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
拓跋曄向前一步,猛地抓住了鷹笛王,握住了另一隻握着鷹笛王的小手。
驪歌擡起杏眼,看向了他。
他低頭,如星辰一般明亮的墨色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驪歌的杏眼,他盯着盯着,握着驪歌小手的力量不由自主地越來越緊。
半響後,拓跋曄低低的嘆息出聲:“阿九在不兒罕山上說放下了,是真的嗎?”
驪歌聞聽,嘴角冷冷地一笑,那嘴角的兩個梨渦也釋放着清冷的決絕。
她不是第一次用這種冷漠的笑容來對待他了,至少,拓跋曄每一次看到這種冷笑,心中猶如針扎一般疼痛。
他忍着劇痛,一瞬不瞬地盯着驪歌,他們兩人很久很久都沒有貼得如此之近了,很久很久沒有手和手相牽了。
清澈的杏眼轉了轉,盯着猶如高山大海一般的拓跋曄的眼眸,驪歌的冷笑忽然變得更深更濃,譏諷的意思也更加明顯:
“殿下,昔日我們曾經同甘共苦,歡好情濃,你爲了大魏朝堂,爲了那五百里疆土將我換給阿恭,你趁着阿恭戰死,又堂而皇之,一廂情願前來求娶,你拿出阿恭遺言逼迫我隨你回大魏平城。拓跋曄,你可知道這個世界上被你漠視,被你傷透的心如萬箭穿心,如刀絞劍刮!”
這是驪歌第一次說出她曾經的傷痛,說出她曾經渡過的無數個不眠之夜。
她的聲音極低極低,像是回憶從平城到甘城的路上,流不盡的淚水,磨不滅的疼痛,她的笑容越發清冷,可是她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字字如刀,令拓跋曄聽着聽着,握着她小手的大手顫了一顫,卻又加大了力氣,久久不願鬆開。
“你可以憑着權勢欺我辱我,輕我賤我,你可以在牀榻間歡好說不捨我,你莫非不是知道我身懷水經注,不是知道我是歌家王者而後悔當初嗎?拓跋曄,你依舊是爲了你的大魏江山,我驪歌同你雲泥之分,天壤之別!現在的驪歌,你高攀不起!”
驪歌說完這一段話後,體內太玄之氣運轉,小手抓着鷹笛退後了一步,不再理會他。
沉默。
冰冷。
劇痛。
一點一點地蔓延着拓跋曄的全身,他像是要解釋什麼,卻張了張嘴,只能吐出兩個字:“阿九……”
只是這兩個字說出來,他便想着驪歌的字字句句,無聲無息了。
“我這次同君前來漠北高原,乃爲了我夫主蘭陵王的心願,爲了北方邊疆的百姓安寧,同君合作,純屬爲公事,殿下明白即可。”
說完,驪歌毫不在意地瞟了一眼呆滯到當場的拓跋曄,此時的大魏太子,一下子沒有了往日懾人的威嚴,渾身顯示出一種難言的疲累,她只是冷冷地盯着他看了一眼,便帶着那不敢亂動的食人鷹和鷹笛曲譜大步離開了拓跋曄所在的營帳。
此時,東方破曉,寒冷逼人,新的一天開始了。
大魏使者的馬車吱扭扭壓在了烏里雅蘇臺大街中央的積雪上,咯吱咯吱地響着,二十多個全身武裝的護衛簇擁着中間的馬車,一路朝着突厥可汗扎爾罕的綠宮行駛。
馬車中,拓跋曄面色沉凝,翻閱着書簡,一側做護衛小郎裝扮的驪歌和花木蘭並肩跪坐,一人在默默記誦着羊皮捲上的鷹笛曲譜,另一個人則鑽研着漠北高原的地圖。
大魏地位最尊貴的使者,太子拓跋曄親自帶着護衛們前來烏里雅蘇臺同可汗商討決戰書的消息一夜之間傳揚了開來,給遭受酷寒冰雪災難的烏里雅蘇臺帶來了一些能攀附權貴的希望。
這個時候的突厥百姓,爲了有一口吃的食物拼命,突厥貴族卻掌握着大量的財富,依舊過着奢侈的生活,而太陽城溫暖富庶的美名,也成爲突厥人最嚮往的地方。
因此,擁有着一半太陽城財富的大魏皇太子拓跋曄來到烏里雅蘇臺,儘管是應可汗的決戰書而來,也引起了一些老突厥貴族的關注。當大魏皇太子拓跋曄的馬車緩緩行駛時,還是被五輛突厥貴女的馬車齊齊排在街道上,擋在了路的中央。
拓跋曄一怔,正要詢問外面的馭夫,一個嬌俏的女聲惱怒着呵斥道:“咄!怎麼不讓本公主親眼看一眼大魏皇太子的威風,速速打開車廂,我要親自甄選夫主!”
甄選夫主?
驪歌和花木蘭對視一眼,大是好奇,突厥和大魏勢不兩立,居然有公主前來甄選夫主,莫非這一次不是決戰,而是和親嗎?
“三公主請讓路,這是大魏來使,可汗正在綠宮等候。”一大早前來迎接大魏使者的突厥將軍的聲音傳來。
“啪啪啪!”猛地,三聲馬鞭響徹了街道,那將軍的慘叫聲傳來,三公主怒斥道:“打死你這個不長眼的狗奴才,我父汗要將我送給大魏太子,我三公主不服,特前來親自甄選,因何阻攔本公主?”
三公主要被可汗送給大魏太子?
衆人聽得清清楚楚,一旁的花木蘭見驪歌好奇的樣子,壓低了聲音說道:“突厥歷來自視清高,派公主下嫁換取利益的風俗,這三公主應該是這一次被送給殿下換取某些好處的犧牲品,可惜,有點跋扈而已。”
哦,名義上是爲公主甄選夫主,實際上是想用這種方式換取利益。
看來,做突厥可汗的女兒也是身不由己!
“微五!”拓跋曄擡頭,目光清冷凌冽,衝着馬車外命令道:“繞路!”
“喏!”
“誰敢讓路!太子殿下來我烏里雅蘇臺,應知我亞娜三公主的脾氣,太子殿下莫非還沒有到綠宮,就懼我父汗的安排嗎?”三公主亞娜在街道上囂張地大聲喊道。
應該是想激怒大魏皇太子拓跋曄吧?
“聽聞亞娜三公主相貌清麗,堪稱絕色,孤真想見識一下了!”拓跋曄手指輕釦車廂,微五得信,便恭敬地上前,打開了馬車門。
拓跋曄什麼美人沒有見過,真的想見識一下了?
聽了拓跋曄的話,車廂內坐着的驪歌和花木蘭面面相覷,車廂門打開的瞬間,齊齊擡頭,朝着攔住馬車的突厥三公主亞娜看去!
“嘶……”驪歌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就叫相貌清麗,堪稱絕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