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池裡的動靜, 幾乎快要消失，丁泉已經被拖了下去。
服務生潛了下去，摸索着丁泉的身體。
程沐筠看到服務生在下水的時候, 皮膚泛出青綠色的光澤來, 好在並沒有膨脹開來。
不然不知道丁泉能不能忍受巨人觀的狀態, 即便是程沐筠這種經驗豐富的無限流老玩家, 看到巨人觀時也會有些不適。
此時的丁泉, 已經幾乎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沉入水中。
他有人魚血統，卻不是完整的人魚, 頂多是在水中的憋氣能力比普通人要好上不少而已。
可剛纔掙扎的時間太久，他已經憋不住了。
一片波光粼粼之下, 程沐筠看到了服務生貼上了丁泉的脣, 應該是在渡氣過去。
丁泉也毫不猶豫, 一雙白皙的手臂，緊緊纏住了服務生的脖子。兩人在泳池中, 熱吻起來。
泳池兩側的下水道口，涌出一團黑色的頭髮，如水草般，在泳池底部舞動着扭曲着，纏在丁泉的腳踝上。
然而, 有了人工渡氣, 丁泉便沒有了任何生死之間的緊迫。長髮的主人, 似乎是無法徹底出現在泳池裡, 只能通過這種手段溺斃進入泳池的玩家。
隨着水波盪漾的長髮, 在水中糾纏的兩人，本該是恐怖無比的場景, 此時變得纏綿悱惻起來。
程沐筠看了片刻，只覺得身邊空氣一輕。
再轉頭的時候，賀琛已經不見了。
來無影去無蹤的，他是完全不關心結果如何，只要有了過程便行。
程沐筠卻沒有動，他還需觀察一陣，判斷這泳池底部的boss的身份。
從服務生的行爲看來，這個女鬼和酒店裡這些npc，似乎並不是一個陣營裡的。
看了片刻，程沐筠見那兩人還在親，覺得有些看不下去了，“系統，其實我發現魅力流玩家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狠人了。”
系統：“啊？怎麼了？”
“巨人觀啊，就是在水裡泡久了體內腐敗產生氣體形成的，你可以想想，現在那服務生嘴裡的味道有多衝。”
系統：“嘔，你別說了，我想吐。”
過了片刻，舞動着的髮絲似乎發現佔不到什麼便宜，慢慢向着出水口的方向退去。
頭髮在退出的時候，似乎垂死掙扎一般，拂過了丁泉的頭頂，然後在幾秒鐘之內消失。
丁泉感覺到力量的消失，推了一把服務生，兩人這才浮上水面。
程沐筠轉身進了更衣室，不再關注泳池裡的情況。
接下來的時間，他回了房間，休息一會。
賀琛依舊不知所蹤，不知道去什麼地方釣魚去了。
等到中午十二點半左右，程沐筠纔再次出門，去餐廳吃飯。
晚上出門不安全，午餐是一定要吃的。
程沐筠到餐廳的時候，還是坐在靠窗的固定位置，對面沒人，賀琛還沒來。
其他幾個玩家早就在了，到這個時候，只缺了丁泉和賀琛。
程沐筠旁邊的桌子，是丁泉那個房間的固定餐桌。
一個小美人走過來，坐下，問：“你室友呢？哪去了。”
“誰知道啊，吃完早餐就去追賀大佬去了，不知死活。”
“我倒是挺佩服他的，勇氣可嘉，賀大佬出了名的討厭美人，他還跟貼上去。”
“反正普通副本又不能互相攻擊的，給大佬留下點印象也不虧，指不定就能在神之區得到庇護了呢？”
“也是，他好像差不多要升區了吧，怪不得這麼急……”
一些沒什麼營養的八卦罷了，程沐筠聽了兩耳朵就沒什麼興趣，專心吃飯。
那兩個小美人卻沒什麼吃東西的意思，繼續閒聊。
“明天就要換房間了，你有什麼想法？”
“都一樣，我懶得出門，苟着唄。”
“昨天我看到丁泉在那個大堂經理的辦公室待了一下午，估計是已經做好手腳要和大佬換到同一個房間了。”
“切，何必呢，沒看到大佬也不搭理現在的室友嗎……”
“噓，人來了，喂，你看。”
小美人坐回到自己位置上去，程沐筠也下意識回頭一看。
餐廳入口處，走進來幾人。
很奇怪的組合，怪不得剛纔兩個小美人那麼驚訝。
前面是丁泉挽着大堂經理的手，親親熱熱地走了進來，距離這兩人約莫兩米開外，跟着賀琛。
賀琛依舊是沒什麼表情的樣子，抱着唐刀，一臉冷漠。
程沐筠看出些不對來，大堂經理昨晚才被他們處決過，就是因爲違規讓丁泉進入他的辦公室。
大堂經理的辦公室內，是有關鍵信息的，本應當在晚上員工下班時冒險潛入。
他卻直接把丁泉帶了進去，雖然丁泉沒什麼腦子，一心只關心換房間的事情，並沒有得到什麼關鍵信息。
但違規就是違規，依舊還是處決。
然而，現在這新的大堂經理，居然又跟丁泉勾搭上了。
程沐筠盯着後面的賀琛，心裡在思考，釣魚執法究竟算不算是違規。
“哼。”
丁泉走到餐桌旁坐下的時候，還瞪了程沐筠一眼，“見死不救。”
程沐筠沒搭理他，繼續吃東西，對面才坐下的賀琛，也一言不發。
丁泉討了個沒趣，漲紅了精緻白皙的臉蛋，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喂，你別撓頭髮了，還讓不讓人吃東西？”坐他對面的小美人忍不住了，皺眉說道。
“關你什麼事，頭髮癢還不讓撓了？”
丁泉繼續撓頭皮，動作越來越重。
對面的小美人被噁心得夠嗆，站起來就要換座位，“你頭頂怎麼回事？怎麼有這麼長的幾根頭髮？”
丁泉下意識就要去摸，卻忽然被小美人的驚叫聲打斷。
“啊啊啊！那頭髮在動，怎，怎怎麼回事，這什麼東西。”
“你快幫我把頭髮拔丨出來，我好癢，不，好痛！它，它在往我腦子裡鑽。”丁泉已經徹底慌了，語無倫次。
小美人卻是往後跳了一大步，“我纔不要，萬一鑽到我身體裡怎麼辦。”
程沐筠也沒有動。
那頭髮絲一看就不詳，他此時並沒有太多的防身手段，湊上去只是找死。
哐當——
整張餐桌都被丁泉推倒在地，極致的痛苦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爲。他喘着氣擡頭，眼白上附着着黑色的絲狀物體。
“救，救我……”
丁泉踉蹌着向前，撲到了正巧走過來的大堂經理身上。
大堂經理倒是沒有避開，接住丁泉，臉上也有些慌亂，“我，我該怎麼辦？”
“拔丨出來，快拔丨出來！啊啊啊！他還在動！”
大堂經理毫不猶豫，抓住那幾根長髮，一用力。
噗嗤——
本該堅硬無比的頭蓋骨，此時居然變得薄如紙張。丁泉的頭頂，破開了一個大洞，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大堂經理站在原地，手裡還用力抓着那幾根頭髮，頭髮的末端，連着一個完整的大腦。
整個大腦，都被黑色的髮絲密密麻麻的裹住，扭動的髮絲，在其中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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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經理只呆立了幾秒鐘，然後立刻轉身進了後廚。
過了幾分鐘，一股濃烈的毛髮灼燒味瀰漫在整個餐廳中。
看來，髮絲是被燒掉了。
餐廳內鴉雀無聲，幾個小美人臉色慘白，瑟瑟發現，都沒了繼續用餐的心情。
程沐筠倒是有，只是剛纔那大腦中扭曲鑽動的髮絲，讓他覺得有點噁心。
算了，不吃了。
他才放下筷子，褲兜裡的手機就嗡嗡響了一下。
這是作爲裝飾品的手機，第一次有了動靜。
程沐筠拿出手機，看到屏幕上跳出來的推送信息。
當地新聞：【突發惡劣天氣，泥石流導致公路運輸中斷，搶修估計需要三到五天】
地上是丁泉死不瞑目的屍體，手機裡是預示着殺戮劇情即將來臨的新聞。
不安的氣氛，瀰漫在餐廳中。
在這一片死寂般的安靜中，賀琛放下筷子，拿起旁邊的唐刀，起身離開。
全程，他甚至沒有多看丁泉那邊一眼。
他的離開，打破了凝滯的氛圍。
程沐筠聽到身後那桌的小美人在悄悄議論，“要不要，去賄賂一下大堂經理，讓他把河邊的超豪華別墅開了，所有人都住進去，有賀大佬在，總歸會安心些吧……”
“有道理，只要不出去就好。”
程沐筠聽着有些無奈。
你們可別害npc了，大堂經理才走馬上任不到二十四小時，就再次要被判違規處決，那也太慘了。
***
晚上。
又是加班時間。
審判完畢，賀琛卻沒有直接動手。
大堂經理似乎覺得有機可乘，化作一道黑色煙霧就想逃跑。
程沐筠手一抖，銀色鎖鏈就把那團黑霧團團捆住。
一團人形物體落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這時，賀琛才動了，他手腕一翻，鐮刀的刀尖自銀色鎖鏈的空隙中穿過，把那團人形物體牢牢釘在地上。
“怎麼了？”程沐筠有些疑惑。
賀琛：“處決完畢後，你就要走了，我們聊一聊。”
他停頓一下，又問：“在我走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程沐筠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你去那個副本，拿到想要的東西了嗎？”
賀琛冷笑一聲，“如果拿到了，我也不會是如今這個樣子，我被林瓏騙了，裡面根本沒有復活書。”
林瓏入隊，是用他的一個奇遇換的。
那個奇遇是某副本的開啓鑰匙。單人奇遇副本，副本的SSS級獎勵是復活之書。
拿到那本復活書後，隊伍裡每個人都有一次復活機會。
當時隊伍裡剛剛有兩個老隊友死在了前一個副本，賀琛自然是拿着鑰匙獨自進入副本，想拿到復活書來複活隊友。
副本難度接近弒神，賀琛被困在裡面，生死不知。
程沐筠那段時間算是代管隊長職務，林瓏的加入讓隊伍慢慢失控。
人總是有惰性的，能躺贏又爲何要花大精力去過副本。賀琛纔是團隊的核心，武力值也夠高。
他一離開，很多問題就浮現出來。
程沐筠並不擅長社交，習慣於計算一切，隊友和他的關係並不如賀琛那般緊密。
人總是記仇不記恩的，在平安度過副本之後，甚至因爲不用思考太多，按程沐筠的佈局就能一次又一次順利度過各種死亡關卡後。
隊友們就開始計算因爲他的安排受過的傷，經歷過的生死之間，因爲隊友永遠不知道，程沐筠選擇的是損失傷害最小的一條路。
但這畢竟是逃生遊戲，程沐筠考慮得在周全，也會有人受傷有人死亡。
賀琛忍不住說了一句，“這羣蠢貨，居然會那麼輕而易舉地被蠱惑，算了，我也是有眼無珠，居然信了真有復活書的存在。”
此事也不怪賀琛，林瓏拿出的證據太真實，一本來自煉獄副本boss的日記，上面詳細記載了關於復活書的存在。
一般來說，boss身上掉出來的道具，是不會有假的。
程沐筠笑了笑，“其實，這些事情，並不能完全怪林瓏，林瓏頂多算是一個誘因吧。”
林瓏的加入，如同催化劑般把一切問題暴露出來。
畢竟，相比程沐筠佈局的需要用命去拼一個過關的機會，林瓏卻能讓所有人次次毫髮無傷。
隊友開始懷疑，程沐筠是不是故意的，以隊友爲刀，給自己攢積分。
賀琛聽到這裡，握着鐮刀的手已經用力到顫抖，“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程沐筠倒是雲淡風輕，畢竟他也沒受什麼傷。
“就是在那個副本里分道揚鑣，徹底鬧翻罷了。佈局總是一環扣一環的，缺了關鍵那環後我就陷入絕境了……”
程沐筠沒有說完。
他此時沒忘記自己的人設，死過一次，不是玩家。
賀琛自然腦補了程沐筠死在了那個副本中，其他隊友也是這麼覺得的。
畢竟程沐筠武力值不算太高，不可能在那種絕境中生存。也的確如此，如果程沐筠沒有找到單人離開的方法，他就會死在那次副本中。
出去之後，程沐筠的回到了正常世界，考了本校的研究生過着普通人的生活，除去賀琛消失之外，沒有任何變化。
除了他，沒有其他人記得賀琛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