大的,而且對他們沒有歧視和親疏。
當好厲害牽着牛走出圍場那一刻,川軍與巫溪的關係已經很親近了。
“殷~~”
正當人們歡樂的時候,一道悠揚的樂器聲音傳出,聲音清脆悅耳,從一處山梯的小竹屋傳來,青翠的竹屋嵌在青色的樹叢間,幾乎難以分辨。
劉璋只見那些歡呼的人羣頓時住了嘴,彝族姑娘們驚訝地看向竹樓方向,許多彝族小夥子黯然神傷,一些竟然掉了淚,一個小夥子拍了好厲害肩膀一下,瑟諾一下嘴。想說什麼沒說出來,無限悲傷地走開了。弄得好厲害一愣一愣的。
劉璋也覺得奇怪,問一旁同樣驚訝地看向竹屋的寶金道:“旗主,那竹樓中住着什麼大人物?難道比旗主還大嗎?”
寶金愣怔了半響纔回過神來,對劉璋道:“那裡的確住着比我還大的人物,乃是小女寶兒(寶並非姓,彝族苗族等少數民族習慣用父親的一個字)。”
劉璋還是有些不理解,一旁的嚮導道:“大將軍,昆明人(彝族)有個習俗。就是上了年齡要出閣的姑娘,都會蓋一間草屋或竹屋,只要是滿了年齡的年輕男子,可以爬上心愛姑娘的竹屋內談情說愛,只要心意相合,就能結成連理,爹孃都不能干涉。”
劉璋一愣。這倒有趣,咋感覺不止比古代漢人的婚姻做主高級,比現代的自由戀愛還要高級,現代自由“亂愛”,宅男宅女一多,哪裡去找姑娘。看人家彝族人,姑娘就在房裡等着。
嚮導又道:“當然,如果姑娘們對哪位男子心怡,也可以吹篾琴相招,剛纔寶兒姑娘的琴音。就是認定了那位好將軍了。
這好將軍倒是好福氣,寶兒姑娘不但是巫溪的第一美人。在這五溪恐怕也就冶無鐵大王的女兒能媲美,自打寶兒姑娘蓋了竹屋,晚上寶兒姑娘的竹樓下,少說能排幾十個人的隊伍呢。”
劉璋點點頭,花孩兒嫉妒地看了一眼圍欄外牽着牛,穿着大褲衩還傻不愣登的好厲害一眼,憤憤不平地道:“算這廝好運氣,我都上竹樓五次了,寶兒妹妹也沒看上我,可恨。”
“啪。”
突然一個巴掌拍桌的聲音傳來。
“對,實在可恨。”
劉璋回頭看了胡車兒一眼,胡車兒尖着腦袋,肩上垮的鐵鏈嘩嘩作響,恨聲道:“想我胡車兒這麼帥的還是光棍,就這廝也能娶美人?天理何在。”
這時一名彝族婦女來叫開飯,寶金對劉璋做了請的手勢,劉璋對王緒道:“將帶來的糧食交給巫溪人。”
寶金看了一眼劉璋,也不客氣,朗聲道:“多謝皇叔。”
劉璋點點頭:“旗主客氣了,這次帶的糧食不多,以後還會陸續有糧食送達,直到今年秋季有了收成,再看收成決定糧食供給。”
劉璋說完帶着胡車兒走了出去,寶金看着劉璋的背影,恍惚間,感覺自己心裡是真心想讓巫溪依靠這個人,這個人一定能給巫溪帶來繁榮和尊重。
可是,那些潛上山的漢人,不是劉璋的人,又會是誰的人?
寶金搖了搖頭,跟上了劉璋。
川軍士兵分批進食,與彝族勇士們一齊開懷暢飲,皆有豪傑之輩,比拼酒力,互不相讓。
劉璋與寶金圍成一席,好厲害和胡車兒站在劉璋身後,任寶金和巫溪怎麼邀請都不動,劉璋回頭道:“巫溪都是豪客,不用拘束,一起坐下吃吧。”
“是。”
兩人這才坐了下來,就在這時一位穿着白衣,扎着狐領,頭戴一頂純白絨帽的姑娘走了過來,臉蛋秀氣逼人,皮膚嫩的能掐出水來。
姑娘羞澀地看了好厲害一眼,除了好厲害光着膀子大啃羊腿,其他人都看向姑娘,寶金介紹道:“大將軍,這位就是我的女兒,寶兒。”
“寶兒姑娘。”劉璋含笑向寶兒施了一個禮節。
寶兒向寶金和劉璋分別施了個禮,坐到了好厲害身邊,其他彝族小夥都是羨慕嫉妒恨,好厲害瞥了一眼寶兒,可能是覺得這女子妨礙了他啃羊腿,亦或者身上少女的體香讓他不適應,向旁邊挪了挪身體,寶兒也跟着挪了挪。
好厲害又挪了一次,寶兒又靠近一點。
好厲害這時終於發覺不對了,拿着油膩膩的羊腿,可憐地看向劉璋,好像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劉璋看着好厲害和寶兒,果然還是古代少數民族的姑娘淳樸,他是打心眼裡覺得好厲害配不上人家,可是這時也挺爲好厲害高興的。
漢中,荊州,自己一直說幫好厲害衣錦還鄉,一直也沒兌現,現在撿這麼個便宜媳婦,又這麼漂亮可人,算是不虧欠他了。
可是好厲害卻似乎不買賬,席間寶兒幾次試圖敬好厲害的酒,好厲害都推了,還說法正臨行前交代,絕對不能飲酒誤事,讓其他彝族小夥怒火中燒,氣斷了肝腸。
川軍士兵在劉璋事先交代下,都刻意和巫溪人拉近關係,管他會不會說漢話,只要舉起酒碗,大家都懂什麼意思,留下一半士兵警戒後,其他士兵放開了喝。
加上之前的事,川軍又送來大批糧食,一頓飯下來,兩方人關係拉近許多,再也不像之前那麼互相警惕。
三月初的前三天是彝族人的舞蹈節,就是一羣人手拉手,單跳左腳或右腳轉圈圈,原本這個節日過後,就是獵季,但是今年五溪凍雨,獵季似乎來得晚了些,劉璋與寶金商議,舞蹈節後,就開始試着耕種。
雖然現在彝族人還不相信,田裡能給自己帶來食物,但是以前打獵也只混個溫飽,現在有川軍糧草支持,不相信有產出的就當是與川軍玩一把泥巴,也沒什麼抗拒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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