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攸從外面跳將進來,三步並作兩步,就朝着正堂跑過去,草堂的院子原本就小,所以不消幾步,蔡攸便來到房門前面。
“雪兒!”
蔡攸低呼一聲,便一把將門推來,但是當蔡攸看清楚裡面的情形之後,不禁愣在當場。
蘇雪一身素衣,一動不動的跪在櫃檯面前,而櫃檯之上,赫然是蘇軾的牌位。
“蘇老先生竟然去世了?!”
蔡攸盯着牌位,腦中頓時轟鳴一聲,他明明記得蘇軾的病情已經轉好,但是爲何幾天不見,就已經天人相隔?!
“雪兒!雪兒!”
蔡攸又輕聲喚了幾聲,蘇雪柔弱的身子猛然一震,而後緩緩的轉過身子來,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蘇雪的臉色很是蒼白,白得.像窗戶紙一般,兩隻眼睛也哭的紅腫起來,活脫脫像是一對水蜜桃,臉上還零散的落着點點清淚,儼然一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模樣。
眼見如此,蔡攸心中也莫名涌起.一股酸澀,不禁朝着蘇雪走過去,而蘇雪也不由分說,直接投入到了蔡攸的懷抱之中。
“蔡公子,我爺爺,我爺爺他老人.家去世了!”蘇雪把頭深深的埋在蔡攸的懷中,忘情的哭了起來,現在蘇雪所需要的,正是一個可以靠着哭泣的肩膀。
蘇軾是蘇雪世上唯一的親人,而且據蘇軾所言,蘇.雪的父母從小就離開了她,不知去向,蘇雪是蘇軾打小拉扯大的,而且還親手教導她請棋書畫,四書五經,就連蘇雪藥酒方面的天賦也是經由蘇軾一手點撥而形成的。所以,蘇軾便是蘇雪今生最爲重要的一個人,蘇軾就是她的天,她的地。
現在蘇軾已經溘然長逝,對於蘇雪來說,這個噩耗.無異於天塌地陷一般!
蔡攸輕嘆口氣,輕輕的拍着蘇雪的後背,柔聲說.道:“雪兒,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蘇雪的頭並沒.有擡起,依舊埋在蔡攸的懷中,梗咽說道:“那日咱們在縣衙分別之後,我便匆匆趕了回去,卻不想剛一進來,就發現爺爺臥病在牀,而且已經是奄奄一息了!還沒有與我講上幾句話,就已經,已經。。。。”
到最後,蘇雪已經梗咽得說不出話來了,片刻之後,蘇雪用粉拳不停地捶打着蔡攸的胸口,哭泣說道:“都怪我,都怪我!如果那日我不被那些壞人抓走,爺爺也不會爲了找我而着急,更不會引得舊病復發,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爺爺!”
當下,蔡攸只覺得心中隱隱作痛,不覺輕輕的扶起蘇雪,而後細心的抹去蘇雪臉上的淚花,柔聲說道:“雪兒,不要爲難自己了!生老病死原本就是上天註定,人是強求不得的!”
說罷,蔡攸輕輕點下蘇雪的瓊鼻,微微笑道:“別哭了,再哭的話,可就變成大花貓了!我想蘇老先生在天之靈,也不願意看到你這個樣子的,只要盡心就行了,好了,別哭了!”說完,蔡攸又送給蘇雪一個鼓勵的微笑。
蘇雪點點頭,便止住了哭聲,卻不想還沒過多大一會兒,蘇雪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可是我沒了爺爺,在這世上我再也沒有一個親人了!以後這偌大的草堂就只剩下了我孤零零的一個人,這個如何是好呢?”
蔡攸搖搖頭,說道:“你可真是個傻瓜,除了蘇老先生以外,你不是還有我嗎?還有許許多多的朋友嗎,你不會孤單的!”
聽到這裡,蘇雪那蒼白的臉上頓時突現一抹紅暈,輕輕的靠在蔡攸的肩膀上,說道:“是啊,我還有你,我並不孤單!蔡攸,你能在這裡陪着我嗎?永永遠遠!”蘇雪的話輕輕的,薄薄的,就好想縈繞在山間的晨霧似的,讓人只覺得身子恍若在夢中一般。
蔡攸不禁暗暗叫苦,看來蘇雪是誤會自己的意思了,蔡攸剛纔只不過是爲了安慰蘇雪而已,卻不想蘇雪還真要蔡攸留下來陪她。其實蘇雪對他的心意,蔡攸很早就明白了,只是蔡攸由於各種原因,一直逃避而已。此刻,蔡攸也不願意再逃避蘇雪,但是他知道,他是不可能留在草堂一直陪着蘇雪的,因爲這裡畢竟不是他的家!
當下,蔡攸深吸一口氣,平復下心情,而後定定說道:“雪兒,今天我之所以前來,是要和你說一件事情的!”
“嗯?”
蘇雪稍微擡起頭,淚眼朦朧的看着蔡攸,點頭說道:“好的,你說吧,我會聽着的。”
可是話還沒有出口,蔡攸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蘇軾的去世對於蘇雪來說,無異於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如果他再張嘴說要離開,那麼蘇雪更加會傷心欲絕,萬一蘇雪到時候想不開而做出什麼傻事情,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想到此處,蔡攸無奈的聳聳肩,說道:“好了,今天不說了!改日再說吧!”
蔡攸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說出這句話,就連他自己也想着可笑,他三日之後就要啓程離去,哪裡還有時間改日再說呢?
蘇雪心細如塵,自然看得出蔡攸有一些難言之隱,當下不由分說就拉住蔡攸的胳膊,嘟着小嘴說道:“有什麼事情今天就說吧,在我印象中,你可不像是一個拖拖拉拉的人!”
的確,蔡攸不是一個拖拖拉拉的人,尤其是對於這種事情,如果可以快刀斬亂麻,絕對不會拖泥帶水!
當下,蔡攸定定的看着蘇雪,開口說道:“雪兒,上次我已經告訴過你,我原本是從東京城來的,而且那裡除了有我父母以外,還有我兩個最愛的人!”
“你說的是李師師和許紅蓮兩位姑娘!”當下,蘇雪臉上不禁又蒼白了幾分。
蔡攸點點頭,說道:“不錯!我記得當時還告訴你一些關於我父親的事情。”
“嗯,我記得,你當時說,你父親是東京城裡的一個大官!”
“現在,也該是向你吐露實情的時候了!”
蔡攸輕嘆一聲,緩緩說道:“其實,我父親便是當朝太師蔡京!第一次拜訪蘇老先生的時候,從他的言語之中,我探得蘇老先生曾今遭受過我父親的迫害,所以我便隱瞞了下來,原本打算今天對蘇老先生坦言,卻不想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什麼?你果然是蔡太師的兒子!”
聽到這裡,蘇雪的臉色急劇變換着,看着蔡攸的眼中竟然多了幾分苦澀和嘲弄,當下喃喃說道:“其實我爺爺早就懷疑你是蔡京的兒子,只是沒有點破而已!”
這下該輪到蔡攸震驚了,不禁疑惑的說道:“雪兒,蘇老先生是如何看穿我的身份的!”、
蘇雪輕看了蔡攸一眼,娓娓說道:“說起來,也是你第一次來的時候!當時你身上帶的玉佩暴露了你的身份!那塊玉佩十分名貴,乃是宮中上品貢玉,一般人見都見不到,更別說佩戴了!當時我爺爺就斷定你必定是出至貴胄之家,後來你又說你姓蔡,當下我爺爺便聯想到了當朝太師蔡京!”
“原來如此!”
蔡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對蘇軾敬佩了幾分,說道:“蘇老先生真是慧眼如炬,竟然能從一塊小小的玉佩上看破我的真實身份!”說罷,蔡攸直直的看着蘇雪,問道:“既然蘇老先生知道我是蔡京的兒子,那爲何還會三番兩次的幫助我呢?”
蘇雪狠狠白了蔡攸一眼,嘟着小嘴說道:“正所謂公是公,私是私!我爺爺爲人正直,恩怨分明,既然你有心爲山遠縣的百姓剷除海盜,我爺爺鼎力相助,自然是義不容辭的!”
“是,是!”
蔡攸當下無比汗顏,慚愧的說道:“是我說錯話了!蘇老先生深明大義,我說那些話,的確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是這句話說完之後,蔡攸和蘇雪就開始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再該說些什麼,一時之間。氣氛變得古怪起來。
最後,還是蘇雪首先忍耐不住,開口問道:“蔡公子,這就是你要對我說的話嗎?”
蔡攸也不打算再繞彎子,直接說明了今天的來意:“雪兒,如果你不顧及我父親的身份,那我便帶你離開這裡!雖然我的紅顏知己不止你一個人,但是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好好待你,不會有失偏頗的!”
聽到這裡,蘇雪心中頓時感覺甜甜的,而看着蔡攸的雙目中也盡是綿綿的情意。
蔡攸不管其他,繼續說道:“雪兒,我知道在這個時候和你談起這件事情,着實是有些不合時宜,但是如果現在不說的話,恐怕我也沒有機會說了,所以現在我必須把這些心裡話講出來,只有說出來,我心中才能痛快,才能不落下後悔!”
蘇雪冰雪聰明,很快就聽出蔡攸的話有些不對勁,當下把蔡攸從進門到現在的舉止言語細細回想一下,頓時心中通明起來,不覺說道:“蔡公子,你莫非要離開山遠縣?!”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這畢竟是個不爭的事實!
“嗯!”蔡攸不想做過多的表示,只是淡淡的點了下頭。
“那你以後還會回來嗎?”
這次,蘇雪看起來很是激動,兩隻手竟不自覺地緊緊抓住蔡攸的衣服,就好像生怕蔡攸會突然先是似的。
蔡攸輕嘆口氣,握住蘇雪的柔荑,頗爲無奈的說道:“這裡離東京城千里迢迢,來回一趟就要花費很多時間,所以此次回去,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回來了!”說罷,蔡攸舊話重提:“雪兒,你就跟隨我一道去東京城吧!師師和紅蓮都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你們肯定能很好的相處在一起!”
蘇雪淡淡的笑了笑,而後搖搖頭,說道:“哎,有你這句話,我就心滿意足了!可是爺爺剛剛去世,我怎能立即去顧及自己的兒女私情呢?”
俗話說得好,百善孝爲先,蘇雪這樣做自是無可非議,可是現在的情況不比往日,蔡攸在山遠縣的時間僅僅只剩下了三天,所以蔡攸還是說道:“雪兒,大後天我就得啓程了!給你我的時間都已經不多了,難道你就不能重新考慮一下嗎?”
這時,蘇雪深吸口氣,緩緩擦乾臉上的淚水,堅決說道:“蔡公子,我意已決!我是爺爺一手拉扯大的,爺爺對我的恩情比天高,比地後,比海深!所以我打算爲爺爺守墓三年,以盡孝道!”
話已至此,蔡攸只得深深的嘆口氣,也不打算再說些什麼,當下把隨身攜帶的包裹放到桌子上,而後說道:“雪兒,既然你做出這個決定,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這裡是五百兩金子,可以讓你過的舒服一些,以後只有你一個人在這裡,你要懂得照顧自己,別苦了自己!如果遇到什麼難事,就去娜依族找卓娜,我想卓娜肯定會幫你度過難關的!”
聽到這裡,蘇雪趕緊把頭扭到一邊,不敢再看蔡攸一眼,因爲她知道,如果再多看蔡攸一眼,說不定她就會改變剛纔所做的決定,既然孝和情不可兼得,那麼必須捨去一樣!
雖是如此,蘇雪只覺得心中隱隱作痛,原本唾手可得的幸福卻隨之遠去,任誰也是受不了的,當下,蘇雪的清淚便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滴滴答答的滾落下來。
“既然如此,我也就先行告辭了!咱們後會有期!”
蔡攸淡淡的看了蘇雪的背影一眼,而後輕嘆口氣,便走了出去,其間,蔡攸曾三次回頭,但是卻不見蘇雪出來。
“哎!算了!男人嗎,就應該拿得起,放得下!”
就在蔡攸剛要走出柴門的剎那,蘇雪猛地推開房門,大聲哭喊道:“蔡攸!你能等我三年嗎?三年之後,你能來接我麼?!”
這句話,是蘇雪感情積蓄最後的爆發,猶如火山噴發一般,讓人覺得熾熱難耐,刻骨銘心!
當下,蔡攸腳步猛地一滯,而後緩緩轉過身來,但是蔡攸並沒有說話,只是微笑着與蘇雪對視着,雖然她們之間沒有言語,但是此時無聲勝有聲,其間的意思只有他們二人能夠明白,這也就是世間上所謂的‘情意’二字。
從草堂出來,時候還早,離晌午都還有好一段時候,蔡攸現在的心情着實不好,索性也不打算回縣衙,正好四處去散散心。
當下,蔡攸便順着草堂的小路,一路往上,先是去了富貴莊,而後又去了榆湖,又爬了一遍南山,看了看已經破敗不堪的城隍廟,最後又去空明寺中燒了幾株香,但是可惜的很,蔡攸並沒有見到故人。雖是如此,但每過往一處,蔡攸都有許多回憶,想到這些,蔡攸也不禁爲之一嘆,時間只不過才經歷了小半年,但卻已經是物是人非,試問,怎能不讓人感慨萬千呢?!
當夜幕再次降臨的時候,蔡攸才心滿意足的回到縣衙之中,而此刻,在楚奇的指揮下,衆人都在打點行李和輜重,準備起身之用。
“大人,您回來了?”看到蔡攸後,楚奇走過來,笑着問道。
經過一番故地重遊,蔡攸心情好轉了很多,當下便微微笑道:“嗯,楚先生,準備的怎麼樣了?”
楚奇說道:“大家酒醒之後,就紛紛回到縣衙準備行李輜重,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肯定耽誤不了大後天動身。”
“如此甚好!”蔡攸點點頭,淡淡的說來一句。
就在此時,楚奇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緩緩說道:“大人,剛纔又有人前來找您?”
“哦?”
蔡攸不禁奇怪說道:“都到這個時候了,誰還會來找我呢?”
楚奇乾咳一聲,而後說道:“是卓娜!”
蔡攸頗爲無奈的聳聳肩,說道:“我想也是她!眼下也只有娜依族還有些事情!對了,楚先生,卓娜現在在哪裡等候?”
這時,楚奇左右看看,而後湊到蔡攸耳邊悄聲說道:“大人,現在卓娜姑娘在您的房中!”
“什麼?!”
蔡攸驚得下巴都快掉了下來,不禁狐疑的看了楚奇,略帶責怪的說道:“楚先生,你怎麼能讓卓娜在我房間中等候呢?現在已是晚上,一個大姑娘家家在我房間裡,這成何體統啊!”
楚奇亦是叫苦不迭,當下說明原委:“蔡大人,小可自然知道不成體統!但是卓娜剛來就朝着您的房間走去,小可也沒有辦法啊!”
“哎,算了!”
蔡攸無奈的搖搖頭,而後說道:“那好,楚先生,你忙你的吧!我去瞧瞧!”說罷,蔡攸便徑直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
不消片刻,蔡攸便來到自己房間的前面,當下調整一下情緒,便推門而入,卻不想卓娜正百無聊賴的坐在椅子上發呆,眼見蔡攸進來,當下就猛地跳將起來,相迎道:“你可算是回來了!”
蔡攸微微笑道:“卓娜,你怎麼來了?”
卓娜輕哼一聲,撇撇嘴說道:“既然你不去找我,那我自然要來這裡找你嘍!哼!你還是個男子漢大丈夫呢,竟然說話不算數!你可別忘了,你還和我擊掌盟約過呢!”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