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無知可笑至極!匈奴南下搶奪財物,因何跟天氣寒冷,土地貧瘠,缺衣少食有關?以我說,匈奴本性荒蠻,阿九乃憑空杜撰!”賀賴指着驪歌胡說八道,咄咄逼人!
驪歌仰着脖子微微皺眉,賀賴因爲說話激動,不由自主地大步踱到她的一側,距離她不過一米,沒有拓跋曄的允許,她跪着又不敢起身,只得將頭仰成了九十度角,看到拓跋曄的眼中,不由得感覺到驪歌的姿態非常彆扭。
“賀賴小郎孤陋寡聞也。”驪歌不由自護的跪着向着拓跋曄榻幾的方向退後了幾步,調整了一下她的小臉,聲音朗朗說道:
“洛陽乃大魏第二都城,地肥水美,盛產慄米小麥,足以令當地的百姓裹腹,雁門關一帶溫度稍低,只能盛產蕎麥,比不過慄米,這裡卻生長着牛羊愛吃的牧草,因此這裡的百姓也能安居樂業,衆所周知,越往北,氣溫越低,根本沒有糧食產出,只能靠着牧草放牧牛羊,如果遇到天寒地凍,牧草不夠,牛羊餓死,匈奴部族便會遇到生存危機,他們唯一的辦法便是向南入侵,掠奪大魏邊境的糧食和財物,換取本部族的生機。”說到這裡,驪歌轉折半身看向了居中而坐的拓跋曄,聲音清越地問道:
“郎君和諸位貴人們對天下大勢瞭如指掌,阿九所言,郎君以爲如何?”
驪歌完全沒有理會咄咄逼人的賀賴,她直接詢問的便是宴會上最權威的大魏皇太子拓跋曄,她曾經跟拓跋曄說過,她曾經師從張猛龍,即使她這樣的分析一出來,別人可能會驚訝於她的灼灼才華和眼界,唯有拓跋曄不會懷疑她,反倒會認爲她的確是張猛龍的高徒。
因此,在衆人的讚歎和驚愕中,驪歌知道,她已經完美地達到了她是有大才的弄臣這一標準,夠了,接下來只要得到拓跋曄的認可,她便可以輕巧勝出。
居中而坐的拓跋曄猶如星子一般的黑眸定定地盯着驪歌渴望承認的小臉,見她直直的腰身挺拔有力,絲毫沒有因爲他的懲罰而心情低落,雖然氣勢上銳減,但是她的發言有理有據,的確有說服人的理由。
“阿九所說的匈奴南下騷擾搶奪之理由,基本符合大魏邊境現實。”拓跋曄清潤明朗的話音一落,驪歌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翹起來,黝黑清澈的杏眼便綻開了從心底涌上來的歡喜,有拓跋曄這樣的肯定,那些金飾,那些玉佩就是她的了!
發財了,發財了。
隨着拓跋曄的認可,宴會上的貴人弟子們也連連點頭,連拓跋子攸也驚訝地盯着跪着的驪歌看了半響,忍不住贊同道:
“大兄,你這小郎言辭灼灼,令人刮目相看。”
連拓跋子攸也認可了驪歌辯駁之言,驪歌的嘴角更是上翹了,她心中喜悅,有點飄飄然了,她的黑眸眨巴眨巴,耷拉着小臉衝着拓跋曄看過去,那烏溜溜的杏眼彎彎,彎成了兩潭深水:“阿九未負郎君厚愛!阿九能伴隨於郎君身側,以才侍君,便是阿九心中的願望,願郎君允之!”
她這是又一次逼迫拓跋曄認可她要以才侍君了,孌奴小郎以色侍人,她跟那些孌奴小郎完全不同,她有才,她有令人耳目一新的灼灼才華!
她的才華總有一天能幫她擺脫弄臣的身份,此刻,她得意洋洋地想讓拓跋曄在衆目睽睽之下認可她的才華,短短的一個宴會,她洗脫了孌奴小郎的嫌疑,自認是弄臣,此刻,她將會邁出洗脫弄臣位置的第一步,她,阿九,不僅僅是弄臣,而是有大才華的弄臣!
有大才華的弄臣,總有一天,可以憑藉着才華灼灼擺脫弄臣的身份!
想着想着,驪歌心中美滋滋的,嘴角不由得上翹着,連兩個梨渦都幽深幽深得想要令對面的拓跋曄狠狠揪玩一頓。
那種靈動,那種得意,那種從心裡盪漾出來歡喜,令對面的拓跋曄看了極爲刺耳!
拓跋曄施施然站了起來,他慢慢地踱步站到驪歌跪直着的一側,他低下頭來,跟驪歌揚起的小臉碰了正着!
四目相對,拓跋曄那濃墨色的黑眸帶着一絲冰寒,如果不是兩人靠的如此之近,驪歌根本感覺不到他的薄怒!
驪歌得意的笑容一僵,小身子便猛地顫抖了一下,那清澈黝黑的杏眼中便黯然了一絲,壞了,壞了,她又得意忘形了。
“哈哈哈……”拓跋曄朗聲大笑起來,軍帳之內忽然安靜下來,周圍那些兵士將軍們,那些護衛們很少見到殺神王爺如此清朗的笑聲,這笑聲中,減退了他全身的煞氣,笑罷,他的右手便撫摸在驪歌的頭頂之上!
他的大手輕輕地摩挲着,像是撫摸一隻他飼養的寵物一般,驪歌昂着的小臉一怔,頃刻間便面紅耳赤,滾燙異常!
“阿九如此誘人,又有大才,的確能以侍君!”說道這裡,拓跋曄聲音頓了頓,右手觸摸到驪歌尖紅滾燙的耳尖上,猶如觸電一般痠麻,像是要灼傷他的手指一般,他的聲音更清潤明朗了:
“阿九既然情願以才侍君,又甘願當曄的弄臣,阿九贏得的賭注,曄就勉爲其難,替你收了吧。”
啊?
不對!
不行!
那是她贏得的賭注,金飾,玉佩,每一件都是無價之寶,都是她將來要離開拓跋曄在這亂世行走的依仗!
但是,但是拓跋曄一言既出,她便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微五上前,笑容滿面的將那兩個托盤收了起來!
她的發財夢就這樣破碎了!
怎麼可以這樣,他是大魏皇太子啊,他什麼都有,居然連她費盡心機贏得的賭注都沒收了,驪歌就這樣直直地跪在地上,仍憑着拓跋曄一手端着酒樽,另一隻後摩挲着她烏黑柔軟的頭髮,摩挲着她滾燙通紅的耳垂,一隻拇指潛入了她一側的幽深梨渦中!
她已經不能繼續思索了,她又羞又怒,她傻了。
這一刻,她才明白,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她所做的,所說的都是徒勞無功,拓跋曄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便可以剝奪走她所有的努力!
“散宴!明日啓程返回平城!”拓跋曄大聲宣佈,大步離開!
當貴人們撤出,兵士們散盡後,呆呆跪着的驪歌這才清醒過來,一側的微五湊了過來,哧哧笑道:“阿九,郎君說男人有錢便變壞,郎君看透你的野心了!”
啊?看透她想要離開的心思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