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深秋季節的草原,繁星孤月,清冷寒涼。
驪歌躺在蘭陵王的臂彎裡,仰望着幽藍的天際,靜靜地傾聽着秋蟲呢噥。
遠處,不時地傳來護衛們興奮的議論聲,朗笑聲,他們知道蘭陵王的身體有恙,早就盼望着蘭陵王能留下子嗣,沒想到離開平城一個多月,就聽到了王妃有孕的好消息,這幾個護衛都高興的合不攏嘴了。
“阿九,欣乃我的孩兒。”良久良久,蘭陵王忽然出言說道。
他說,她肚子裡的孩兒是他的!
驪歌一怔,馬上明白了過來,高長恭在宣佈,她肚中的孩兒是他的!
她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子放了下來。其實她並不知道,在鮮卑族,這種交換女人的事情經常發生,有的女人身懷有孕,有的甚至還帶着稚嫩小兒成爲另一個男人的私有物,都是司空見慣的,相對而言,她帶着腹中的孩兒成爲蘭陵王妃,也不是什麼出格的事情,這個時代的孩子早夭的非常多,因此,這個孩子會成爲蘭陵王的子嗣,也不足爲怪。
“然。欣乃阿恭的孩兒。”驪歌的心揪的劇痛,那個男人啊,爲了大魏江山,不僅拋棄了她,連他的親骨肉都拋棄不要,若不是阿恭,她恐怕早就被那些貴女們拆解入腹了。
欣當然是阿恭的孩兒。
她朝着高長恭的方向靠了靠,就這樣依偎着睡着了。
大齊蘭陵王的車隊一路向西,最後沿着河套平原向西南,拐入了河西走廊,終於走出了大魏的邊疆,進入了大齊的疆土。
既然是到了大齊境內,又是高長恭屬下的五萬高家軍控制的地界,車隊便行走的越發緩慢下來,沒有緊張的必要了。
時光如梭啊,眨眼間,離開平城也足有兩個月了,馬車中的驪歌,除了幫着蘭陵王高長恭繪製北方的地圖外,還勤奮地苦練太玄之氣,苦練凝氣成劍。
她不敢懈怠,路上的兩個月,她更多的時間用來凝練太玄之氣,終於,當她再一次形成一個一米直徑的太玄之圓後,她知道,她終於歷經了五個月的磨難,恢復到了原來的修爲。
雖然腹中有了孩兒,她不敢過分地使用輕功,但是,這一次恢復了原來的修爲,她明顯感到了她比原來的境界更強悍了一些,她指尖隨後凝成的太玄之圓,隔着三米的距離便會無聲無息地截斷對方的經脈,使得對手頃刻間癱軟在地上。
至於歌家太玄劍技,她依舊是每日抽出一個時辰的時間練習,車隊風餐露宿,她同樣抓緊了時間苦練劍術,蘭陵王身側的幾個劍術高手每每看到她的勤奮,都帶着難以置信的眼光看着,看着看着,認識到自己的不足,也跟着練習起來。
“阿九,怎麼樣?”蘭陵王側躺在馬車內,望着爲他檢查完雙腿和前胸,沉思不語的驪歌問道:“我還能活多久?”
這幾日,他的胸口鬱悶發作越來越頻繁,若不是有驪歌親自配藥內服外敷,恐怕他早就面臨着生命的危機。
“還好,若阿恭從此靜養,不思謀外界事務,至少能再活二十年。”阿恭的情況不容樂觀,從此以後不能動怒,不能勞累,不能帶兵了。
若想活命,必須靜養,心態平和才行。
“阿九……”
就在這時,一怔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直接本着車隊踏步而來。
這馬蹄聲急促響亮,像是有急事一般,引起了驪歌和蘭陵王高長恭的關注。
護衛們催動着馬匹,戒備了起來。
馬蹄聲越來越響,而且是沿着官道特意前來,聽着那急促的馬蹄聲,再看着來人穿着大齊官宦的衣袍,既使是看到了蘭陵王的車隊也沒有降低速度,反而高舉着手中的金黃色卷軸,一路叫着:“聖旨到。”
原來,這騎馬而來的白衣男子是帶着聖旨前來的。
白馬,白袍,囂張跋扈而來,而且,是直衝着車隊奔馳而來。
蘭陵王的車隊,足足有五百名護衛,幾十輛馬車,浩浩蕩蕩,綿延幾百米,那白衣宦官竟然連戰馬都不減速,就這樣囂張而來。
蘭陵王臉色一變,厲聲下令:“退讓!”
“喏!”
聲音一落,護衛們閃開兩側,那白衣宦官已經在馬嘶長鳴中戛然而止!
“蘭陵王別來無恙!”那白衣宦官朗聲狂笑,狂笑中,手中卷着的聖旨倏然飛出,朝着蘭陵王高長恭和驪歌停駐的馬車一側飛來。
“皇上得知蘭陵王妃身懷水經注,才華卓絕,有傾城傾國之貌,甚爲歡喜,令蘭陵王即刻速速趕赴甘城拜見。”
說完,那白衣宦官衝着蘭陵王猛地放聲狂笑起來,狂笑中,透出沖天的豪氣!
就在笑聲中,那白衣宦官的身子猛地從馬背上飛起,手中多出了一柄長劍,劍氣沖天,如閃電一般朝着蘭陵王身側的驪歌狠狠地掠刺而來!
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瞬間,所有的護衛們都驚呼出聲,竟然被河中凌厲的劍氣壓迫,齊齊驚在鄂原地!
這是江湖劍客,根本不是什麼白衣宦官!
頃刻間,長劍劃破了長空,凌厲無比,就在快到驪歌身前一米的地方,長劍猛地一頓,然後,那白衣宦官手中的長劍倏然回撤,身子猶如飛鳥一般迴旋跳回了駿馬背上!
沒有人看到這白衣宦官因何收手,但是,所有的人都聽到了那白衣宦官在狂笑着大叫着:“太玄之圓,太玄之圓!我獨孤劍偏生不信韋祐之言,這一招甚是痛快!”
狂笑中,這白衣劍客掉轉馬頭,提馬呼嘯而去。
衆人這才從剛纔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驚訝地看着居中傲然並肩的蘭陵王高長恭和驪歌。
蘭陵王面色凜冽,低頭展開聖旨的卷軸,眉頭微皺,風雨不動安如山,蘭陵王妃嘴角含笑,杏眼清澈,像是根本沒有發生過任何危險一般。
就在衆人認爲那冒充白衣宦官的孤獨劍已經疾馳遠去的時候,沒料到,那急促的馬蹄聲又一次折返而來!
駿馬飛馳,那白衣孤獨劍縱身飛起,腳尖一點,已經踩踏在護衛們的頭頂之上,當護衛們大驚擡頭的瞬間,獨孤劍猶如落葉飄過,朗聲大笑,狀如飛鳥輕點,飛落到蘭陵王和驪歌乘坐的馬車之上。
蘭陵王臉色一凜,沉聲喝道:“你冒充宮中宦官,意欲何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