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揹着手進來,正好聽見小傢伙在哭,立即眼睛一亮,毫不客氣地自吹自擂道:“我就說這小傢伙隨我,你看這哭聲,多中氣十足。”
百里雪好笑地望了一眼某人,“外公,你這段時間去哪兒了,我很擔心你呢!”
外公忙不迭地跑到小傢伙搖籃邊,看着哭聲響亮的小傢伙,立即眉開眼笑,“來來來,曾外公抱抱。”
說起來也怪,原本正在哭鬧的小寶寶,見到曾外公的時候,立刻停止了哭泣,一雙大眼睛烏溜溜地亂轉,好奇地打量眼前這個陌生的老頭子。
“你們看,我說他隨我吧,和我天生有緣,一見我就不哭了!”外公小心翼翼地將這個柔軟的小傢伙抱了起來,月子裡的孩子長得真快,不到二十天的功夫,已經重了許多。
外公抱着曾外孫,笑逐顏開,喜不自禁,“名字取好了嗎?”
百里雪搖頭,“還沒,內務府取了好幾個,都不滿意,一定要挑一個好的。”
外公鄭重其事地點點頭,“那是,我寶貝曾外孫的名字可馬虎不得。”
軒轅珏失笑,“其實是一直在等外公賜名。”
外公寶貝地抱着小傢伙,從鼻子發出一聲冷哼,“被你看出來了?不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要好好想想。”
百里雪和軒轅珏對視一眼,同時笑出聲來,“原來外公早有打算。”
新生兒畢竟易困,被外公逗弄了一會,就哈欠連天地睡着了,外公卻意猶未盡,冷哼道:“這麼快就睡了?我還沒玩夠呢。”
見外公興奮得像個孩子一樣,軒轅珏示意瑤姑姑把小皇孫抱下去睡覺,“外公,你幫雪兒看看她現在的身體怎麼樣了?”
外公把手搭在百里雪手腕上,眼睛微斂,神態極是專注,軒轅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極爲擔心從他口中聽到對雪兒不利的消息。
過了一會,外公拿開手,“不錯,寒毒已經清除得差不多了,只待再休養幾日,我運功幫你驅除餘毒。”
“這麼說,以後這鎖魂珠就不會再困擾我了。”百里雪長出一口氣,“我確實感覺到最近身體不像以前一樣老是涼涼的了。”
外公得意洋洋道:“你以爲你外公這個北冥家主是白當的嗎?”
百里雪忍俊不禁,“外公突然消失,是去爲我煉製血元丹了嗎?”
“是回了北冥一趟,爲了取血元丹,雖有起死回生之效,但只有把你體內的寒毒清除得差不多了,才能發揮其最大效用。”
停頓了片刻,外公又道:“其實以外公的功力,以前就可以幫你徹底驅除鎖魂珠之毒,但又擔心傷及重外孫,所以等到孩子生下來了,才能解毒。”
百里雪歪着腦袋道:“原來是這樣,外公也真是的,我生孩子這麼關鍵的時刻,你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也不擔心我難產而亡,以後再也見不到我了?”
“外公自有把握。”外公見丫頭怪罪他,鬍子一翹,“外公走以前,爲你卜過一卦,你這一次有驚無險,所以外公才走得開啊!”
軒轅珏知道外公最不喜歡繁文縟節,依然道:“多謝外公救了雪兒。”
外公冷哼一聲,“我救自己的外孫女,要你多謝什麼?”
軒轅珏低笑,“是我的愛妻。”
一句簡簡單單的話語,竟讓百里雪清澈的眼眸泛起水波,自己當時躺在牀上,生死未卜的時候,不知他有多擔心?不覺握住了他的手,撒嬌道:“外公,我想念你做的菜了。”
外公橫她一眼,“一見到外公,就只記得吃。”
不過說歸說,外公還是樂呵呵地去給百里雪下廚了,軒轅珏盯着外公的背影,忽道:“外公突然回蓬萊仙島,恐怕不僅僅是爲了血元丹。”
百里雪看着他,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說…冥咒?”
軒轅珏眸瞳轉深,“應該是!”
“那你就應該珍惜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百里雪脣角一彎,“你說我是天上派來的木槿花仙,可惜仙子都活不長的。”
話音未落,卻猛地被他抱進懷中,身軀在微微顫慄,“不會的,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在他看不見處,百里雪輕輕一笑,“其實我有種感覺,我一定能活過二十歲,我纔剛當了母親,還沒有活夠,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
東瀾太子妃誕下小皇孫的喜訊已經傳遍天下,即將到來的滿月宴衆人更是翹首以盼,而且,太子行文昭告天下,周邊各國聞訊紛紛派使臣前來祝賀。
天下皆知,如今軒轅珏雖只是太子,但已經是東瀾實際的帝王,因爲他向來深居簡出,所以,外界對他的瞭解並不多,只知他有一位傾國傾城的太子妃,寵愛至極。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軒轅珏掌政,不僅對東瀾朝局有着至關重要的影響,同時也會不可避免地對天下政局產生深遠影響。
誰都明白,這位金貴的小皇孫,就是東瀾未來的新太子,要不然,誰見過一個小皇孫的滿月宴竟然昭告天下的奇聞?
爲了近距離地接觸東瀾新君,許多國家派來朝賀的使臣都是重量級人物,大多是皇室成員,最次也是朝中要員,而其中最爲引人注目的是北越,此次來的居然是太子慕容迦。
浩浩蕩蕩的北越使團,在滿月宴的前兩天到達東瀾,入住奢華的皇家館驛。
許多人翹首以盼,希望一睹那個異國太子的風采,可是那個人卻始終沒有露過面,顯得極爲神秘莫測。
———
金鑾殿上。
俊美的太子一身尊貴龍袍,威嚴而尊儀,雖未正式登基,但天子風範,已與日月齊輝。
朝臣們清楚地感覺到自從太子妃誕下皇孫之後,一向冷肅的太子心情極佳,對臣子也尤爲寬宥,原本以爲殺伐果敢完全不近人情的太子殿下,竟然也有如此溫情的一面?
不過誰都知道,這難得的溫情是借了太子妃的東風,太子依舊是不容冒犯的太子。
禮部尚正在陳奏明日滿月宴典儀,在皇室以往的基礎之上,還特地增加了多項儀典,隆重慶賀軒轅皇室的第一位皇孫。
說完,禮部尚書將長長的清單呈到御案之前,“請太子殿下過目。”
軒轅珏一目十行閱畢,這滿月宴的確夠隆重,夠盛大,但他和雪兒的孩子,什麼樣的慶賀都不爲過。
“好,就按照禮部準備的辦。”太子的聲音雖然平淡,卻不難聽出他的愉悅。
“恭賀太子殿下。”這是自去年朝政動盪,太后大喪,新年之後的第一件大喜事,朝賀的聲音響徹雲霄。
此刻,東宮的人也忙得腳不沾地,在爲滿月宴做準備,百里雪抱着小皇孫,輕輕唱歌,滿臉笑意,這小小的人兒怎麼這麼可愛,讓人怎麼愛也愛不夠。
青萍縣主見今日小皇孫穿的喜服是她親手做的,得意洋洋道:“就說我的手藝比繡娘好吧?”
百里雪見小傢伙一直咧着小嘴笑,輕輕地碰了一下他的小鼻子,“知道你厲害,寶寶穿上可合身了。”
綺心入內,臉色卻不是很好看,“太子妃,黛陽公主來了。”
百里雪有些意外,“怎麼?這次慕容迦來東瀾,把北越太子妃也一併帶來了,倒是稀奇。”
青萍縣主和黛陽公主接觸不多,不過看綺心的臉色,就猜測道:“難道黛陽公主曾經得罪過雪姐姐?”
綺心見這麼忙的時候,黛陽公主還來添亂,沒好氣道:“當然了,曾經還想辦法要把我家郡主替嫁到北越去,一想就來氣。”
青萍縣主有些吃驚,“還有這回事?”
百里雪不置可否,淡淡道:“今時不同往日,曾經的黛陽公主,如今已經貴爲北越太子妃,人家來了,又怎能拒之門外,請進來吧!”
黛陽公主的確幸運,還沒見過遠嫁異國竟然能在有生之年回國省親的公主,她一進來就笑語連珠,“恭喜皇嫂,賀喜皇嫂,我來看看我的小侄兒。”
她今日穿了一件緋色煙羅裳,外罩一層紫色纏臂金,當了兩年的北越太子妃,整個人都透出雍容的高貴氣度。
百里雪不動聲色地打量她片刻,微微一笑,“一別多年,公主可還安好?”
黛陽公主笑靨如花,“什麼都好,就是常常想念生我養我的故土,如今幸得太子體恤,允准我隨他一同來東瀾,說起來都是我這個小侄兒帶來的福分呢!”
身後的四名侍女雙手都捧着滿滿的禮物,百里雪吩咐道:“綺心,把小皇孫抱給公主看看?”
黛陽公主乍一看到小皇孫的時候,立即驚呼出聲,“好漂亮的小寶寶啊,快來,讓皇姑姑抱抱。”
綺心雖不放心,但還是將小皇孫交到黛陽公主手中,黛陽公主抱着這個大自然最精雕細琢的完美作品,讚歎不已,“說句不怕皇嫂笑話的話,我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寶寶呢!”
青萍縣主見她一來就抱着小皇孫不鬆手,而且她一直對慕容迦很反感,見黛陽公主提到慕容迦的時候,滿臉都是甜蜜幸福的笑容,更加不悅,忍不住道:“雖說小皇孫的確好看,但你在北越皇宮,大約也見過不少新出生的嬰兒吧!”
這話似乎說到了黛陽公主的痛處,聞言她的臉色微微一暗,“我可沒有皇嫂這麼好的福氣,嫁給太子都快兩年了,還是什麼動靜也沒有呢。”
青萍縣主覺得自己有些過分,忙改口道:“你放心,來日方長,相信你很快就會誕下麟兒的。”
“借你吉言。”黛陽公主心底的確是期待的,慕容迦已經有了嫡長子,而且對那個孩子寵愛有加,若是自己不抓緊誕下一位嫡子,自己的地位未必能長久保住,真是端端的來日方長!
綺心見黛陽公主抱了很久都不肯鬆手,就道:“公主,小皇孫該吃奶了,交給奴婢吧!”
黛陽公主這才依依不捨地把孩子交還給綺心,看到百里雪臉上的美麗笑意,心底升起久違的嫉妒。
二人年齡相仿,當初還曾結下樑子,可如今,她已經是東瀾最風光的太子妃,有了孩子,後半輩子都有了指望,而且太子皇兄還極其疼愛她,爲她虛設東宮。
而慕容太子雖然不會輕慢她這個東瀾公主,但同樣也沒有多寵愛她,相比之下,自己的際遇就和百里雪相差太大了。
見黛陽公主臉色黯然,百里雪道:“莫非公主長途跋涉,舟車勞頓,以致路途勞累,還是早些回驛館歇息吧!”
黛陽公主哪肯無功而返?她聞言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不瞞皇嫂,我這次來,是有一事求皇嫂幫忙。”
百里雪已經猜到,卻不動聲色道:“什麼事?”
黛陽公主面帶憂傷,“有關我母妃之事。”
綺心臉色立即變了,明天就是小皇孫的滿月宴,普天同慶,這樣大喜的日子,提德妃這個晦氣的人做什麼?
德妃是太后的侄女,當年受安寧郡主的挑撥,怨恨太后不竭盡全力讓自己女兒留在身邊,心懷怨恨,頭腦發昏之下竟然對太后下毒,後來事情敗露,被囚禁宮中,終生不得外出。
百里雪慢慢道:“公主的意思莫非是想讓我把德妃放出來?”
黛陽公主點點頭,“母妃的確做了錯事,但如今的日日煎熬,日日痛苦,已經付出了代價,我遠在北越,中間隔着萬山千水,實在放心不下,爲人子女,不能眼前盡孝,已如萬箭穿心,如今見母妃不見天日,更是心如刀絞,還請皇嫂開恩,放了母妃。”
百里雪並未馬上開口,只是沉默不語,倒是青萍縣主快人快語道:“公主這麼說是在難爲雪姐姐了,德妃娘娘是皇上的妃子,雪姐姐如何能越俎代庖?公然駁回皇上旨意?”
言下之意,如今皇上還活着呢,退一步講,就是皇上死了,雪姐姐身爲太子妃,若無十足的理由,擅動皇上的后妃,也於理不合。
何況當初德妃的罪名是毒害太后,若不是太后念及情誼,早就把德妃處死了,黛陽公主這個要求,實在是提得過分。
黛陽公主說着就紅了眼圈,“皇嫂,我知道你爲難,可是,如今父皇中風偏癱,連我都認不出來了,我求他也沒用啊!”
“你去見過皇上了?”百里雪目光微凜,靜靜地盯着黛陽公主,盯得她渾身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