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中的百餘名廂兵驟然譁變,讓朱世庸措手不及,還沒等他做出反應,廂兵們已經衝散了督軍隊的陣型,瞬間放倒五六名督軍隊親衛。
朱世庸大怒,連聲怒罵,同時高聲命令督軍隊:“頂住,不許後退。”
朱世庸的親衛隊雖只有八十人,但悍勇卻是廂兵數倍,他們很快便反應過來,集結好陣型將廂兵的前衝之勢硬生生堵住。
與此同時,朱世庸命人調集外面充當警戒圍困任務的兩百廂兵迅速趕來增援。
增援的廂兵們吵吵嚷嚷的趕到,一個個都傻了眼,怎地自己人跟自己人打起來了,帶隊的王都頭和李都頭忙詢問對面熟識的兄弟緣由。
“麻子兄弟,這是作甚?你們怎麼跟知府大人幹上了?”
“王都頭,你在外面不知道里邊的情形,朱世庸這個老賊不顧咱們兄弟死活,用箭射殺了咱們幾十名弟兄;鄭都頭、陳都頭都被他給殺了,連咱們的楊指揮使也被他給殺了,這老賊是失心瘋了,他要造反,拖着咱們兄弟下地獄呢。”
“什麼?”王都頭聽得滿頭霧水,剛想問個明白,就聽一聲慘叫,那說話的麻子一個分神已經被督軍隊砍的身首異處。
“府尊大人,這是……?”王都頭暈頭暈腦,求助於朱世庸。
朱世庸喝道:“什麼也別問,什麼也別信,他們聽信蘇錦蠱惑陣前倒戈,本府不得不軍法從事;王耀成、李杜,你們是不是也要犯上作亂?”
王李二都頭忙道:“卑職豈敢,卑職是沒明白狀況。”
朱世庸點頭道:“好,從現在起,本府任命你二人爲保信軍正副指揮使,待此間事端了結,便奏請朝廷下文正式任命。”
王耀成和李杜道謝,朱世庸擺手道:“先不忙着道謝,你二人須得立刻平息叛亂,將倒戈之廂兵盡數捉拿格殺,將蘇錦等人抓獲歸案,有此大功一件,朝廷定會批准本府的奏請。”
王耀成李杜同時抱拳道:“願爲大人效死。”
朱世庸滿意的點點頭道:“交給你們了,本府率親衛隊退出院子,給你們騰出更大的場地,你等好好的表現,莫要辜負了本府的一番栽培。”
“大人放心在院外督戰,卑職等定不辱命。”
王耀成和李杜各率所部百餘人涌進院內,接替下朱世庸的親衛隊,親衛隊簇擁着朱世庸退出院子在外督戰;庭院雖然不小,但涌進來王李兩部的兩百廂兵之後,加上蘇錦和倒戈的廂兵等人,已經超過三百人,頓時顯得擁擠不堪。
倒戈的廂兵們還在欣喜自家廂兵兄弟趕來救火,但很快他們便失望了,並很快由失望變成了恐懼;王耀成和李杜所部廂兵二話不說舉刀掩殺過來,雙方瞬間便交上了手。
“他孃的,魯腿子,你真殺啊?昨晚上咱們喝酒還稱兄道弟的,你他孃的真把刀子往兄弟身上招呼啊;哎吆,老子的胳膊!”
“兄弟,莫怪哥哥,哥哥也是沒辦法,王都頭下了嚴令,還帶着人在後面督戰,哥哥不想殺你,但是哥哥也不想被他砍了腦袋啊,接刀吧。”
“狗日的,你狠!你不知道朱知府是要作亂麼?朝廷大軍就快到城外了,跟着朱知府作亂,你們會被滿門抄斬的。”
“兄弟,別費口舌了,你說這話哄哄三歲小孩還差不多;也不知你們怎麼想的,居然陣前倒戈,我看你們還是投降吧,不然怕是落不了好……”
雙方都是廂兵,平日一個營中吃飯睡覺賭錢訓練,相互間也都熟識的很,此刻邊打邊聊,倒也熱鬧的緊;手頭上可是一點都不含糊,你一刀我一刀一個賽一個的兇狠。
增援的廂兵們人多勢衆,很快便佔據了上風,倒戈的廂兵們的人數銳減,很快便被放倒三四十個,幸虧院中地方不大,接敵面有限,否則形勢還要惡劣。
蘇錦眼見倒戈廂兵漸有崩潰之勢,急忙大喝道:“收縮陣型,往西首靠攏。”
倒戈的廂兵們羣龍無首,正自煌煌然,聽到蘇錦的呼喊之聲彷彿抓住救命稻草,紛紛奮力往西首聚攏,蘇錦也招呼衆人保護着女眷們往西首聚攏。
丟下十餘具屍首之後,衆人終於在西首聚攏成團;這時候衆人才發覺蘇錦的用意,院子西首有數座大花壇,恰好形成幾道路障,讓敵軍衝擊只是沒有那麼方便;而且長有十幾顆大樹,更讓對方不能騰挪。
最重要的是,正廳已經大火熊熊燃起,火焰已經上了屋頂,衆人本來腹背靠着大火,且不說沒有迴旋退路,就是那火焰的炙烤的高溫也決計受不了;轉移到西首之後,避開了高溫的火焰,北面和東面一部分還多了一道屏障,對方也無法在大火燃起的方向佈置兵力,讓本方捉襟見肘的人手的壓力稍加緩解。
蘇錦大聲下令,分派兵力,剩餘的七十餘名倒戈的廂兵被分成兩隊,各自由王朝馬漢等帶着守住東南兩面,西面是圍牆,北面是大火,恰好是個很好的防守地勢。
王耀成和李杜下令廂兵們衝擊數次,均被對方依靠樹木花壇的掩護打退了下來,死傷了五六十人不說,連對方一個人也沒傷到。
士兵不足懼,可恨的是蘇錦手下的六七個大漢,跟猛虎一般,一個照面便砍殺一人,接招之人連半分還手之力也沒有,實在是太兇狠。
朱世庸在院外高處看的真切,氣的大罵道:“蠢材!蠢材!既然他們龜縮,還不放箭麼?快派人去告訴那兩個蠢貨。”
一語驚醒夢中人,王耀成急速下令停止衝擊敵人,退後二十步留下空擋,同時命五十名弓箭手快步衝到前陣彎弓搭箭。
蘇錦早料到有此一招,對方彎弓搭箭的時候,蘇錦便已經悄悄吩咐了下去,所有人都連拉帶拽的將地方倒在陣前的屍體往身前扒拉,當王耀成手臂一揮,箭支如雨而至的時候,蘇錦也同時大喝:“立盾!”
王耀成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對方士兵呼啦啦立起一片屍體,組成人肉盾牌擋在隊伍前面,箭支激射而至,噗噗噗破肉之聲連起,肉盾上密密麻麻插滿箭支,後面的人卻毫髮無損。
雙方距離太近,稍有常識之人都知道,弓箭只能平射,不能拋射;若是距離較遠,以拋射角度射出的弓箭自然會從天而降,那對於蘇錦等人而言將會是災難性的,箭從天空落下,那是再也沒辦法防住了。
朱世庸也目瞪口呆,枯瘦的手指差點將頭皮撓出幾道深溝來,這小子,忒也刁滑了,這種辦法也想的出,實在是教人鬱悶。
朱世庸低頭苦思對策,耳邊聽得院中一片騷動,廂兵們驚慌大叫之聲四起,朱世庸忙問左右道:“出什麼事了?”
一名親衛顫抖着嗓子道:“回……回稟大人,王都頭被箭射死了。”
朱世庸驚愕道:“怎麼可能?對方也有弓箭麼?”
那親衛道:“只有一張弓,用的是咱們射過去的箭……”
院內蘇錦等人已經開始高聲大叫了:“謝謝朱知府的箭,咱們撿了一張弓,卻苦無箭支,這下好了,白送幾十只箭來了。”
馬漢嘿嘿笑着,接過衆人從肉盾上拔下的箭支,喜滋滋的在面前堆上一小堆,一隻只的搭上弓弦,箭支帶着尖嘯飛向敵對廂兵羣中,這麼近的距離,幾乎不需要瞄準,每箭貫穿一人的身體,例無虛發。
馬漢得意的看着對方人羣紛紛逃竄閃避,享受着身邊廂兵的讚歎之聲,飄然若仙。
王朝甩手給他一個腦瓜崩,罵道:“射兵有鳥用?沒見朱世庸站在外邊高出指手畫腳麼?有本事給他來個透心涼。”
馬漢驚醒過來,伸手在地上摸索,五十多支箭一會功夫已經被他射了個精光,連一隻也沒有了,不由的大爲後悔;衆人在屍體上左翻右找,終於在一具屍體的大腿根部找到一隻斷了箭頭羽箭,馬漢趕緊拿過來,搭上弓弦拉滿如月,就聽‘咔吧’一聲,衆人驚呼一片,全體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