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入城 今天,我已經能下牀走路了,雖然手還在痛,換藥的時候還會感到難受,可是身體已經康復得差不多,感覺自己一切良好。
爲了不讓行程變得太緊湊,在我的要求下,我們決定早點上路,吃過早點後便出發了。
“爺,一切都收拾好了,可以出發。”馬將軍從客棧內走出來,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報告。
“嗯,出發吧!在天亮之前儘量多走點路。”輕點頭,段若辰轉過身去,走到馬車的前面,等着我。
我也跟上去,在他的扶持下先上了馬車。
同樣跨上馬車的他卻並沒有急着坐進馬車之內,而是坐在馬車的前面,靜靜的凝視着前方的路。
垂簾落下,我只能隔着這沉厚的布看着他的背影,沒有去想他爲什麼不進來坐着,自己靜靜的靠着坐,盯着仍被包紮的手,感受着這隱隱的痛,已經開始有點習慣,也開始不再那麼的難受。
“京城那邊的事處理成怎樣?太后跟沉威他們還有意見嗎?”在好久的沉默中,馬車外的他忽然說話了。
幽幽冷冷的,這是他辦事時的認真態度。
他不知道,其實這樣認真沉着的他,比那邪氣的壞人臉迷人許多。
不過,這樣的認真,他倒是很少會用在女人的身上。
是因爲他對女人都沒有一個是認真的嗎?可也包括那個婷妃?
“三爺跟太后起了點口角,各執意見,可是事情也總算能處理,最後沉威找到了處理的辦法,太后跟三爺都沒有意見了。”馬將軍說着,緩聲的迴應。
靜靜的聆聽着,我才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麼。
是沒有想到,他離開京城了,還盯着那邊的一舉一動。
“太后的思想比較偏執,三哥這人又比較固執,沉威倒是個能手,有他在,朕也就放心了。不過,若是傅太師也能回來,有這兩位文將,那朕的天下就無後顧之憂。”輕聲的,段若辰的說話中露出了他對這兩位臣子的喜愛。
能聽出,他是好纔將的人,而且也很懂得擅用。
“是啊!皇上這次一定能如願的,鄰國西蒙這幾年也日漸壯大,他們可不是安份的人,還一直緊緊於懷十年多前的那龍文山的爭奪之戰不肯與我們修好。皇上有文將在朝,能保朝中穩定發展,讓百姓百業興旺,那麼我們的國民就有好日子過。”馬將軍說話,穩定的嗓子中帶了點笑意,這是在替他開心的笑意。
靠在馬車內,聽着他們二人的對話,我不禁憶起慈念說他離宮的原因還爲了國事。
指的是想要重邀傅太師回京嗎?
沉大人我聽說過,是一個很有能力的新一代大臣,是段若辰的寵信。
而那個傅太師的聰明更有先帝多次的稱讚,若他真能同時得這兩位文官大臣,或者真是好事。所以,這次他纔會不顧太后的意願堅持要出宮嗎?
那私事呢?慈念說他的出宮還有點是私事,指的是什麼事?
“不止是要文將,還有武將才是最重要的,這是一個國家的根本,若沒有能善於行軍的人,那麼再多的文人官員都沒有用。”沉沉的,段若辰說話的聲音微緊,像是在爲這個事而煩惱。
可朝中的事我從來沒有去了解過,也沒有能力去多作了解。
但我知道,七王爺絕對是一個能將。
可這能將,卻不爲他而忠心......
“七王爺是一個好的武將,他幾乎是戰無不勝的,而且他很聰明,善於安排及行軍的調配手段等。”與我的想法一樣,馬將軍指出的說。
“他?的確是一個能手。”輕輕的,可說話中帶有不屑。
“皇上不喜歡他。”馬將軍會意應。
“不到朕喜歡,只怕他也不會喜歡朕,對朕來說,他是一個威脅。他的母妃賢太妃可不是一個普通的人,手段凌利,當年先帝偏寵賢太妃,對七王爺更是過份的溺愛。若不是玲太妃的入宮引起的那麼多風波,只怕朕這個帝位也沒有能如此輕易的坐上去。這些年來,雖然他在邊境一直努力抗戰,可他的心卻從來沒有離開過京城。”沉聲的,他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靜靜的眨着眼,我不知道他爲什麼要當着我的面前說,難道他就會以爲我已經熟睡了嗎?
不,他知道我能聽得見的,只是他不介意讓我聽見。
還是他仍然在懷疑我與七王爺的關係?
“那皇上爲什麼要讓他回京?”馬將軍輕嘆,問出了我的所想。
是的,那他爲什麼還要讓七王爺回京呢?
“賢太妃用病來作題,說想要見兒子。那朕就如了她的意,既然她有這個心,而人總是會有回來的時候,就讓他回來,看看他們又能如何。”輕淡的,他說。
雖沒有看見他,可是我卻像能感覺到此時他的脣角正邪惡的彎起。
他是在引人入局......
他肯定在想,與其讓七王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獨大,不如順他們的意讓人回來,將人放在身邊給盯着。
“只是賢太妃的要求,卻讓許多人誤會皇上了。宮外可是有許多的傳言,說皇上擔心七王爺功高蓋主,所以纔要強行將他給調回來。還有許多百姓說,若因爲七王爺的回來而讓鄰國有機可乘,那就......”馬將軍嘆聲,說話說着說着便停了下來。
當然,是因爲後面的話他不能說出口來。
“那就是朕的罪過?”輕笑,自信傲慢的段若辰不以爲然的接話。
他如此的態度,能聽出他的不在乎。
“皇上,若七王爺不可信,那是不是要在朝中選出有能力的將軍,去代替他的位置?”
“不這麼容易的,七王爺手上有幾個軍隊,不是我們能控制的,那是先帝給他的最後防範。先帝說到底,還是寵他的,當年先帝就是擔心朕會傷他,所以那幾個軍隊纔是獨立的。”沉重的嗓子,表示着他的心思。
聽他這說話,我不禁有點不安......
他......要對付七王爺嗎?
我就知道他與七王爺的關係不好,可是我沒有想到他真的打算要將這個弟弟給解決掉。
畢竟同是兄弟。
“雅貴妃的哥哥倒也是個人才,上次臣隨他出徵,發現他行事很果斷勇猛,倒有大將之風。”馬將軍又說,他的說話很近。
輕輕的拉開了簾子偷看,才發現他同樣坐在馬車前面。
“是的!他是一個可用之人,朕會用重他,等機會來了,朕會將他給推上位去的。還有國丈劉將軍,他手上的兵權不輕,這幾年他一直在精操一隊軍,相信那效果不錯。現在他回京來,有更多的原因是想要退下來了吧!朕知道他想要讓他的大兒子接管自己手上的一切兵權。”輕聲的,他的說話那麼的自信。
是這些能人,帶給他的信心......
所以,他不需要七王爺。
所以,他要解決七王爺,來一個安心,是嗎?
凝起眉,小心的挪動着身體靠到馬車的角落裡,心變得涼涼的。
我不知道他與馬將軍的這次對話只是隨意的,還是有意的,可是我聽得清清楚楚了。
他要倚重的人,是皇后的爹與大哥,也是雅貴妃那麼強人哥哥。
而他要對付的人,卻是我的恩人,是我不能忘卻的恩情。
他這是在警告我,是嗎?
他是要讓我知道,與七王爺修好,絕對是絕路一條。
沉默的,我閉起了眼,靜靜的閉着眼,不想下再去聽他們接着又說了些什麼。
那些國事,大事,其實都是與我無關的事。
我不在乎,一點都不在乎......
*
馬車內響起了動靜,在朦朧睡夢中的我緩緩的睜開了眼,放眼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帶着笑,欺近我的臉,脣角微揚,那眼眸可不懷好意的。
“皇上......”怔怔的看他,不知道他想怎樣,隻眼看着他一下比一下貼近。
“你的睫毛好長。”輕淡的,他說出的話讓我愕然的瞪大了眼,才意識到他貼得這麼近在看什麼。
“謝皇上稱讚。”苦笑,我只好謝恩。
“手還痛嗎?”拉起我那受傷的手,坐到了我的旁邊,溫柔的他,輕輕的給我按撫着手上沒有包紮着的位置。
“不怎麼痛了,相信明天就會完全的不痛,就不知道會不會留下疤痕。”搖頭,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我苦澀的笑了笑,感受着他的指尖傳來的溫度。
“星兒在乎嗎?朕過去以爲,你纔不會在乎身上有任何的傷痕呢!”他的辰角微揚,帶諷刺的笑語。
無奈的閉了閉脣,我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皇上若不介意,那星兒也不會介意。”擡頭來,我不畏縮的笑着,學着他那諷刺的壞笑:“反正星兒已經是皇上的人,這手也就是皇上的手,只要皇上不介懷,星兒無所害怕。”
“這麼會說話,朕以前倒是沒有發現。”伸手用力的在我的額上輕敲,他將身體靠着,伸手將我攬進了懷中。
讓頭靠在他的肩上,無聲的苦笑,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凝起了眉心。
以前不是他沒有發現,而是我一直做得很小心。
因爲深宮之內,小心是必須的事。
像是此時的這種輕鬆,不必行禮,不需提防,不用謹言慎行的時間,只怕是過了一天便少了一天。
在中秋之後,我們便要回宮了,那時候,我還能像現在這樣依在他的身邊靜靜的休息?
不,很難了,哪怕他會給我寵愛,那都是平分的寵愛。
從剛纔他跟馬將軍的說話中能聽出,他還需要依重雅貴妃與皇后的關係來收攏人心。
只有全然的忠心,那些有用之人才能真正的助他。
而我,能給他的又是什麼?
是什麼都給不了他......
忽然覺得,原來不是不愛他難,而是要愛他同樣的難。
對他,我的心該如何去操控呢?
***
連續幾天的趕路,沒有再作多餘的停留,我們終於在第四天後趕到了平世縣前。
這裡近海,我們在入城的位置之前就看到了海。
趴在馬車的窗口從山上看向外面的海,看着這浩瀚大海,記憶是如此的熟悉。
曾然,我亦跟爹到海邊玩水。
記得,那時候我總會玩得全身都溼透,然後娘會跟在後面說,太沒有女子的模樣了,然後帶着寬大的圍巾跟着我後面,不停的爲我擦着頭髮上的溼氣。
娘還說,女人不能讓頭髮總是溼的,不然老了就會頭痛。
那時候,我沒有想到這一點,老了以後怎樣誰能知道呢?更別說是頭痛這遙遠的事。
“爺,我們下了這個山頭就到平世縣,大家有點累了,不如休息一會再起程吧!相信能在太陽下山前入城。”堂侍衛走到剛停下的馬車前,對馬車內的段若辰詢問。
“好,就休息一會吧!”輕淡的,靠在角落裡的他動了動。
“我可以下馬車去看看嗎?”頭從窗口回來,我帶希望的看向他。
深深的凝視着我,他並沒有立即的點頭,在我以爲他要拒絕之時,他才緩慢的,點了一下頭。
那幾乎讓我看不見的。
“謝皇上。”歡喜的,我謝恩後急急的轉身走出馬車。
這馬車有點高,低頭看去,有點苦惱的皺着眉。
之前的每一次都是段若辰先下馬車,然後扶着我下去的。
這次,他卻賴在馬車內不動,讓我不知道如何走下馬車纔好。
“慈念,你來扶我一下好嗎?我下不去。”苦惱的,我忍不住擡頭,尋找着慈唸的影子,看見她正在一棵樹前疲累的靠坐着,只好帶點抱歉的苦笑。
“沒用的女人。”輕嘲的笑,然後馬車的簾子又動了動。
是那個不想下馬車的男人走出來了。
他很快的走下馬車,然後伸手將我橫抱而落。
手臂抱着他的脖子,在雙腳到地後,我纔敢放開手。
擡頭看他,再次謝恩:“謝皇上。”
“朕不姓謝。”冷哼,他放開了我,自己走到馬車的後面,然後不知道在取什麼。
笑着看他轉身,我帶愉悅的衝向那高高的大石上站着。
站得高高的,想要將海看得更清楚一點。
好漂亮,好大,浩浩蕩蕩的氣勢真的很棒。
“好漂亮,***的海風。”站到了大石上,我忍不住低低的輕呼,張開雙手,用力的閉起眼,回想着記憶中的那些快樂。
海風,是最親切的朋友,過去,我最近迎着海風在跑,那鹹鹹的味道輕易的帶起我許多的記憶。
“坐下來,在入城之前先換藥。”輕柔的噪子,他不知何時已來到我的身邊。
帶着微笑轉身,我小心的坐到石頭上,這寬大的石頭能容下我們二人,坐在其中感覺就像坐在牀上一般的寬大。
他將藥放在一邊,然後開始動手。
“爺,需要奴婢來給夫人換藥嗎?”慈念看見,站了起來,看向我們問。
“不用了,你走了一天的路可要累壞,就休息一下。”搖頭,他淡淡的對慈念姑姑命令。
纔看着慈念姑姑坐下,便發現手上的動作可不帶輕柔的,很快就將所有的布帶給拉開,然後丟棄一邊。
“夫君,你能不能溫柔一點,雖然都康復得差不多,可還是會痛的。”看着他的動作,我忍不住輕聲的提醒。
其實也不痛了,就是過不了心理關心,總覺得會痛。
“這手也不是第一次受傷了,過去你都是這樣喊痛的嗎?那次雅貴妃對你用刑,也是這手吧?”他輕哼着,手上的動作沒有因我的說話而放溫柔。
無奈的暗暗咬牙,想了一下,問:“皇上怎麼知道的?”
上次我受傷後,太后擔心,所以准許我休息幾天,那時候他前往鳳儀宮我都沒有出來迎接跟侍候,後來手康復後,他也沒有那麼輕易觀察到吧!
那次是夾傷的,所以更多是瘀傷,康復得也比這次快,並沒有留下傷口。
“朕不是什麼事都能知道嗎?星兒現不是一直都這麼認爲?”挑眉來,他不可一世的衝我眨了眨那囂張的眼。
被逗笑了,我低下頭,看着他已經開始在給傷口原來的藥粉擦拭掉。
解開布帶的時候雖然不溫柔,可是擦着傷口的動作卻放軟了。
輕輕的,凝起的劍眉露出了他的認真與專注。
靜靜的看着他,手好像已沒有半點痛或不自在的感覺。
他此時的溫柔,此刻的認真,叫人心醉......
“皇上,你會不會對星兒像當初對玲貴人一樣,等人心動了,就高傲的一腳踢開。”幽幽的,我忍不住脫口而出的輕問。
低頭與我清理傷口的他聞言擡起了頭來,眼眸深了一下,如在沉思:“到時候你就知道。”
“皇上,你總這麼溫柔多情,埋下如此多的情種,卻不知道多少女人恨你入骨,小心哪天被後宮中心理不平衡的女人毒死了也不知道。”看着他的眼,我淡淡的低語。
有點憂悶,心裡苦嘆。
心一直在爭扎着,在心動與否之間,我的心早已經不自由了,是嗎?
不然,又怎麼會一次又一次的在他的溫柔之下而着迷?
“朕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如恍然大悟,他這下可認真了,凝起眉在思索着。
被他惹得發笑,我聳了聳肩,緩慢的別開頭,沒有去看他如何給我重新上藥,然後包紮。
看着無邊無際的海面,不敢再在他的面前說這海有多漂亮。
我想,他不喜歡海吧!因爲是大海埋怨了他的女人。
如果......如果我也在那天的馬下慘死,不知道他會不會也一直的給我保留着純景軒,偶然的去懷念一下我呢?
不,肯定不會的,他不像是一個如此癡情的男人......
但是,他卻對那個女人癡情了。
婷妃......一個怎樣的女人呢?
“朕到馬車上休息一會,你繼續看海吧!”他說,轉身走向馬車。
沒有再理會他,靜靜的凝視着大海,脣角露出歡喜的笑......
爹,娘,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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