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寸心,不管你心裡有着誰,想着誰,夜夜念着誰,我都愛你,一輩子愛着你。
楊戩表示此番下界三月之內必平東海三蛟,恭維聲音立刻此起彼伏,瑤池氣氛一下熱烈到了極點,以至於玉帝不得不建議嫦娥舞上一曲,來平和一下滿堂衆仙的激動情緒,唯有幽雲一直是平靜的。
曲聲曼妙,嫦娥白裙廣袖緩緩展開,纖指靈動,眼眸生輝,如同一朵潔白芙蓉漸漸綻開,柔軟身段微微搖曳,連動的是三尺廣袖,這是一支可以牽動靈魂的舞,滿堂上下一片寂靜。
她停下腳步,安靜良久竟無人敢出聲打破這種美的極致,彷彿一個輕嘆便會泄露了心底的秘密,而一個讚賞便會是對三界至美的一種褻瀆。明黃燭光下,她站在殿下,比月光更皎潔的是她的裙襬。
終於,玉帝含笑說道:“楊戩,你還真是好福氣。”
坐在最遠的角落裡,寸心遠遠望着楊戩,他仍是安靜模樣,今夜的錦衣華服讓他更顯得高貴,他始終在看着嫦娥,她的每一個舞步彷彿都踏在他的心上,當她彎下腰,身段慢慢時,她看見他嘴角勾起的那一絲隱不可見的笑容,眼眸似星辰,舉止若流水。
心尖被刺痛,她轉過頭,幽雲正低眉看着酒盞中殘留的酒,他雖也穿了朝服,卻只是件極普通的素色長衫,衣襟上只是用暗花繡了只鳳凰,她覺得他看上去有些消沉,心想他大約也是不喜歡天庭的。
她嘆了一聲,長長碎髮遮住眼瞼,“嫦娥真好看…”
幽雲抿着脣,略略擡頭看了她一眼,極輕說了句,“我不覺得。”
曲聲紛繁,寸心聽的模糊,不覺問道:“你說什麼?”
幽雲冷笑一聲,低頭望着手邊酒罈,斟上之後,懶懶笑道:“我說你是個白癡。”
幽雲直白的鄙視了一把寸心智商,恰好今夜寸心心情也是極差,懶得同他計較,搶過酒罈,倒滿猶自飲了起來,一杯接着一杯,越喝心越痛,索性將酒罈擱在自己面前,越喝越急,一副喝死拉倒的樣子。
一罈喝完,寸心將將提起一罈剛想接着喝,卻被幽雲掌心一翻,封住壇口,她剛想動怒,擡起頭卻看見他眼睛裡受傷的樣子。
“我心情不好…”她聲音裡多了一絲委屈。
幽雲嘆了一聲鬆開手,寸心連着倒了兩杯,一杯給自己,一杯給幽雲,微微笑道:“來,舉杯邀明月,天涯共此時。”
他嘴角不覺勾了個笑,眸子裡的怒氣再不見絲毫,伸手輕輕捋順她的長髮,靜靜對了一句,“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寸心眼神黯了黯,勉強笑道:“真酸…下一句是不是就該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了…”
幽雲斂了笑容,“你怎麼知道?”
寸心笑得眼睛裡含着淚,“你真傻,四百年前不管是隻龍是隻鳳哪怕是隻烏龜,我都會救的,你何必非要記在心裡,爲難了自己。”
幽雲笑容結了冰,“我願意。”
走出瑤池已近子夜,仙娥牽來天馬送幽雲回陽明宮,瑤池仙酒初喝時味道淺淡,但後勁十足,是以仙家大多不敢多飲,足足便宜了寸心,一口氣喝了三五壇,初時還能堅持,出了瑤池便沒了方向,看着眼前白馬,笑道:“三哥,你怎麼也來了?你向來不待見天庭的,怎地又變回白馬來看我了,是不是想你家妹子了?”
幽雲額上浮起一層汗…
小仙娥見幽雲表情嚴肅,不敢造次,低聲勸道:“上仙醉了,一路小心。”
寸心陡然翻身上馬,手掌一翻袖中抽出長劍,拍馬上路,一絲輕嘶,天馬跑的極快,轉眼便消失在了天際邊,金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片黑雲騰騰。
幽雲想追又嫌天馬不夠快,調頭將東華帝君的坐騎白雲鶴搶到跟前,翻身朝寸心消失方向追去,惹得東華帝君連連跳腳,倒是小仙娥想笑又不敢笑,忍的很辛苦。
離開瑤池,天宮便只剩下一片茫茫黑暗,良久眼前才亮起濛濛一層銀光,自眼前一直沿到天的盡頭邊,極遠地方傳來一陣輕輕馬蹄聲,白雲鶴展翅而去,原來已到銀河。
天馬跑的太快,等快要追上的時候,寸心策馬眼看就要一頭栽進銀河,白雲鶴千里俯衝而下,幽雲伸手將寸心自馬上撈到仙鶴背上,重新騰上半空。
“你想死啊…”他恨極,將她緊緊抱在懷裡,若跌入天河,他恐怕只能撈起她半個仙體回家了。
“你是不是也覺得嫦娥很好看?”她醉了,倒在他的懷裡,說的話也毫無來由,就像她這個人,有時候挺聰明的,有時候又傻的讓人恨之入骨。
他捏着她的下頜,讓她背靠在仙鶴上,自上而下望着她,他們的髮梢便交織在了一起,他的眼底慢慢騰起酒過之後的熱烈。
“你是最美的,任何時候都是…”
她眼睛蒙了一層淚,望着他,輕輕撫着他的臉頰,“幽雲,你長的真好看,可你知道我心裡還有着楊戩,還有着不死心。任何時候只要我心裡還有着他,若和你在一起,就是對你不公平,我只有不再愛他了,才能愛上你,我不能兩個都想要,很簡單卻又很難。”
仙鶴展翅橫跨過無邊銀河,這一夜星光璀璨。幽雲安靜望着她,俯下身,輕輕吻着她的酒窩,“寸心,不管你心裡有着誰,想着誰,夜夜念着誰,我都愛你,一輩子愛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