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師？”
“張師姓張名猛龍，字神囧。”
“哦。”穆泰懷疑的眼眸變得複雜起來，他定定地看着眼前驚魂不定的小郎，朝着車廂外喊道：“來人，端熱水來。”
說完，穆泰打開車廂看一眼驪歌：“用熱水敷雙腿和臀，矮榻上有藥，可緩減騎馬腫痛。”
用熱水敷雙腿和臀，矮榻上有藥，可緩減騎馬腫痛？
穆泰讓她脫掉褲子，是要幫她熱敷擦藥的！
她……她居然……
驪歌羞惱異常，瞪大了一雙杏眼，聽到穆泰又扔過來一句：“阿九雖是正經骨頭正經肉，但身板瘦弱，的確需要養肥待宰，明日天亮便早起，隨我一同跟軍漢們訓練，一個月之後，便可榻上承歡！”
啊……
驪歌瞪大了眼睛，看着一個雜役婦人將一盆熱水小心翼翼地端進來，然後，又後退着出去，將深夜的寒冷關在車廂之外，然後，她聽着穆泰遠去的腳步聲，像是到了營帳之內，她重重地拍着自己的腦門，羞怒異常，又滿心歡喜。
她安全了，她有熱水可以熱敷紅腫的雙腿和臀部了，穆泰說了，矮榻上有藥，一雙杏眼落到銅羊尊燈旁的木製藥盒上，驪歌忽然有一種她是笨蛋的感覺。
笨蛋，笨蛋，太笨了，她低低的唸叨着，最後查看一眼關緊的車廂門，這才脫了褲子，拿着布巾熱敷起來。
一個小時後，羞惱至極的驪歌終於灑上了藥末，傾聽着馬車外面的各種聲音，然後，吹了油燈，車廂裡終於恢復了漆黑。
她沒有睡意。
她靜靜地盤膝坐着，她開始傾聽起來。
歌家太玄劍分爲兩部分，練出太玄氣是第一步，驪歌已經將小冊子上記載的如何練氣的方法和途徑都牢記在心，她要在今夜開始第一次的練習。
太玄劍譜上說了，如果練不出氣，只能說明練此劍譜的人不適合，必須放棄。
她想試一試，忽然憑空出現的歌家太玄劍就像她顛簸流離，充滿恐慌的人生中出現的救命稻草，她一定要抓住。
她默默地在腦海裡念着練氣的方法，說來奇怪，她來自現代，也見過練太極拳的老太太們晨練，也聽說過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的俗語，她知道所謂的練功，應該就是練氣。
但是，這歌家太玄劍譜中的練氣第一步並不是她所猜測的尋找丹田之氣，而是聽氣！
沒錯，聽氣！
她聽覺敏銳，出奇的敏銳，她暗中試驗過無數次，只要她靜心凝神，她能將五百米範圍內的所有聲音聽得清清楚楚，甚至五百米之外到一千米之內稍大的聲音她也能聽到。歌家太玄氣讓她聽氣並不是聽外界的聲音，而是要聽她體內之氣的流動聲。
她沒有聽過體內的聲音，她第一次聽說練氣需要聽體內氣流的聲音，太玄氣，她要在敏銳的聽覺中尋找太玄之氣。
她開始有意識的過濾起來，車相外的所有聲音都完全被她屏蔽在外，她開始傾聽，傾聽她體內的聲音。
半個小時過去了，她皺起了眉頭，除了正常的心跳聲，她什麼都聽不到。
居然什麼都聽不到，她體內除了心跳，別無他音！
她咬着脣，腦海中又一次出現了小冊子上關於聽氣的一字一句，韋俠神出鬼沒的身手，蕭王爺和軍漢們無限崇拜的眼光讓她一下子又冷靜下來：我不能放棄，我還是要聽氣，我的聽覺無比敏銳，連五百米之內的風吹草動都聽得清清楚楚，我難道連自己體內的氣流都聽不到嗎？
她又細細地將聽氣的法訣唸了念，揣摩着每一個字每一句話的意思，又側耳傾聽起來。
“嘭嘭嘭……”是她的心跳聲。
“叮叮叮……”是她手腕上脈動的聲音。
她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凝聲傾聽了半個小時候，她居然聽到了手腕，腳腕脈動的有規律的聲音！
這是她除了聽到心臟跳動後，第一次聽到她體內脈搏律動！
她心情大好，再一次進入了一種空靈的狀態中。
這一次，她除了能分辨心臟的跳動聲外，她又聽到了各種的聲音，她是醫學院的研究生，她知道體內的五臟六腑，她心中大喜，沿着聽到的聲音一點一點的探索着。
肺部，胸膜有呼吸聲，呼吸均勻，她第一次聽到，很快就熟悉了這種聲音，這不是她要找的氣流聲。她聽到了血管的博動，非常輕微，但是在她的耳中，卻猶如音樂般悅耳動聽。
她聽到了腸蠕動的亢奮聲，減低聲，腹中因喝了肉湯的水聲，還有腸胃中一團一團的隆隆聲，她微微移動着身軀，聽到了她的關節彈響聲，腱鞘滑動聲，骨頭摩擦聲，甚至，她聽到了軟骨的空隙發出的尖鳴聲！
所有的聲音她都聽得清清楚楚，但是，沒有太玄氣的流動聲！
她確定，沒有！她聽到的都是她體內五臟六腑，血管關節發出的聲音，她過濾之後，根本沒有什麼氣流的聲音。
氣流，氣流？
她再一次默默唸着太玄氣的功法，她彷彿不是置身在漆黑的車廂內，她彷彿進入了一個極爲空靈的世界中。
猛然間，她忽然狠狠地拍了一下她的腦門，氣流，氣流，沒有氣哪有流？
氣從何而來，氣從呼吸而來！
笨死了！
居然做了一晚上無用功！
呼吸，必然不是像現在這樣的呼吸，她已經傾聽過了，這種呼吸沒有聲音。
她試着將自己的意念加入到呼吸中，深呼吸起來，她邊側耳傾聽着，邊深呼吸。起初她極不習慣這樣的呼吸方式，她堅持着，她將意念附着在吸入的氣息中，傾聽着氣流入下腹，然後，又彷彿散發開來，隨着血脈的流動流到了全身。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樣的深呼吸開始一遍一遍的循環着，她長長地吸氣，聽着氣息流動到全身，然後她終於傾聽到了極弱極弱的氣息從她的全身又流回了她的腹部，流動的是另一條路線，在小腹部交叉碰撞，然後，隨着她的深呼吸又吐了出去！
這樣子深呼吸形成的氣息流動是氣流嗎？
她暗暗地猜測着，她敏銳的聽覺彷彿更細微起來，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聽覺隨着那氣息流動而移動，她始終跟着分散到手臂後又迴流的氣息到下腹，然後，她猛然又深深吸一口氣，跟返回來的這一絲氣息碰撞到一起！
這一條路經，完全符合歌家太玄劍譜第一部分，二氣相交，太玄之象成！
“汩……”她的耳中，聽到了一絲微弱的聲音，是……是氣流的聲音，她聽到了！
隨着那氣流的碰撞聲，她的下腹一熱，她身形激動地晃動了一下，那種感覺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哐當……”車廂門忽然被打開，寒冷的空氣一下子鑽了進來，她聽到張十三曖昧的探問聲：“小郎瘦弱不堪，難受長時間承歡，大人令阿九小郎隨軍晨訓！”
小郎瘦弱不堪，難受長時間承歡，大人令阿九小郎隨軍晨訓？
驪歌狠狠地瞪了一眼探入腦袋的張十三，承歡，承歡，就知道承歡！
難道就不能說是爲了強身健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