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芷並不指望薛陽能過來,但也斂了心思,起身對着鏡子拾掇了下自己,頭髮攏順,畫了眉,本想着再撲點粉,又覺得太過顯眼,便放下粉盒,去衣櫃裡尋了件藕荷色的內衫換上,她瞧了瞧,比剛纔散漫的樣子要好看許多。
去外間收拾出茶具來,她便沒再做別的,待了片刻,又覺得這般等着太過生硬刻意,起身去了裡間,靠在榻上,扯過一張毯子蓋住腿,又翻出一本書,看似閒閒地看起了書。
翠雲回來得早一些,見李沐芷雖神色依舊淡淡的,整個人卻略略裝扮過,心頭大喜,上前交代方纔同富貴說的話,又爲她添上水,站在一旁,安靜地候着。
過了有一炷香,院子外傳來人聲,翠雲起身往外走,末了叮囑了一句:“姑娘,你既有心,就多擔待下老爺,不惹他生氣,你的日子也好過。”
李沐芷衝她笑了笑,翠雲心定,往外走去。
薛陽已經到了門口,翠雲趕忙行禮,見他進去,從外面悄悄地關上門。
外間桌上的茶具擺得明明白白,薛陽瞧見,說不上什麼滋味,待要找李沐芷發現她還縮在裡間不出來,擡腿便邁了進去。
李沐芷仍舊盯着書瞧,一動不動,薛陽哂笑一聲,兩步跨到她眼前,一把將書扯走。
“叫了爺過來還給爺冷板凳坐?”薛陽手指輕攆了幾下書,將手背在身後,似笑非笑地盯着李沐芷。
李沐芷原待扭頭像往常那樣不理會他,忽地又想起不能如此,她挪了兩下,下了榻,只微微擡眼看了一眼薛陽,就移開目光,指着外間說:“今晚守歲,爲免乏困,我爲你泡壺茶喝吧。”
說着便要往外走,剛擡起腳來,就被薛陽一閃身攔住,他高,必須得低着頭才能看着李沐芷。
頭頂的聲音有些混不吝:“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今兒個怎麼想起伺候伺候爺了?”
李沐芷咬了咬脣,低頭答道:“我母親來過了。”
薛陽沒吱聲,繼續盯着她。
李沐芷眼一閉:“謝謝你。”
薛陽哼地笑了一聲:“稀奇了,去年也沒見你說個謝字,怎麼今天懂事了?”
李沐芷垂首須臾,轉身爲他泡起了茶,薛陽繞到桌子對面繼續盯着她。
雖然已有兩年未泡過茶,但她手藝並不生疏,一行一動皆是行家。
薛陽視線被她靈巧細潤的手指吸引過去,白嫩嫩的,纖纖的,順着手指往上看,就是李沐芷那張絕麗的容顏,不似往日裡那般隨意,雖未盛裝卻已足夠迫人心魄。
薛陽心踢騰了一下,無意識地上前半步,想要靠李沐芷更近一些。
李沐芷雙手捧起一杯茶,斂眸遞向他,薛陽沒有接,也站着不動,就這麼等着。
李沐芷定了定心,繞過桌子將茶杯遞到他眼前,薛陽還是不肯動一下手。
李沐芷雙手舉高,將茶杯湊到他脣邊,薛陽這才張口,將茶喝了進去。
“我聽母親說,家弟病了,她無法外出,請不來大夫,還望老爺開恩,讓大夫去給家弟悄悄並,天寒地凍的,容易拖成大病。”李沐芷一邊重新倒茶一邊說着,話音剛落,薛陽就數落道:“喝你一口茶還得替你辦事,你這茶可比銀子都金貴!”
李沐芷又端起一杯,待要過去繼續喂着他喝,薛陽罵道:“行了行了,大半夜的喝那麼多茶,你是想伺候我還是害我?”
李沐芷手停在半空,進退不是,抿了下嘴,待要將茶杯放回桌上,薛陽卻大手一伸從她手中一把奪過茶杯,仰頭喝下,活脫脫飲酒的豪放模樣。
將空了的茶杯放在李沐芷手上,薛陽出聲:“不喝了,東西收了。”
李沐芷有些難堪,頭埋得更低。
薛陽瞧着她難得乖順的模樣,心頭卻沒什麼喜氣,剛纔在偏院那裡,聽富貴一說便撂下正在跳舞助興的徐彩兒,腳底生風一般來到後院。
明知不可能,卻不知心裡在期待什麼。
李沐芷說出了想要給她弟弟請個大夫,倒讓他鬆了口氣,知道她所圖爲何,心便不再沒個定數。
李沐芷待要端着茶具出去,剛一起身,就被薛陽伸手扯住,他皺皺眉:“你就是這麼討好人的?”
李沐芷不動。
“連句好話也不會說,還讀書呢,讀到後山坡去了?”薛陽恨鐵不成鋼。
李沐芷回身將茶具放下,思慮片刻,似是有些苦惱,薛陽不動聲色盯着她。
“你待要如何?你說,我做。”李沐芷說道。
這一下直接把薛陽給氣笑了,無聲地罵了句:“蠢貨。”
李沐芷還要再問,下一瞬眼前一花,薛陽將她一把扥了過去,伸臂攬進懷裡,另一隻手捏起她的下巴,聲調都有些變了:“想要討好我也簡單。”
話音剛落,薛陽大力一扯,牀幔落下,兩人跌倒在牀上。
畢竟寒冬,屋子裡雖有旺盛的炭火,皮膚露出來的一瞬,李沐芷還是一哆嗦。
這般情景她已經歷無數遍,並無心去抵抗,何況今時今日她有求於薛陽,即便做不到主動,也不能去掃興。
閉上了眼,消了抵抗的心思,這種變化薛陽豈會察覺不到,李沐芷往日裡從未有這般柔順,此時佳人在側,他只覺得血都涌到頭頂,眼暈目眩了起來。
“你可真是個禍害!”低低罵了句,兩人都再無言。
屋子裡滿是喧鬧,聽得窗外過來探尋的富貴和翠雲滿臉通紅,跑了出去。
事畢,已經子時,新的一年到來,李沐芷累得口乾舌燥。
薛陽收拾妥當,滿足地在她身邊躺下,李沐芷扯過被子蓋住自己轉過身去背對着他。
薛陽撐起一隻手臂,低頭盯着她看,李沐芷被他看得心煩,低聲道:“將燈熄了吧。”
富貴的聲音在外面響起:“老爺,該去放炮仗了。”
老天知道,富貴等得多難受,翠雲已經不肯過來了,只好他一個人悄悄湊過來,確定屋內歇了聲響後才提醒。
薛陽利落起身,活像剛纔的事沒損他體力還添了他許多精氣神似的:“我去了。”
李沐芷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薛陽穿好衣裳沒有耽擱,走出屋去。
富貴跟在身後,艱難地開口:“老爺,奴才爲您整理下頭冠吧。”
薛陽一頓,笑了兩聲:“弄吧。”
方纔跟李沐芷鬧得太兇,頭髮已經散了一半。
富貴幫他理好,二人去往前院。
李沐芷起身簡單洗了洗,又換了一身乾淨的內衫,才躺回牀上,心裡盤算着,剛纔她的表現薛陽應當是滿意的,待會兒若是他還回來,一定趁熱打鐵,再提一嘴給家弟請大夫的事。
這樣想着,漸漸有了睡意,剛迷糊着,一個冰涼的身體從後面貼上她,李沐芷嚇得睜開眼,隨即薛陽的聲音響起:“熄燈做什麼?亮着,我想看着你。”
李沐芷不待開口,薛陽已經俯身下來,李沐芷忙道:“爲我家弟請大夫的事,別忘了。”
此時的她無論說些什麼,在薛陽看來都是魅惑不已,他不假思索應道:“知道了,只要你好好伺候我,什麼都成。”
李沐芷睜開眼睛望着身體上方的他,緩緩的,似是跨過心頭的萬般溝壑,伸出雙臂攬住了他。
轟的一聲,薛陽只覺腦袋都要炸了。
只覺得今夜他哪怕死在這裡,也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