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你怎麼還這麼愛哭,像個凡間小姑娘似的。
楊戩仍是淡然坐在那裡,好整以暇望着她,“幾日不見,寸心上仙竟然敢要挾本君,好膽色。”
寸心脣色冰涼,輕輕答道:“小神不敢,司法大人英查。”
楊戩站起身,哮天犬應聲擡起頭警惕注視着前方,他緩緩朝她走來,到了面前,屋外寒風一吹,幾縷髮絲輕輕撫在她的臉上,仍是千年前灌江口的薰香氣息。
他聲音柔了下來,臉頰貼在她的耳側,“你以爲我是替百花來拿你的?你幾時開始這麼不信我了,寸心。”
寸心呼吸漸漸有些沉,不敢擡頭看他,忍着顫抖低聲說道,“小神不敢。”
“寸心,楊戩記得你從前是很怕冷的,灌江口剛過立冬你便會穿起裘氅,而這幽冥司簡直就和冰窖一樣,爲何好好的不願留在真君神殿非要回來,你從前不是很喜歡和我在一起的,你現在爲什麼總是這麼任性?”
楊戩指尖輕輕一撥,寸心發間碧玉簪落下,溼透的長髮直直垂落至腳踝,透白臉頰,漆黑眼眸,精緻脣角,攔住她的腰,寸心便貼了上去,睫毛抖的厲害。
“寸心,這些年我一直都希望你能改改你這任性的脾氣,雖然你一直有着諸多缺點,本君還是時時想着你,你有沒有想我?”
我沒有一天不在想念你,可爲什麼今天的你卻讓我越發感到陌生。
寸心睫毛一閃,眼淚便落了下來,他皺起眉,“你怎麼還這麼愛哭,像個凡間小姑娘似的。”
“楊戩…你還會想我…這麼多年你都未曾來看過我。”她哭的更兇了,抖抖索索了很久才說出這句話。
楊戩眼神安靜,拇指指尖輕輕摩挲着她的脣,淡淡說道:“我今天不是來了,跟我回真君神殿。”
寸心忽然笑了起來,眼淚便越發控制不住,打溼了大片衣襟,“楊戩,你今日來了,那大戰之時你何不來,上神快要死的時候你又爲何不來,想我,真君大人說笑的吧。”
“寸心,你聽話一點,上次你闖入百花谷將仙子打傷搶了她的玉瓊靈芝,幽雲沒幾日便託了南鬥星君早朝時在玉帝面前狠狠參了百花一本,說她這些年大肆興建府邸,惹得百花谷周邊怨聲載道,且喜歡在私下妄議上神,彈劾疏措辭嚴厲,罪證確鑿,卻始終一字不提你私自闖入百花谷一事,百花有苦難言,最後被貶下凡間歷一世劫難方可重獲仙籍。這幽雲少天君絕非池中物,你還是離幽冥司遠一些爲好。”
寸心聲音有些低沉,咬着字輕輕說道:“比起她所做的,被貶下凡實在是太便宜她了。”
“寸心,你從前不是這樣的,你從前雖也任性,但心地還是好的,怎麼現在會變的如此冷漠?”
大約是覺得有些好笑,“百花在西海對我做了什麼,真君大人不會如此健忘吧。”
“寸心,你不過覺得小玉是我在外頭養的私生女,就偷偷將她扔進山裡,這本君也原諒你了,你爲何不能寬容一些?”
“你早已認定小玉是我扔的,也將我扔進西海囚宮,這七百年總算扯平了吧。”
楊戩勉強忍住不耐煩的神色,攬緊她的腰,貼近她的脣,冷冷說道:“本君要說的不是這些,今日楊戩特地來接你,寸心上仙不會駁了楊戩面子吧。”
寸心忽然笑了,眼淚便落在笑容之中,“寸心豈敢,只是真君大人不過是擔心幽冥司早晚不受大人管轄,想帶我上天庭,好以此要挾上神,更或者你不過是看我被幽冥司上神搶了去心裡不舒服。楊戩,我還是隻想問你一句,那千年來你愛過我嗎?”
楊戩一把將她抱緊,收攏手臂,脣貼在她的脣上,聲音清冷,“你還是這麼一針見血的直指人心,寸心,你知不知道有時候你真讓人害怕,總是一句話就說出真相。楊戩不懂愛情,也不知道有沒有愛過你,但這些年我從未忘記過你。”
你沒愛過我,卻娶了我。
你忘不了我,卻從未來看過我。
楊戩,還有人比你更口是心非的麼?
“司法大人不必擔心幽冥司會影響您的地位,如今三界之中還有誰能動的了您,只求大人高擡貴手,給我們一點活下去的機會。”
“你們…”楊戩忽然鬆開她,寸心有些喘,往後跌了兩步。
楊戩神情黯了下來,不覺冷冷笑了一聲,“原來如今我楊戩在你心裡就是這樣一個人。”
“楊戩…”寸心走了兩步想追上去,只見逆天鷹振翅飛出茅屋,直衝雲霄,司中哪裡還有什麼楊戩。
幽雲回來的時候,嚇了一跳,楊戩已然離開,而寸心只是默默坐在角落中一個人抱着膝蓋怔怔望着牆發呆。
“楊戩走了?”
寸心默然點頭,“他想讓我跟她他回真君神殿。”
幽雲腳步一頓,隔了半晌走到她身邊,蹲下看着她,輕柔撫着她的長髮。“那你爲什麼不跟着他回去?”
“我對他說他想將我接回去不過是爲了更好的掌控幽冥司。”
幽雲勉強笑了笑:“寸心,你想多了,楊戩現在是司法天神,就算玉帝也要給他三分薄面,若是想掌控幽冥司,換個司主就可以了,如果不想你,他也不用千里迢迢來找你。
“我知道不該這麼說他,”寸心搖頭,眼淚落得越發厲害,“我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幽雲揉揉她的頭,溫柔勸道:“乖,別哭了,我說個笑話給你聽,好不好?”
寸心淚眼朦朧轉頭望着幽雲,我都傷心成這樣了,您老人家還有心情說笑話?
幽雲正色說道:“這個笑話聽上去不太好笑,但你想象一下就會覺得很好笑。”
“哦?”
幽雲輕咳了一聲,“我剛纔煮飯的時候不小心把竈房給點着了。”
寸心猛的將頭埋在膝蓋上,又想哭又想笑,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