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南城的宅院中外,小穗兒和浣娘早就翹首以盼了,蘇錦一進書院便是一天的時間,習慣於圍着蘇錦亂轉的小穗兒根本不能適應,在她看來,這一天的時間彷彿一年般的漫長。
浣娘倒還好,對蘇錦她只有一種微妙的好感而已,雖然姐姐跟她說,自己要竭盡全力的照顧好蘇錦,甚至於某些非分之要求,但浣孃的性格本就是沉靜和羞澀的,即便有一種奇怪的情愫在裡邊,她也絕不會在神色中表露出來;所以當小穗兒急着去院外等候蘇錦的歸來的時候,她只是笑着拿了一塊白色的錦帕,拈着細細的針在錦帕的角落繡着什麼。
“死小柱子,趕車這麼慢,下學時辰早就過了,怎麼還沒來。”小穗兒坐在院子門口的高凳上甩着小腳嘴巴鼓鼓的。
浣娘啞然失笑,低頭挑着一根綵線,輕輕道:“穗兒妹子,這可怪不得小柱子,拉車的可不是他,青騾子不走他能怎麼辦。”
“倒也是,公子爺也不知識怎麼了,晏東家送了他一匹高頭大馬,他居然送還了,不然那匹大馬拉車定然快的多。”小穗兒眼睛盯着外邊道。
“哎……”浣娘嘆了口氣,沒有出聲。
小穗兒來勁了,湊到浣娘耳邊道:“浣娘姐姐,你說公子爺是不是跟那位晏東家鬧翻了?馬兒也不要,連平日不離身的大三元玉佩也不見了,那日我們啓程的時候,廬州城裡公子的熟人都來踐行,唯獨這個晏東家連個影子也不見,枉我家公子對她那麼好。”
浣娘瞥了小穗兒一眼,笑道:“穗兒妹妹不是一直對那位晏小姐印象不好麼?記得公子爺對她稍微好點,你就不高興呢。”
小穗兒臉紅了,難得羞澀的道:“哪有此事,浣娘姐姐嘴上怎麼這般不留情面,我只是爲公子爺着想而已,那晏東家年過二十,又是個望門寡之身,咱們公子爺是什麼身份,這兩人在膩一起能成麼,沒得帶壞公子爺的名聲,我可沒其他的意思,只是爲公子爺好而已。”
浣娘幽幽的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像我和姐姐這樣的歌女身份,其實對公子爺的名聲來說都不好。”
小穗兒忙道:“姐姐可別在意,我說的可不是你和柔娘姐姐,你們對公子爺一片真心,身世又這般苦楚,要不然,柔娘姐姐和公子爺都……都那樣了,我不也從沒說過什麼麼?”
浣孃的臉騰地紅了,柔娘和蘇錦的事情她是早就知道了,兩人數次在書房內纏綿,浣娘都曾在隔壁的臥房內輾轉反側,那種奇異的喘息和既痛苦又快樂的呻吟聲,讓浣娘經常咬着被角失眠,心中有一種既害怕又期待的感覺,看着姐姐越來越豐腴美麗,舉手投足之際也越發的風情萬方,浣娘曾偷偷的驚歎,原來做那事還可以讓女子變得更加美麗,曾有過幾次旖旎的春夢,男主角一無例外都是蘇公子,醒來後既是甜蜜又是失落。
小穗兒的話勾起了她的思緒,浣娘停針不動,陷入沉思中。
“浣娘姐姐,你說最近公子爺是不是不開心啊,我總覺得自從離開廬州府一來,公子爺獨自一人呆着的時候都有些發悶的樣子呢。”
浣娘被小穗兒的話拉回現實,放下手中的活計道:“你也看出來了?不過我看他可不是離開廬州便不開心了,在咱們離開的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你還記得麼?”
“姐姐是說公子爺昏倒的事情?”
“是啊,我們發現的時候,那地上到處是紙屑,好像公子爺撕了一封什麼信,再後來便是送還晏小姐所贈馬匹,身上的大三元玉佩也不見了,想是也一併送還給晏小姐,我和姐姐推測,那封信應該是晏小姐的信,信上也不知說了什麼,刺激到公子爺了,所以……”
小穗兒柳眉倒豎,小臉蛋憋得通紅,罵道:“這狠毒的女子,居然害的公子爺暈倒,姐姐你們當時怎麼不告訴我,否則,否則我定要鬧上和豐樓去,當面質問那狠心的女子,還有那個小嫺兒,也不是什麼好人!”
浣娘‘噗嗤’一笑,道:“這不正好遂了你的心願麼?你不是見不得晏小姐跟公子爺膩在一起麼?怎地又如此做派?”
小穗兒道:“我可沒見不得他們膩在一起,我哪有那個資格,爲了公子爺的名聲着想啊,但是這女子怎麼敢惹公子爺生氣呢,枉我家公子對她那麼好。”
浣娘拾起針線,專心繡花,口中輕輕道:“那晏小姐對公子爺也是極好的,只可惜這是一段孽緣,終究成不了正果。”
小穗兒欲待反駁,但一想到蘇錦鋃鐺入獄時,晏碧雲忙前忙後,一擲千金的樣子,不像是虛情假意之人,一時間也無語了。
蹄聲噠噠,車駕停住的聲音在外邊響起,小穗兒趕緊跳下凳子往門口迎去,浣娘也放下手中的活計朝門口張望,但很快他們便失望了,進門的是白衣勝雪的夏四林。
小穗兒翻翻白眼轉身便走,浣娘朝夏四林微微一笑;夏四林看到蘇錦的兩個使女,心裡沒來由的一陣泛酸,想起自己是男兒身,不能失了風度,於是抱拳行禮。
“我家公子可下學歸來了麼?”浣娘福了一幅問道。
“哦,蘇兄遇見廬州的一個熟人,兩人同車在後面,讓在下給兩位小娘子帶個信,叫廚娘多做幾個小菜,晚上那客人在此用飯。”
“多謝夏公子傳信,有勞了。”浣娘再福一福道。
“舉手之勞何須過謙,不過今晚你家公子恐怕有的忙了,先生罰抄五百遍課業,晚上熬夜的宵夜可需要兩位準備好了。”夏四林不無揶揄的道。
“啊!”小穗兒嘴巴張的老大,第一天便被罰課了,公子爺這是怎麼了?
“哦,對了,你們帶的有紅花油麼?我看他那捱了幾十戒尺的手有些腫了,須得擦些消消腫。”夏四林明顯是在幸災樂禍了,看着兩個小娘子驚慌失措的樣子,夏四林心裡一陣舒服。
小穗兒和浣娘都傻眼了,這才第一天進學,便搞得傷痕累累的回來了,這般不順利,公子爺的心情肯定更加的不好了,兩人一下子開始憂心忡忡起來。
院外傳來蘇錦的笑聲,蘇錦提着長衫跨過門檻走了進來,口中道:“夏公子說的對,另外準備些烈酒給我抹抹嘴巴上的傷,今早被一隻小野貓的咬了一口,我怕會中了貓毒,塗點白酒消消毒。”
夏四林沒想到後腳蘇錦便到了,一聽蘇錦又拿早間兩人的親密接觸開玩笑,趕緊紅着臉拔腳敗退,免得兩個小娘子追問起來,蘇錦口無遮攔,扯到自己反倒尷尬。
蘇錦身後跟着一名矮個子的藍衣書生,想來便是遇見的那位廬州的熟人了,小穗兒幾乎天天跟着蘇錦,但對這人倒不熟悉,蘇錦介紹道:“這位是廬州提學陸大人的高足魏松鶴魏公子,真是有緣,他和我在一個學堂中,他鄉逢故舊,今晚好好喝一杯。”
魏松鶴上前施禮,兩女趕緊回禮,安排了茶水請兩人入座喝茶,那魏松鶴見蘇錦住的這般舒適,使女美貌僕役魁梧,室內擺設精美絕倫,和他想象中蘇錦的租住之處完全兩樣,不由得發呆。
“魏兄,喝茶啊,愣着作甚?”蘇錦殷勤招呼道。
“蘇兄啊,你可真是會享受啊,沒想到你還是土財主啊,這般排場舒適的住所,難怪你不住在書院中了,要是我,也千方百計的不住在書院了。”
蘇錦愕然道:“你怎知道我是千方百計的不住在書院?”
魏松鶴呵呵笑道:“蘇兄的演技高明,但未必便能瞞得了所有的人,但處處精心準備,無破綻則處處破綻;蘇兄演的好戲,瞞了上上下下幾百人,在下也是後來才細想才感覺不對勁的,可真是佩服了,哈哈哈。”
蘇錦老臉一紅,明白這宋代精明之人甚多,自己以後要小心些從事纔是,若是把古人當傻子,自己可就真是個二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