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暫的錯愕後,彭小玉耷拉着腦袋,小媳婦兒似的走到魏霸面前:“少主,我錯了。”
彭珩看着面頰微紅,嘴角帶笑的彭小玉,愣了半晌,忽然嘆了口氣。他伸手指了指彭小玉,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說。晃了半天手,他惡狠狠的吐出一句:“魏霸,我妹妹要有什麼意外,我殺你全家。”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見彭珩走路時痛苦的樣子,彭小玉這才如夢初醒,趕上去拉着彭珩,急急的問道:“阿兄,你受傷了?”
“沒事,一點小傷。”彭珩臉頰抽搐着,伸手摸了摸彭小玉的臉上的青斑:“別忘了吃藥。這小子剛纔也說了,他是個好色之人。”
“我知道了。”彭小玉紅着臉,連連點頭,又想起了什麼,連忙說道:“阿兄,你等等。”然後一溜小跑的回到魏霸面前,央求道:“少主,能不能……給我一點傷藥?”
“你想得美啊。”魏霸一邊說着狠話,一邊從行李裡掏出隨身攜帶的魏家傷藥,拿出一半塞到彭小玉懷裡:“早知道還要給他治傷,剛纔一刀砍死他算了。”
彭小玉也不和他爭辯,捧着傷藥,飛奔到彭珩的面前,將藥塞給他:“阿兄,這是魏家最好的傷藥,一半外敷,一半內服,每次一匕,一天三次。”
彭珩看看彭小玉,又看看魏霸,嘴角抽了抽,將藥塞進懷裡,捂着肚子,匆匆的走了。彭小玉將他送到門口,扶着門框看了很久,直到看不到人影了。這才怏怏的回到屋裡。
魏霸斜着眼睛看着她,彭小玉低着頭,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過了很久,她才輕聲問道:“少主,要不要……先做個足浴的桶?”
魏霸撲嗤一聲笑了起來,招招手,把彭小玉叫到跟前,仔細看了一會。有些疑惑的問道:“你這青斑是不是……小了些?”
彭小玉緊張的看着魏霸:“少主,你看出來了?”
“只是有點感覺,好象淡了些,也小了些,不過不太明顯。”
“哦。”彭小玉不好意思的捂着紅彤彤的小臉。像蚊子似的哼哼道:“阿兄身邊有個懂醫術的道人,他說我這是一種陰寒症,開了個方子,不過藥不好找,阿兄讓人到洛陽去找,好容易才把藥配齊,才吃了半個月。想來還不是很明顯,所以……所以……”
“是嗎?這是好事兒啊。”魏霸聳着肩膀笑了起來,有些興奮的搓搓手:“那以後小玉你就是個完美的婢女了。”
彭小玉看着魏霸這副沒正形的樣子,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她雖然對魏霸好色不好德的脾氣不太滿意。可是她自己何嘗不希望早日把這塊討厭的青斑去掉。自從魏霸被她的兄長彭珩陷害之後,她一直內疚不已,每次想到魏霸就暗自垂淚,此刻看到魏霸活蹦亂跳的站在她面前調侃她。心裡暖洋洋的,也不計較魏霸的境界不夠高尚了。
“你們什麼時候到長安的?”
“剛來兩天。”彭小玉歡快的說道:“半個月前。阿兄接到了從宛城來的命令,就立刻趕來了。”
“半個月前?”魏霸算了一下,靳東流離開長安有兩個月了,彭珩半個月前才接到命令,這中間耽擱的時間可有些長啊。
“出了少主那件事之後,漢中追緝得特別緊,阿兄他們活動非常困難,手下被抓了好幾個。這次從漢中趕來,路上還死了兩個人。”彭小玉的臉色黯了下去:“這次阿兄損失慘重,短時間內很難回到漢中,他肯定是回宛城了。”
魏霸暗暗點頭,心道有諸葛丞相坐鎮漢中,彭珩又露出了馬腳,沒被斬草除根就算運氣不錯了,元氣大傷在是在所難免。要想重新在漢中建立起那麼強大的細作組織,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丞相果然是腹黑高手啊,這一招將計就計,使得多高明啊。
一想到將計就計這四個字,魏霸的心頭一暗。彭珩剛纔說的那些話,就像一根野草,不知不覺的種在了他的心裡,再也很難清除。
彭珩出了城,坐上馬車,拉上車簾,這才鬆開咬得緊緊的牙關,呻吟了一聲。一個叫陳茗的隨從跨上車來,關心的問道:“大人,你沒事吧?”
“沒什麼事。”彭珩緩緩的吐出一口氣,罵了一句:“這豎子下手真狠。幼篙,安排好了?”
陳茗點了點頭,又道:“大人,我們就這麼走了?”
彭珩眼神一閃,沉聲道:“你有什麼想法?”
陳茗吃了一驚,連忙說道:“大人誤會了,我只是覺得,到了長安,又涉及這麼大的事情,不給安西將軍傳個消息,將來……”
陳茗說了一半,見彭珩沒有接他話的意思,喃喃的住了嘴,行了一禮,退了下去。他剛剛放下車簾,就聽到彭珩說道:“你回蜀山一趟,把你小師弟的屍體帶回去,請你師父安排一個高手來。魏霸身邊的那個侍衛武技很高,普通人對付不了。”
陳茗有些窘迫,怔了片刻,躬身應道:“喏。”然後轉身走向最後那輛載着屍體的馬車。馬車上,他那小師弟頭顱被劈開,白色的腦漿從傷口處溢了出來,兩隻瞳孔已經散開的眼睛卻瞪得溜圓,死不瞑目。
“師弟,放心的去吧,我們一定會給你報仇。”陳茗伸手蓋在小師弟的臉上,嘴裡念念有辭。
馬車內,彭珩靠着車廂,一手輕輕的揉着腹部,一手掂着彭小玉從魏霸那裡討來的傷藥,嘴角掛着一絲意味難明的笑容。今天的結果出乎他的意料,不過,似乎也不錯。唯一讓他不安的是這次損失太大,士氣低落,回到宛城後怎麼向司馬師交待,以後又怎麼鎮服手下這幫亡命徒,這纔是他比較擔心的事。
……
夏侯徽和夏侯懋並肩站在城樓上,隱在檐下的陰影中。看着漸漸遠去的馬車,沉默不語。
夏侯徽有些尷尬,幾次張口想說話,最後卻又放棄了,只是捏着手裡的手絹,繞在指頭上,纏得細長的手指有些發白。
她知道夏侯懋現在心情很不好,可是又不知道怎麼勸慰他。
彭珩能進驛館找到魏霸,夏侯懋當然知道。彭珩拿着宛城開具的路傳。有司馬懿部屬的腰牌,所以夏侯懋才讓他去見魏霸,他同樣在等着彭珩見過魏霸之後來向他彙報見面的結果。可是他沒想到,彭珩居然就這麼走了。
這是赤裸裸的蔑視。
聯想到上一次靳東流對魏霸身份的隱瞞,再加上這次彭珩對他的無視。夏侯懋出離的憤怒。如果不是他老好人做慣了,哪怕只是稍微強勢一點,現在肯定會派人追出去,把彭珩拖回城裡,狠狠的打一段。
夏侯懋是厚道人,他做不出這麼跋扈的事,但這不代表他不會生氣。
夏侯徽想勸勸他。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她又不方便開口。再想到自己嫁入司馬家,不過是一顆暗棋,她更是心亂如麻。更覺得沒有意思,一時懶得再管這些事情。
這是男人的世界,也是男人間的戰爭,我既然是女人。就老老實實的做個女人,不管嫁給誰。以後相夫教子就算了,何必牽扯到這些事情當中去。
她如此想道。
夏侯懋轉過頭,看了夏侯徽一眼,見她臉色微微發白,眼神有些呆滯,也愣了一下。他正準備說話,蕭諾一溜小跑的走上了城樓,一邊喘着氣,一邊行禮道:“將軍,魏霸身邊多了一個人。”
“誰?”
“一個婢女。”
“婢女?”
“嗯,好像是那個姓彭的帶來的,聽他們說話的稱呼,好像叫彭小玉。”
夏侯懋想起來了,他聽魏霸說過,應該是彭珩的妹妹。夏侯懋的心情更不好了,彭珩這是想在我的身邊安插耳目嗎?
“現在還在驛館裡嗎?”
“不,她剛剛出去了。”蕭諾看看夏侯懋的臉色,又連忙說道瞎:“請將軍放心,我已經讓皮二丁跟上去了。皮二丁對長安很熟悉,一有消息,他就會報到將軍面前。”
“嗯,很好。”夏侯懋點了點頭,讚賞的看了蕭諾一眼:“好好看着,但是不要驚動他們,我倒要看看,他們究竟在搞什麼鬼。”
“喏。”
……
就在離驛館不遠處的一座宅院裡,趙素靠在一張矮几上,看着牆上掛的那副複製的大河圖,一手捻着頜下的短鬚,一手在案上輕輕的敲擊着。在他的面前,擺了幾張繭紙,上面寫了不同的字樣。旁邊的火盆裡,幾張紙已經燒成了灰。
門外有腳步聲響起,趙素眉頭一皺,迅速拿起一張寫了幾個字的紙,扔進火盆。火苗舔着繭紙,頓時變得明亮起來,繭紙迅速捲曲起來,慢慢的變黃變黑。
“趙師兄?”
趙素看了一眼火盆中的灰球,這才說道:“孟玉嗎?進來吧。”
張溫端着一隻食盤走了過來,跪坐在一旁,將食盤放在案上,他瞟了一眼火盆中的繭紙,倒了一杯酒遞給趙素,不動聲色的笑道:“師兄可揣摩出其中的奧妙了?”
趙素笑了笑,接過酒杯呷了一口:“這個河圖很複雜,以我的水平,只能算出點皮毛。孟玉,你不把這副河圖送到洛陽,請嗣師掌掌眼?他道法高深,也許能比我們體會更深。”
張溫點點頭:“好啊,反正他在洛陽也閒得長草,讓他解解悶,也是好的。”
趙素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擡手在他頭上敲了一記。“豎子,要是被嗣師聽到你這麼說他,看他不罰你抄寫一百遍《老子想爾注》。”
“一百遍算什麼,我前前後後都寫過五百遍了。”張溫聳了聳肩,苦笑道:“不過寫得再多也沒用,我是沒看出來這裡面有什麼真正的道術。這河圖……想來也不過如是吧?”
趙素眨了眨眼睛:“你可別小看這個魏霸,他的道行可深着呢。他發明的鐵臿是漢中現在最受歡迎的農具,去年因爲這個鐵臿,漢中多收了兩成的糧食,今年應該會更多。”
“這個我信,能讓趙師兄這麼信服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張溫搖頭道:“不過很可惜,他現在是個降將,安西將軍再蠢,也不會重用一個降將的。”
趙素吁了一口氣:“是啊,所以說這命啊,還真是捉摸不定,今天設計得再好,也不知道明天會是什麼樣子,甚至不知道明天早上還能不能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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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本來今天是正常兩更的,不過因爲書評區的一個書評,老莊決定加更。
說實話,昨天就看到那四張更新票了,以老莊一貫性格,原本是打算看看而已,滿足一點虛榮心就罷了。不過看到這位書友的書評,頓時覺得僅僅看看是不夠的了。小鳥君,如你所願,今天一萬二。諸君,月票呢?老莊快要滑出前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