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時分,蘇錦帶着王朝馬漢張龍趙虎以及另外四名武功高強伴當,翻過客棧後面的圍牆悄悄的出了門。
深夜的會州街頭一片寂靜,偶爾有馬隊急速馳過,那是城中夜巡的巡邏馬隊。
衆人沿着街角的暗影,專門鑽小巷衚衕等僻靜之處行走,由於地形不熟,鑽了好幾個死衚衕,逐漸抵達北城街口。
越往北城,房舍店鋪越是稀疏,道路兩旁遍值高大的樹木,一片雜草叢生的衰敗之象,和南城的繁華判若兩地;不過道路倒是很寬闊,一水的青磚大道,只是道路上牛屎馬溺到處都是,顯然經常有車馬從此經過。
轉過一片街角的樹林,前面忽然燈光點點,蘇錦等人縮身樹叢中探頭張望,只見不遠處是一片空曠的廣場,一座城中圍城立在廣場對面,一串串風燈高懸恍若白晝,遠遠可見高大的寨門口兩座箭塔聳立,箭塔上懸掛的大個的風燈照耀之下,隱隱可以看見有人正來回的在箭塔上走動,顯然是守夜的士兵。
這種開闊的地形和明亮的燈火照耀之下,要想靠近軍營簡直難上加難,馬漢輕聲詢問是否要靠近查看,蘇錦堅決的制止了他,今晚的任務不是摸進去,而是要弄清楚這是不是糧食儲存之地,已經看守巡邏的活動規律。
蘇錦朝兩邊眺望,西面的遠處黑乎乎的似乎是一座高樓,若是上了那高樓應該可以俯瞰到部分軍營內的情景,於是衆人橫向向西移動,不到一會兒便來到那座高樓旁邊,仔細一看,居然是座寺廟後院的佛塔,高逾六七丈的樣子,只是顯得破敗不堪,風一吹都發出咯吱咯吱的晃動聲。
雖然佛塔在寺廟的後院之中,隔着一道圍牆,但這顆難不倒蘇錦等人,衆人很快就找到一處可攀援入內的地方,迅速的翻過圍牆進入寺廟後院之中,院中樹木森森涼氣襲人,空曠處還有不少的墳塋,枝頭有夜鳥驚飛,羽翅破空之聲顯得異常的驚悚。
衆人偷偷的摸到佛塔前,兩道木門緊閉,上面還掛着一把老舊的鎖頭,蘇錦心中一喜,這說明佛塔中並無人居住,不虞爲人所發覺;馬漢要擰斷鎖頭,蘇錦連忙制止他,要他將木門從門臼處卸開,待衆人進入塔內,再將門板託進門臼,這樣在外邊看來便無進入的跡象。
衆人不敢點火,黑暗中瞪大眼睛,藉着木窗外的朦朧微光尋到樓梯,一步步小心翼翼的登上佛塔,一路上驚飛蝙蝠無數,吃了不少的灰塵,衆人滿頭滿臉全部被裹了蜘蛛網,終於到達佛塔最上端的一層;但覺勁風疾吹,整個木塔都發出嘎吱之聲,彷彿隨時都要傾倒,而且還能感覺到微微的晃動之聲。
衆人無暇顧及這些,紛紛四下裡查看,高塔鳥瞰之下,周圍景象盡入眼底,南邊是一片黑乎乎的城區,偶爾數處燈火閃亮,不是達官貴人的居所便是燈紅酒綠的賣笑之所;北面則是一大片燈火輝煌的軍營,站在高處才發現軍營裡邊一片忙碌的景象,約莫數百人正在明亮的燈光下搬運着一包包的物事給停在營中空地上的大車裝車,看來明日又將有一批糧草物資發運前線。
蘇錦暗叫僥倖,還好沒有貿然接近,不然便是自投羅網了,而且還有個好消息是,今日裝車,明晚很大可能不會再裝車,更有可能的是,像今晚這般燈火輝煌的情景或許也會改觀;不裝車的晚上,總不能也是這般的亮如白晝吧。
衆人趴在塔上仔細的觀察,整座軍營背靠高大的城牆作爲後牆,前面三方都是稍矮一些的土坯壘就,呈標準的長方形,一道圍牆從東往西將整個長方形又分割爲兩個方形,像是將整座兵營隔成了前後院一般。
前面的方形中一排排房舍林立,後面的方形中便是一座座高大圓滾滾的糧垛;蘇錦估計,前面的定是駐兵之所,後面的纔是自己的目標,這樣的設計確實教人難以進入,而且就算是進入後院,出來的時候也會困難重重。
營中箭塔一共六座,剛纔在地面上可見的是門口的兩座,另有四座坐落在後院的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基本上可以覆蓋整個後方的糧垛,而觀察的範圍則可以覆蓋整個軍營。
衆人的眉頭都擰成了一股疙瘩,這樣的佈局想進入辦事簡直比登天還難,如何進去成了一個大難題。
“公子爺,這事有些棘手啊,你瞧,光是前面的大門便難以進入了,更何況是後面的存儲之地,得手後脫身也成了個問題,兩邊在箭塔的射擊範圍之內,前面又是兵營,後方的城牆處更不可取,城頭上有士兵把守聞訊及至,城牆太高也爬不上去。”王朝一連串的提出了衆人心中的焦慮。
蘇錦擺擺手,眼睛盯着下方一眨不眨,衆人跟着他往下看,只見寨門前一隊巡邏士兵正舉着火把緩步而過,漸漸消失在視線的死角。
蘇錦輕聲道:“記住時間,開始計數。”
衆人忙暗自計數,直數到三百六十息的時候,另一隊巡邏隊伍恰好進入視野,以此連續數次,分秒不差。
“夏兵外圍廣場上的巡邏隊三百六十息一次巡邏,中間這三百六十息時間夠做很多事了。”蘇錦輕聲道。
“可是,進不去啊,門口還有箭塔呢。”馬漢焦急的道。
蘇錦盯着下邊的廣場默不作聲,忽然間他眼睛一亮,輕聲道:“原來如此。”
衆人趕緊看去,但見一隊士兵正從營中走出,與前來的一隊士兵交接火把又不知說了幾句什麼話,便加入了巡邏的隊列之中;而交接完火把的那一隊則暢通無阻的進入營中,進入其中一排屋子裡休息去了。
蘇錦舔着下脣道:“原來如此,咱們可以進去了。”
衆人不明就裡,忙問道:“如何進去?”
蘇錦道:“你們看見沒?巡邏隊並非整夜巡邏,大概是分爲上半夜和下半夜,或者是一個時辰替換一輪也未可知,咱們要進去,便只需要……”
“喬裝巡邏隊!”馬漢的智商突然爆發,聲音興奮的有些大,衆人嚇了一跳趕緊向四周看看有無異動,好在四周毫無異動,呼呼的夜風將馬漢這一嗓子吹得不知飄向何處。
王朝劈頭給他一巴掌罵道:“鬼叫什麼?出了漏子你便是大宋的罪人。”
馬漢揉着頭,臉上依舊一副興奮的表情:“公子爺此計甚妙,咱們相機幹翻一隊巡邏隊,然後換了他們的衣服巡邏,待到交接之時便大搖大擺的進去,公子爺真是諸葛之亮在世啊。”
蘇錦笑罵道:“什麼諸葛之亮,不要胡說,諸葛亮壽命短,我可不要當。”
馬漢道:“是是是,那便當姜子之牙,那老傢伙據說活得長。”
衆人齊翻白眼無語。
接下來,衆人便細細的查看巡邏隊的人數,路線,以及商量進去之後的對策,一直到四更三刻的更漏聲敲過,才匆匆下了佛塔,避開早起的百姓潛回客棧之中。
蘇錦拍打掉身上的灰塵,裝作剛剛睡醒的樣子叫來小二打了一桶水沐浴一番,剛剛起身換好衣服打算躺在牀上好好睡一覺,門外便傳來篤篤篤的敲門聲。
蘇錦忙將長袍披上,開門一看,卻原來是小公主李阿狸。
蘇錦笑道:“公主殿下起的真早,昨夜睡得如何?”
李阿狸面罩寒霜劈頭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蘇錦笑道:“我們是商人啊,怎麼了?”
李阿狸曬道:“莫要騙人了,昨夜你屋裡有老鼠,我害怕便起身來尋你,想請你幫我趕走它,可是門口的兩個人不讓我來找你,後來我稱他們不備推開你的屋門,你卻根本不在屋子裡。”
蘇錦道:“那又怎樣?昨夜我沒在那屋子裡睡覺,屋子裡氣味太難聞,這又有什麼奇怪的。”
李阿狸伸手提起一隻包裹,往蘇錦面前一湊道:“那這是什麼?你們怎麼會有這麼多的金銀珠寶?包袱裡還有一把匕首,你們既是生意人,爲何帶着兇器?又爲何有這麼多的金銀?”
蘇錦暗罵自己愚蠢,昨夜讓李阿狸睡在自己屋子裡,卻沒將自己的物事收拾起來,這下好了,被這妞兒全部翻了個遍了,也不知泄露了什麼沒有,裡邊可是有幾件物事顯示是大宋官家之物,大意了,太大意了。
“告訴我,你們是不是來我大夏國行竊偷盜的?你們怎麼能這麼做?”
蘇錦啞然,原來李阿狸只是誤會自己是樑上君子了。
“你想多了,我是做大生意的,自然帶的金銀多了些,這有什麼?”
“還狡辯,你們大半夜的不在屋子裡,不是偷盜是什麼?你倒是給個解釋來。”李阿狸憤慨的道。
蘇錦轉了轉眼珠子道:“我很想告訴你實情,但我怕你受不住。”
李阿狸漲紅了臉道:“你說,我想知道實情,我便是死了,也絕不助紂爲虐。”
蘇錦道:“這可是你要我說的,你聽了可別後悔。”
李阿狸道:“絕不後悔。”
蘇錦道:“既然你好奇心這麼重,我也就實言相告,昨夜我確實沒在房中睡,因爲我去了一個地方,那裡不但有乾淨的牀鋪,美酒美食,還有小曲兒聽,更重要的是,還有妞兒陪我睡覺;你明白了麼?”
李阿狸瞬間面色粉紅,眼神中的鄙夷豪不掩飾,啐道:“無恥,你們真是一羣骯髒的無恥之徒。”說罷轉身捂臉疾步而去,但聞‘哐當’一聲,房門緊閉。
蘇錦嘿嘿一笑,轉身進屋,哼着小曲兒往牀上一倒,不一會便扯起呼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