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珏握着雪兒的手一直都沒有鬆開過,剛纔她的手涼得讓人心悸,服下血元丹之後,總算有了一絲溫度,早知道生孩子這麼兇險,就不該讓她冒險。
她的臉蒼白得讓他心疼至極,大手輕柔撫摸她的臉頰,生下這個孩子,幾乎耗盡了她的全部生命。
不知不覺,月上中宵,輕柔的月光透過窗紗灑下一方銀輝。
雪兒的呼吸溫柔地撲在他的臉上,他忍不住輕輕貼了上去,熟悉的脣齒相依讓他的心狂跳不止,不由得自嘲,都當爹的人了,竟然還能如春心萌動的少年般欣喜若狂。
過了許久,百里雪身體漸漸回暖,緩緩睜開眼睛,撞入眼簾的是他疼惜的眼神,“嚇到你了?”
“那是自然!”軒轅珏心頭一鬆,把她的手貼在臉頰,柔聲揶揄,“嚇得我三魂去了七魄,還以爲你醒不過來呢。”
見他眉心還殘留着深皺的痕跡,百里雪忍不住笑,“能把太子殿下嚇得這樣慘絕人寰,也是我的一大功勞了。”
軒轅珏啼笑皆非,眸瞳深情脈脈,“雪兒,你辛苦了。”
“孩子呢?”百里雪想活動活動身子,奈何身體竟然一絲力氣也無,動彈不得,想起剛纔那個粉嫩的小寶寶,滿心都是歡喜,迫不及待道:“在哪裡?”
見她要掙扎起來,軒轅珏忙阻止道:“乳母抱去餵奶了,現在已經睡了,我馬上讓人抱過來。”
百里雪剛纔只看了一眼,就昏了過去,現在滿心都是掛念,“快去抱過來。”
軒轅珏見狀,低笑一聲,“爲夫擔驚受怕這麼久,都不見你問候我一句,倒是一醒來就記掛着那個差點要了你命的臭小子?”
百里雪怔了一怔,忽然笑出聲,“太子殿下,可是要吃自己兒子的醋?”
他倒是坦然,不過轉瞬間眉間就憂色重重,“聽說女人當了娘就會忘了夫婿,你大概不會也這樣落入俗套吧?”
百里雪眨眨眼睛,一本正經道:“很難說。”
兩人說話間,瑤姑姑抱着小皇孫來了,“太子妃,小皇孫已經睡了。”
百里雪迫不及待地伸頭去看,剛纔瞪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的小寶貝已經睡着了。
他睡着的樣子是如此安寧,靜謐,百里雪都不敢伸手去碰,造物主竟是如此神奇,她竟然生下一個這麼可愛的小傢伙,簡直是上天賜給自己的最好禮物。
他小小的鼻翼精雕玉琢般精緻,百里雪迷戀地望着自己最滿意的作品,一刻都捨不得移開視線,自言自語道:“他怎麼這麼可愛呢?”
軒轅珏啞然失笑,“就是這麼可愛的小傢伙都快把你折騰死了?”
百里雪睨他一眼,看到小傢伙的模樣,不管受什麼罪都值了,嗓音充滿初爲人母的喜悅,“你看,眉毛,額頭,還有這嘴巴,都和你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軒轅珏的大手輕輕落在襁褓上,笑謔道:“我有這麼討厭嗎?還沒出生,就讓你去了半條命?”
瑤姑姑忍住笑,“太子妃現在最要緊的是多休息,身子完全復原了才能照顧小皇孫,太子妃放心,有娘娘親自照看,必定把小皇孫養得白白胖胖的。”
“先抱給母后吧。”軒轅珏脣角一勾,“晚點再抱過來。”
百里雪恨不得一直看着,依依不捨道:“纔看一會,就要抱走了?”
“你失血過多,身子很虛,現在最重要的是靜養。”軒轅珏揮了揮手,讓瑤姑姑抱下去,隨後溫聲道,“若不是北冥寰及時送來血元丹,我現在都見不到你了,讓我們單獨待一會,好不好?”
百里雪不以爲然道:“我睡了一會,精神已經好多了,再說了,想必外公是早有預料,所以纔會突然消失不見。”
軒轅珏瞭然道:“外公必定是想借生產之際,徹底清除你身上鎖魂珠的寒毒。”
百里雪點點頭,“我也猜到了,這應該就是外公的用意,所以他會算好時間,讓北冥寰送來血元丹。”
外公這麼緊張她,斷然不會在臨產前夕突然消失,所以一定是與她體內的鎖魂珠寒毒有關。
先是讓她修煉冥思吐納功法,提升內力,幫助生產,而內力在生產的時候耗盡,被壓制多年的鎖魂珠徹底反撲,整個人都像置身冰窖一樣。
多年來,鎖魂珠已經和她如影隨形,渾然一體,體內熱量流逝之時,寒毒也能一起減緩,而當寒毒差不多流逝殆盡之後,再借助血元丹的力量起死回生,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原來外公意在此。
軒轅珏道:“雖然你的命是救回來了,但經過此次大劫,已經元氣大傷,務必要好好休養,不要仗着將門出身,就以爲自己是鐵打的。”
百里雪忍俊不禁,臉上浮現甜蜜笑容,“我知道了,堂堂太子殿下,竟如此婆婆媽媽,囉裡囉嗦,也不怕傳出去有損你的威名。”
“能讓雪兒損威名,那也是一種福氣。”軒轅珏大言不慚道。
百里雪哭笑不得,黛眉輕挑,“有沒有派人去江夏王府?”
“放心吧,已經去了。”軒轅珏幫她蓋好被子,“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安睡,恢復體力,其他的,不用多想。”
生孩子的確是耗體力的事,百里雪和他說了一會話,沒過多久,便覺得睏意又襲來了,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太子妃順利產下小皇孫的消息,迅速在京城傳開,普天同慶,各皇室宗親早已經備好的賀禮源源不絕地送往東宮,綺心每天接各種賀禮,接得手都軟了。
適逢陽春三月,熹光明媚,薛皇后下旨厚賞六宮,宮裡上下一片歡騰。
薛皇后對小皇孫喜歡得不得了,愛不釋手,恨不得一日三趟地往東宮跑,每天都要見到小皇孫才能安心。
青萍縣主更是喜不自禁,賴在東宮不肯回去,每天都要逗弄小傢伙,不然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一樣,東宮每日都歡聲笑語,喜氣洋洋。
休養數日之後,百里雪已能下牀走動,小傢伙特別愛笑,一見到母妃小嘴就裂開了笑個不停,見到那純澈至極的笑容,簡直都要把百里雪的心都融化了,“寶寶,寶寶。”
這時,綺心來報,“江夏王妃來了。”
賀蘭玥帶來一對寶石鑲金手串,一進來就看到雪兒和青萍二人擠在小傢伙的搖籃前竊竊私語,笑道:“雪兒。”
“嫂嫂!”百里雪滿心歡喜,“你快來看,寶寶在笑,一定是知道玥姐姐要來看他了。”
賀蘭玥看去,果然見到小皇孫粲然而笑,聽說任何冷硬的心腸,都能被嬰兒的微笑所打動,今日一見,果不其然,“一看就秉承了太子的聰明才智。”
百里雪偏着腦袋,“難道我不聰明?”
“江夏明珠蕙質蘭心,聞名遐邇,還需要我多說嗎?”賀蘭玥把手串交給一旁的綺心,“這是瑄兒從月氏命人快馬加鞭送來的。”
百里雪道:“手串上面的寶石,在月氏也不多見,小瑄瑄費了不少心思吧?”
“的確費了許多功夫,不過瑄兒說值得。”賀蘭玥輕輕一笑,“雪兒,我今天入宮,是來向你辭行的。”
“玥姐姐和哥哥要回江夏了?”這次哥哥和嫂嫂能在京城過年,直到孩子平安降世,已經極爲難得,聽聞他們要離京了,心底浮起濃濃不捨。
綺心一聽王爺王妃要走了,“小皇孫還沒滿月呢,王爺就不能等到滿月之後再離京嗎?”
賀蘭玥道:“你也知道你哥哥的性子,雖然人在京城,心卻在江夏,他放不下那三十萬袍澤兄弟,如今安邦侯府的軍隊已經整頓完畢,你的孩子也平安降世,他早盼着返回江夏了,滿月禮他已經提前準備好,就不等了。”
百里雪嘟囔道:“哥哥就是這樣的,在他心裡,那三十萬精兵鐵騎永遠都是排第一位的。”
“奴婢倒不這麼覺得,奴婢倒是覺得如今明明是王妃排第一位嘛!”綺心打趣道,“普天之下,誰不知道,王爺和王妃伉儷情深?”
“你這丫頭。”賀蘭玥佯怒道:“雪兒,外公就快回來了,我們也能放心,再說,軍中的事你哥哥放心不下,能等到現在,已經不易了。”
哥哥這麼急着返回江夏,百里雪聲音微揚,“莫非軍中出了什麼事?”
“不過一些軍務罷了。”賀蘭玥不以爲然道:“你也知道你哥哥,一日離營,就渾身不舒服。只有回到江夏,才能恢復正常。”
青萍縣主正在逗弄小皇孫,口無遮攔道:“王妃,你看小皇孫多可愛,你抓緊時間誕下一位小世子,就能和小皇孫一起長大了,年齡相近的孩子感情最好了。”
綺心忙咳嗽了一聲,“王爺和王妃都是福緣深厚的人,將來必定兒孫滿堂。”
賀蘭玥只淡淡一笑,“子嗣之事,命中註定,急也急不來的。”
“說的也是!”青萍縣主渾然不覺,繼續給小皇孫撥浪鼓,“如今宮裡多了一個小寶寶,可熱鬧多了,我都捨不得回去了………”
她還要說什麼,百里雪出聲打斷了她,“青萍啊,廚房裡燉的血燕我沒吃完,你去吃了吧。”
“好啊,我肚子正好餓了,雪姐姐,你可真是瞭解我。”青萍縣主將撥浪鼓塞給綺心,連蹦帶跳地跑了出去。
賀蘭玥將雪兒的異樣盡收眼底,知道她是怕刺激自己,灑脫一笑,“雪兒,你不用擔心我,我和長卿能修成正果,已屬不易,能錦上添花最好,若是不能,也能坦然接受。”
見玥姐姐如此豁達,百里雪放下心來,“我是擔心姐姐會有壓力,姐姐能這樣想,再好不過了。”
當權者,能呼風喚雨,但子嗣之事,誰都無法左右,百里雪嫣然一笑,“不過,雖說是天命,但也並非完全不能人爲,宮裡有位千金聖手,不若讓他給嫂嫂調理調理身子,我們也算是盡人事,聽天命,如何?”
雪兒的好意,賀蘭玥爽快地答應了,她從來就不是扭扭捏捏的女子,想要便是想要,不想要便是不想要,含笑道:“不過你在月子裡還這麼操心,怕軒轅太子會怪罪我了?”
“他纔不會!”百里雪道:“我生產那日,把他嚇壞了,現在什麼都由着我。”
“太子妃這麼說就不太客觀了。”綺心一旁插話道:“就是沒有生產前,太子也是什麼都由着太子妃的。”
百里雪笑意更濃,賀蘭玥看在眼裡,握着她的手,“你哥哥如今總算是能放心了,還不知道後悔過多少次不該把你嫁入東宮呢。”
“哥哥只是嘴上這麼說,就算時間倒退回去,哥哥最終還是會同意的。”百里雪信心滿滿道:“哥哥是什麼人,刀子嘴豆腐心,我最瞭解了。”
“那只是對太子妃如此。”綺心道:“對別人,可沒見王爺豆腐心過?”
姑嫂二人說了很久的話,直到百里雪累了,賀蘭玥才起身告辭,正好遇到太子回宮。
賀蘭玥朝太子輕輕一頷首,這個異國女王,雖是東瀾的王妃,卻依然保持着月氏女王的高傲和氣節,“我來看望雪兒,並向殿下辭行。”
“這麼快就要走?”軒轅珏眉峰一挑,“不參加小皇孫的滿月宴了?”
“不了!”賀蘭玥輕輕搖頭,“王爺急着趕回江夏,雪兒,有勞殿下照顧了。”
“還請女王轉告大舅兄,雪兒是本宮愛妻,本宮自會全力寵愛。”
這句話的分量,賀蘭玥自然知道,朝軒轅珏輕輕頷首,“告辭!”
“子珏,你快來看,小寶寶又在笑了。”裡面傳來雪兒愉悅的嗓音。
軒轅珏一點頭,快步入內,賀蘭玥看着太子離開的背影,心底輕輕一嘆,雪兒終於證明,她擁有了天下女子夢寐以求的幸福。
“快來,快來。”百里雪衝軒轅珏招手,“聽說爹爹回來了,笑得可開心了。”
軒轅珏衝搖籃裡的小傢伙看去,小傢伙正心滿意足地傻笑,雪兒現在滿心都是這個臭小子,一回來就說個不停,滿口都是寶寶,幽怨道:“雪兒,你眼中果然沒有夫婿了嗎?”
百里雪噗嗤一笑,“真是的,連自己親生兒子的醋也要吃,有你這麼當爹的嗎?”
正在說話的時候,墨麒來報,“啓稟殿下,老家主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