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噹噹……”托盤掀翻在地,一塊人肉倏然飛起來,恰恰落到關着小羊的柵欄門上!
“吱扭扭……”柵欄門轟然被撞開!
一羣小羊“咩咩咩”狂叫着,傾巢而奔了出來。
“咔嚓,咔嚓,咔嚓!”不知怎麼的,那騷動不安的食人鷹腳上的鐵鏈一下子被掙脫了!
“嚦……”
“撲啦啦……”
只是頃刻間,十幾只食人鷹倏然飛起,張開巨大的翅膀,朝着那奔跑的小羊便俯衝下來,兩隻有力的鷹爪狠狠地抓住了小羊,開始撕扯着吃了起來。
剩下的小羊狼狽逃竄,不知怎麼的,營帳的木門吱扭扭轟然洞開,那小羊慌不擇路,奔跑了出來。
隨着羊羣奔逃出來的便是那十幾只食人鷹。
“不好了,來人啊,食人鷹跑了……”
“快來人啊……”
突厥人的兵營中,頃刻間響起了雜亂的呼喊聲,隨着那喧囂聲不絕,一個又一個的營帳中跑出了突厥兵士,開始混亂地追趕着那些四處奔跑的小羊。
就在這時,潛藏在營帳外圈的白波飛身暴起,轉眼之間繞着驪歌做出的暗號,神不知鬼不覺將手中的藥丸分頭放到水缸之中。
然後,白波又望了一眼營帳頂部,身子猶如靈貓一樣隱藏在夜色中,失去了蹤跡。
此時,營帳頂部的驪歌眨眼之間便失去了蹤跡。
在漆黑的夜空中,她周身的太玄之圓越來越濃密,她的身子越來越輕靈,她悄然無聲地飛到一隻抓着小羊,正尋找地方想要吃的食人鷹之側,手中的太玄之劍倏然飛出,一下子便將那食人鷹的雙翼斬斷!
“噗愣愣……”眼看那巨大的食人鷹羽翼垂下,從空中墜落下來。
驪歌身子一動,一隻小手從空中倏然出現,一團氣流球飛出,瞬間封住了食人鷹的咽喉,那纖細白嫩的小手順便拽住了食人鷹的脖子,便失去了蹤跡。
“嗚嗚嗚……”
猛地,中間的食人鷹營帳前,一個突厥兵士開始吹奏一曲高亢而古老的鷹笛,那笛聲帶着荒古的召喚,帶着一種致命的魔力,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飄出老遠老遠。
“嗖嗖……”
剛纔飛出了營帳的食人鷹聽到了召喚,一個個從遠處飛落下來,叼着那吹奏着鷹笛的兵士身前的人肉,又飛入了營帳之中。
很久很久了,營帳中的食人鷹被重新栓上了鐵鏈,奔跑的小羊又被關到了柵欄中,那些切割着人肉的突厥兵士們也完成了最後的工作,突厥人的食人鷹營帳中又恢復了平靜。
唯有剛纔吹奏着鷹笛的那個突厥首領,皺着眉頭又數了一遍撕扯着吃人肉的食人鷹,自言自語地說道:“居然少了一隻。”
說完,神情複雜地看一眼剛纔飛出托盤後造成混亂的那個突厥兵士,無奈的遙遙頭,嘆息一聲。
隱瞞,只能隱瞞不報了,上一次也是飛走了一隻食人鷹,上報到可汗那裡,整個食人鷹營帳中的兵士們都受到了牽連,十人被斬殺,十幾個人又被鞭撻,聽說大魏太子已經來到了烏里雅蘇臺城進行最後談判,現在不是將失蹤食人鷹的事情打擾可汗的時候。
“女將軍!”
白波瞪大了眼睛,壓低着聲音盯着驪歌小手託着的巨大食人鷹,女將軍拽起來就像不費吹灰之力一般,教人汗顏。
“白波,一切順利嗎?”驪歌問道。
“然。”
“速回驛站,明日再詳細稟告。”
“然。”
白波驚訝着驪歌如何帶回驛站這隻巨大的食人鷹,只見驪歌雙**錯,已經飛身滑了出去,不等白波追趕,等他再擡眼時,已經失去了女將軍的蹤跡。
一切就像在夢境中一般,白波使勁地眨巴眨巴眼睛,又伸出手指來揉了揉,見夜幕中的確沒有了女將軍的身姿,心中禁不住讚歎着,也弓起了身子,朝着烏里雅蘇臺城池內的驛站滑行而去。
此時,在驛站中心拓跋曄的營帳之中,燈火晝夜明亮,拓跋曄拿着短刀,一點一點地雕刻削着一根金色的金雕翼骨。
那根金色的翼骨被一雙大手打磨的透明發亮,九個孔均勻圓潤地分佈着,正是一隻九孔鷹笛的模樣。
此時的大魏皇太子拓跋曄,那沉凝如山的俊臉,在低頭撫摸着光滑的骨笛時,星目偶然還會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來。
這種發自內心的笑意,像是沖淡了一些他心中的苦澀,他第一次感覺到爲阿九做這樣的事情是如此愉快,連一夜未睡都感到心中充滿了快樂。
當營帳中的拓跋曄又一次打磨出第十個孔洞時,他一擡頭,猛地愣在了當場。
一隻被折斷羽翼的鷹居然直立着站在他的營帳中央,而巨大的鷹身旁,驪歌巧笑嫣然,眼眸清澈,正閃爍着明亮的光芒等着他完工,等着他發現她。
“殿下看什麼?莫非好奇這隻鷹的來歷?”驪歌見拓跋曄滿臉不可思議的眼神,左右看看周圍沒有異常,驚訝地問道。
“然。莫非阿九親自抓了這隻食人鷹回來,想一試這支金雕鷹笛嗎?”拓跋曄那修長的手最後摸着光滑的十孔鷹笛,給驪歌遞了過來。
“十孔鷹笛?”驪歌驚訝地接過來,小手撫摸着,鷹笛表面光滑圓潤,孔距均勻,釋放着瑩潤的光澤。
“撲啦啦……”一側的食人鷹像是看到什麼畏懼的東西一樣,竟然向後退出了兩步,嘰嘰嘰嘰地低聲鳴叫着。
“然,”拓跋曄站了起來,伸伸懶腰,目光盯着低頭撫摸鷹笛的驪歌,慢慢地介紹到:“金雕乃鷹中之王,尋常鷹類遠遠看到金雕,都充滿敬畏,這一支鷹笛王應該能蓋過突厥人吹奏的鷹笛,阿九可先熟悉着羊皮捲上的曲譜,到漠北高原後一試!”
驪歌的小手慢慢地摸過鷹笛上的十個小孔,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說道:“縱然能遨遊蒼穹,絕世天才,也應該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隻金雕,應該,也不過是做成了鷹笛王最後意義而已。”
驪歌的感概,一下子侵入了拓跋曄的耳中,拓跋曄一怔,仔細想着驪歌的珠玉之言,不由得癡了。
能翱翔雲海,能暢遊雪山的金雕,終其一生也無法碰觸到天際,而最有意義的,或許就是死後被做成了鷹笛王,解救北方邊疆的苦難,制止突厥部族的危機。
一個人,無論如何強悍,無論享有何等的尊貴,死後化爲一抔土,不留下任何有意義的東西,終究會淹沒在時間的洪流裡,終究會成爲飄散在天地見的塵埃,被風吹過,無影無蹤。
不知怎麼的,拓跋曄的心中,忽然感到了對生命的另一種領悟。
他堅持的,他追求的,對於他的整個人生來說,是最有意義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