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捂在屋子裡整整一天,除了吃飯睡覺之外便是買了些繩索鐵鉤打造晚上備用的物事,小公主李阿狸倒也沒來叨擾,蘇錦也樂的相安無事。今夜過後,只要得手了便可趁亂逃出城去,待撤進了山中,這小公主的使命也就完成了,蘇錦沒打算拿這小妮子怎麼樣,安全脫身之後便會放她自由。
晚飯過後,蘇錦將衆人召集起來細細的交代了些細節,確保每個人都明白今晚的目標,檢查了隨身的物事,明確了晚上行動的分工,這才安坐屋內等待天黑。
夏日的日光漫長,太陽雖已經落下,但天色依舊明亮,蘇錦坐在窗前看着西邊滿天的彩霞心情有些激動,這一次是第一次深入敵營幹事,成敗與否也干係着渭州的安危。
雖然不知道渭州前線的戰事如何,但是從昨晚夏軍尚在連夜裝車運糧的情形來看,應該還在膠着狀態;因爲如果城破了,渭州城的糧庫裡可是還有不少的糧食,夏軍也犯不着如此急促的裝運糧食;畢竟昨日來的路上便見到了押運糧食的車隊,幾乎一日一運的節奏,只能說明渭州未破。
想到這裡,蘇錦稍稍安心,冒險也不是第一次了,但這一次蘇錦還是感到小心臟在不爭氣的砰砰跳,事實上來西北爲官便是一次大冒險,跑來會州毀西夏糧倉更是冒險中的冒險,蘇錦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了個賭徒,這種贏了則盆滿鉢滿,輸了則粉身碎骨的大賭注蘇錦似乎玩的上癮了;蘇錦當然希望能贏,家中的嬌妻美妾還等着自己回去,晏碧雲腹中的孩兒可不能沒有爹,自己一旦失手,可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搞不好會害了衆多人的性命。
門外篤篤連響,王朝急促的聲音在外邊響起:“公子爺,有事稟報。”
蘇錦一個激靈,起身開門,王朝一個閃身進了屋子,急促的道:“公子爺,事情不太妙。”
蘇幾個道:“怎麼了?”
王朝道:“剛纔一位兄弟去大堂要熱水,發現大堂中多了不少不明身份的食客,那位兄弟很是精明,看着感覺不對勁,沒有驚動他們便回來稟報了。”
蘇錦一驚道:“知道他們的身份麼?”
王朝搖頭道:“不清楚,不過那位兄弟看出來他們隨身都帶着兵刃,雖然裝在包裹裡掩飾住,但還是能看的出來。”
蘇錦腦筋急轉,快速的思考着形勢,難道是自身份暴露了麼?不太可能,好像並沒有什麼讓人發覺身份的地方,或者是自己等人的行動怪異引起了當地官府的懷疑,但是除了昨天下午公開露面之外,大部分人都呆在客棧之中並沒有出頭,買繩子鐵鉤之類的物事也是命手下精明的伴當出門採購,那伴當曾經跟西夏人打過交道,懂的如何應對,當不會露出馬腳來。
“公子爺,怎麼辦?”王朝道。
蘇錦蹙眉道:“走,看看去。”
王朝道:“就這麼去麼?萬一他們是官府前來抓捕我們的人,豈不是自投羅網麼?”
蘇錦搖頭沉思道:“我看不大像是來抓捕我們的人,一來我們並沒有露出馬腳,二來,如果真是官府抓捕我們的人,你以爲我們還能安安生生的站在這裡考慮對策麼?客棧四周恐怕早就密密匝匝的圍滿了官兵了。”
王朝道:“也許他們是忌憚那西夏公主在我們手中,不敢大肆行動,而是在尋找機會呢。”
蘇錦道:“最好是這樣,如此主動權便在我們手中,這件事必須要立刻搞清楚,否則今夜如何行動?我帶趙虎張龍去前面喝茶,順便探探底細,你們在後面準備好,一旦前面出事也好及時支援。”
王朝拱手道:“遵命,公子爺要小心。”
蘇錦微笑道:“放心,我會帶着咱們的小公主一起去,有她在,千軍萬馬也奈我不得。”
蘇錦快步來到李阿狸的房門前,伸手敲門,李阿狸在裡邊道:“不要來煩我,我不吃飯,我不餓。”
蘇錦知道李阿狸晚飯沒吃,他也不太在意,貴爲公主如何吃得下客棧的粗茶淡飯,餓個一頓兩頓也沒關係。
“阿狸小姐,在下帶你去大堂喝點茶吃點點心,你愛吃什麼點心我叫掌櫃的去外邊買便是,這客棧的粗茶淡飯諒你也食不下咽。”
李阿狸的聲音傳來道:“走開,你這卑鄙無恥之人。”
蘇錦一把推開房門,李阿狸正披頭散髮的臥在席上,蘇錦推門而入,驚得她猛然坐起,連聲道:“出去,出去,你待怎樣?”
蘇錦笑道:“還能怎樣,帶你去吃東西,餓瘦了餓壞了我可擔當不起,你可是萬金之體。”
李阿狸道:“我不餓,餓死了也是我的事,你出去吧,什麼時候你們放了我,我便有胃口了。”
蘇錦笑道:“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你若是不聽話休怪我對你不客氣了,我可沒耐心來哄你開心,你現在是我的人質,最好乖乖聽話。”
李阿狸怒道:“你這壞人,看上去文質彬彬,其實是……其實是……”
“衣冠禽獸是麼?”蘇錦替她接下去,邁步上前一把將李阿狸的胳膊抓住拉了起來。
李阿狸驚叫道:“你要做什麼?你敢對我無禮,我便一頭撞死給你看。”
蘇錦惡狠狠的道:“你要是不聽話,我便立刻將你剝光衣衫丟到大街上去,你要死要活那是你的事,死了也難免受辱,被人說是光着身子死在大街上,死後便能安生麼?”
李阿狸又驚又嚇,大眼睛裡撲簌簌的往下掉淚,蘇錦一把將她抱起放在桌案邊,拿過銅鏡來往她面前一放道:“快梳好頭髮,跟我去吃東西,我便不爲難你。”
李阿狸還以爲蘇錦欲行不軌,沒想到只是要自己梳妝打扮一番,看着銅鏡中自己披頭散髮眼睛紅腫的摸樣,實在是不成體統,只好抓起木梳來,卻又怔怔的不動了。
“怎麼了?快梳頭啊,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蘇錦皺眉怒道。
“我……我不會梳頭。”阿狸眼巴巴的看着蘇錦道。
“什麼?”蘇錦眼睛瞪得溜圓,哪有女子不會梳頭的,不過很快便反應過來,皇上的公主,哪有自己梳頭的,從小到大都是別人伺候的服服帖帖,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梳頭這等事當然是奴婢們乾的事兒,也難怪她根本無從下手了。
“真是麻煩。”蘇錦二話不說抄起木梳子一把挽住李阿狸一頭如雲秀髮。
“你幹什麼?”李阿狸滿面羞紅的掙扎。
蘇錦用手固定住她的頭道:“幹什麼?你不會梳頭,只好小的來伺候了。”
李阿狸紅臉不語,蘇錦三下五除二胡亂梳了幾下,用根紅絲綢將長髮挽起綁好,丟下梳子拍拍手道:“大功告成了。”
李阿狸道:“這樣快?”
蘇錦道:“那是,手到擒來之事。”
李阿狸對着鏡子一照,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叫道:“你這梳的是什麼頭?我道怎地這麼快,我平日梳頭都要花一個時辰,你只挽了紮起來,也不盤個髮髻,也不辮十幾個小辮子,這算什麼?醜死了,我不要,這怎麼見人?”
蘇錦道:“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麼?這是咱們大宋最流行的一種髮式,達官貴人家的小姐們都梳着這樣的髮式,簡單中透着複雜,平淡中透着深邃,簡中見繁,平中見奇,還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呢。”
李阿狸蒲扇着大眼被蘇錦唬的一愣愣的,問道:“什麼名字?”
“馬尾辮!”蘇錦道:“你看看,像不像一撮馬尾?”蘇錦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你騙人,豈不是說我的頭變成馬……馬臀了?我不要。”
蘇錦恐嚇道:“你要是不聽話,我便只能將你的頭髮剃光,變成光頭便不需要這麼麻煩了,先這樣,若是有人說不好看,明兒我專門請個婆子來幫你梳頭便是。”
李阿狸看着蘇錦兇狠的摸樣心中有些膽怯,雖然看上去這傢伙多半是在恐嚇自己,不過眼下倒也確實沒人能幫自己梳個漂漂亮亮的髮型,好在只是在這客棧大堂中喝茶,倒也不是去街上招搖,否則自己寧願被剃光了頭髮也是不肯的。
“那我描描眉毛,我的眼睛都腫了。”
蘇錦暗罵女人就是麻煩,外邊敵人環伺,自己卻要在這等女子描眉畫目。
“你會麼?不會我幫你。”蘇錦再一次主動請纓。
“不不不……不用了。”李阿狸學了個乖,從隨身攜帶的小絲囊中取出胭脂水粉炭筆等物,對着鏡子曼斯條理的畫了起來,蘇錦催促了幾次,還是畫了小半個時辰,急的蘇錦直跺腳。
好不容易纔算完事,外邊的天色也暗淡了下來,再有一會兒天就要完全黑了,蘇錦帶着張龍趙虎和李阿狸這才下了樓,來到大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