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卒們開始繞着演武場急行軍的時候,魏霸也開始了每天的晨練。不過他很快就後悔了。他空着手跑了三圈就開始大喘氣,七八圈就開始腳步沉重,拼了老命,總算跑完了十二圈,已經累得像條死狗了。而那些全副武裝,還扛着一大袋子米的士卒卻還是步履輕鬆,眼神堅定,甚至……跑得比開始還快一些。
魏霸大受打擊,很沒形象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魏武一溜小跑的跑了過來,雙手遞過來一大碗水:“阿兄,快喝了,阿母特地給你準備的,冷熱剛剛好。”
魏霸接過漆碗,水溫不冷不熱,果然剛剛好。他扭頭看看遠處拉着蘭兒小丫頭的阿母,舉了舉手中的碗,咕咚咕咚喝得精光,將碗還給魏武,氣喘吁吁的說道:“阿武,扶我到一邊去,跟這些屬驢的一比,我太丟人了。”
魏武笑了,一手拿着碗,一手扶起魏霸:“你怎麼能跟他們比,他們從小就這麼練,你才練了幾天。能跑這麼遠,已經算是不容易啦。”
“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魏霸佯怒,半靠在魏武的肩上,走到場邊的小屋裡坐下。鄧氏和小丫頭蘭兒走了過來,看着汗流浹背的魏霸,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卻不怎麼說話,見魏霸除了氣息粗一些之外,沒有什麼問題,這才放心的走了。
“阿武,你以後也要這麼練?”魏霸看着演武場上還在奔跑的士卒,有些心虛的問道。
“當然,大兄就是這麼練出來的,如果你不是體弱多病,也要這麼練。我以後當然也會一樣。就算是阿爹,閒暇有空的時候,也要每天鍛鍊的。”魏武理所當然的說道:“爲將的平時不苦練身體武技,到了戰場上哪裡還有立功的機會。”
“可是……也沒必要這麼大的負重吧?”
“這個負重大嗎?”魏武很詫異,眨眨眼睛道:“我們都習慣了,大家都是這麼練的。”他想了想,又道:“我記得阿爹說過,這好像是一個很古老的練兵方法,是名將吳起傳下來的。”
“吳起?”魏霸一聽這個名字,沒有再吭聲。吳起是戰國時代最傑出的名將之一,在後世兵家的眼中和孫子齊名,不過名聲不太好,下場也不好,到了以道德取人的後世,吳起就慢慢的湮沒了。現在離戰國時代還不算太遠,有他的兵書傳下來也是有可能的。一想到有可能看到已經失傳的吳起兵法,魏霸有些見獵心喜。“這兵法在哪兒,能看到嗎?”
“在阿爹的書房,你要想看,當然可以。”
“那好,趁着現在還有點空閒,我們去看看。”魏霸來了精神,站起身來,扯了扯魏武。魏武卻皺了皺眉:“現在就去啊?能不能等一會兒?”
“臭小子,我就知道你一提到書就渾身腦仁疼。”魏霸洞若觀火,知道魏武練武不怕苦,可是看到書就兩眼發呆,甚至是深惡痛絕。他用力拽起魏武:“我可告訴你,要想成爲名將,光有一身好武藝是不夠的,那充其量也只是個鬥將。你不是敬佩關侯嗎?關侯還要讀春秋呢,你怎麼不讀書?”
魏武無奈,苦着臉被魏霸拉着走,一邊走一邊嘀嘀咕咕的埋怨道:“以前你不也是不肯去,現在倒好,反倒說上我了。”
兄弟倆一邊鬥嘴,一邊進了內院,來到後院的書房。書房並不大,裡面也不像魏霸以爲的那樣擺滿了書,除了一張帛制的地圖掛在牆上外,只在角落裡有一張書架,上面擺了幾堆簡牘和帛書。南窗下襬了一張黑紋紅地的漆案,案上整整齊齊的擺着筆墨文具。在北牆角還有一張行軍榻,應該是平時看書累了時小憩用的。
魏武一進門,不等魏霸說話,就衝到小榻上躺下,用手臂遮住眼睛,唉聲怨氣。“昨天沒睡好,我有點困,先補個覺,你想看書就看吧,全在架子上。”
魏霸也沒心情理他,先打開窗透透氣,然後走到書架上,仔細的翻檢着。架上看起來一大堆,其實沒幾部書,除了一部《春秋》,一部《論語》,就是各種兵書。魏霸很快找到了掛有《吳子兵法》骨籤的那捲竹簡,小心的抽了出來,打開包裝用的青囊,取出裡面的竹簡。
竹簡很光滑,看來魏延平時沒少翻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寫着蠅頭小字,天頭地腳還有硃色的小字,正是魏延那長槍大戟般的筆跡,應該是他寫的心得。
魏霸找到了魏武卒的那一段,細細看了一眼,不禁歎爲觀止。原來古代真有這麼強悍的戰士啊,怪不得這個吳起能夠稱雄天下,僅看他的戰績就知道了,大戰七十六,全勝六十四,居然是一戰未敗。更離譜的是,他的對手中還有後來統一天下的秦軍。連秦軍都被他打得沒脾氣,這廝實在是太強悍了,怪不得魏延會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要按魏武卒的標準來訓練魏家部曲。
如果真如敦武所說,魏家三千部曲都有這樣的實力,那將是一支令人生畏的力量,橫掃天下也許不夠,但是在地狹兵寡的蜀國,這絕對是一個讓任何人都無法漠視的存在。要知道吳起倚仗的不過是五萬魏武卒而已。
可是,吳起有五萬魏武卒,從無一敗,最後依然死得悽慘,而魏國最後也被秦國所滅。魏家就算有三千武卒又怎麼樣,能橫掃天下嗎?肯定不能。因爲歷史上魏延很快就死了,與吳起一樣,沒有死在戰場上,而是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魏霸輕輕的掩上了竹簡,輕嘆一聲,心頭沉甸甸的。他現在有些相信三國演義的說法了,諸葛亮有這樣的自信控制住魏延,可是他死了之後,誰還能控制魏延這頭猛虎呢?那麼爲了蜀國的安危,在他死前離下除去魏延的錦囊妙計,或者說是除去魏延的陰謀,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魏家要怎麼辦才能避免這個厄運?退一步海闊天空?顯然不太可能,以老爹魏延的性格,他是不可能做縮頭烏龜的。
那就只有進,讓自己變得更強大,讓所有的對手都不敢露出獠牙,甚至連呲牙都不敢。然後再提醒老爹魏延小心諸如馬岱這樣的無間道,不要上他們的當,保命應該問題不大。可是,魏家父子要論武力可能是一等一的,要論計謀,好像都比較弱智,特別是要和諸葛亮這樣的高人鬥心眼,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自己雖說是穿越而來,論專業技術是有一點,可是權謀也不擅長,要不然也不會在辦公室政治中輸得鼻青眼腫了。
該怎麼辦呢?魏霸看着窗外的景色,沉思不語。
在十幾步外的小樓上,珠簾內,夫人張氏一手託着腮,歪坐在陰影之中,雙目微閉,除了眼睫毛在輕微的顫抖之外,看不出她是否睡着了。她的貼身丫頭,錦衣少女環兒坐在她身後,握着小拳頭,輕輕的捶着腿,嘴裡不緊不慢的講述着她剛剛打聽到的情況。
“他安排了活計之後,自己便去了演武場。不知怎麼的,讓十個武卒扛着米袋,繞場急行軍。他自己也跟了十來圈,累得像條死狗……”
張氏輕輕的哼了一聲,環兒一驚,連忙把後面的話嚥了回去。“後來休息了一陣,便和魏武去了將軍的書房。”她扭頭看了一眼對面小樓上打開的窗戶,看着那個端坐在窗前的身影,眼中的憤怒毫不掩飾。
“去了書房?”張氏睜開了眼睛,慢慢的坐了起來:“他不是在忙嗎,怎麼有空去書房?”
“誰知道他。”環兒撅着嘴道:“依我看,他不過是藉着這個由頭,打張平一頓屁股,來折辱夫人的臉面。”
“嗯?”張氏不悅的看着環兒。環兒這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把張平的屁股和夫人的臉面相提並論,實在不雅,連忙伸手掩着嘴,欠身道:“夫人,婢子失言,還請夫人責罰。”
“你們啊,就是太驕縱了。魏霸雖說是妾生庶子,畢竟是將軍的血脈,雖不能和阿風相提並論,可也不是你們這些做奴婢的能夠指責的。”張氏語氣淡淡的,其中透出的森然卻讓環兒面色發白。“更何況將軍讓他這麼急着趕回來,自然是有急事,張平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真是笨得和豬一樣,打死了也是活該。”
環兒不敢回嘴,拜服在地,顫慄不已。
張氏站了起來,緩步走到窗邊,看着對面書房裡的那個身影,嘴角微微一挑。“不過,我倒是對他今天的表現有些好奇。一個懦弱了十幾年的孩子,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強勢?扛着家主的名義讓我無話可說,又扛着我的名義當衆把張平打得半死,偏偏我暫時還不能拿他如何。這狐假虎威的伎倆雖然拙劣,可由他使出來,卻着實有些稀奇。”
張氏沉默了片刻,又輕聲笑了起來:“就是將軍和阿風,只怕也不會想到這樣的手段。魏家向來只有匹夫之勇,現在居然出現了一個會耍詭計的,倒也難得。難道是老天垂憐魏家,終於肯給魏家一個有點腦子的人了?”
環兒擡起頭提醒道:“可是夫人,他……他如果真的變聰明瞭,將來……”
“怕什麼,嫡庶之分,我相信將軍還能拿捏得住的。”張氏冷笑一聲:“再說了,就他這點伎倆,騙騙那些莽夫也許可以,又如何能騙得過我?想要對阿風不利,他還要再修煉幾十年才成。”
環兒不敢再說,只得應道:“夫人高明。”
張氏居高臨下的看着環兒,不容置疑的說道:“你去看着他,如果有什麼需要提醒他的,也及時的指出來。這件事關係到我魏家和楊儀的爭鬥,可不能大意了。”
環兒俯首聽命:“喏。”——————新書期,求推薦!求收藏!求各種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