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挑釁
京城，是天子腳下，也是全中原最繁華的地方。
這裡達官顯貴多如牛毛，大街上隨便一個不起眼的的老頭，就有可能是朝中某位大員，也有可能某位大員的爹。
那些在京城既沒靠山又沒品級的普通百姓，過得自然要比其他地方小心許多。
然而即便如此，京城仍是中原最安定的地方，這裡不但沒有匪患，甚至連幫派都沒有一個，當然，嚴大小姐創立的嚴家幫除外。
京城能如此安定，全都要得益於京扈衛，這支隊伍自王朝建立之初，便已成立。
京扈衛有萬人衆，大多是由各地軍伍中挑選出的好手組成，人數雖然衆多，卻不歸兵部管，而是由皇帝直接負責。
其內職位也與行伍有所出入，除卻常見的百戶千戶外，還分別設有八大校尉，分管不同事務。
像是步兵校尉，手下有三位千戶，掌管三千步兵；騎兵校尉，手下則是兩位千戶，掌管兩千輕騎；長弓校尉掌管一千弓箭手。
除此之外，還有負責重騎的屯甲校尉，負責水軍的水曲校尉等等。
由於掌兵人數和職責有所差距，八位校尉雖說稱呼一樣，軍職卻差着十萬八千里。
王柄權突然臉色嚴肅，看向對面的太子。
巴掌大的蚊子，一口就王柄權的臉吸的沒人色了。
一旁的姜秀成這時幸災樂禍道：
每個大門分配了一百官兵，總共算下來也纔給了這位校尉四百人，就這還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多給了。
“王柄德，你當真是覺得朕不敢殺你嗎？”
雖然早就聽聞西南多毒蟲，但真碰到了才知道什麼叫可怕。
雖說是從四品，但京城的官員歷來比外地官員要高上半品，因此這二位放到任何一個地方，都足夠充當一方封疆大吏。
“夠了夠了。”
“不管是誰，只要動了謀逆的念頭，皆是殺無赦！”
“就剩不到一天路程了，大家收拾下準備出發吧，等到了目的地再好好休息。”
……
……
先是託關係給他在府衙找了個文職，結果乾了沒幾天就把府臺給打了，雖說那府臺不過官拜五品，但卻有個在宮中做娘娘的親妹妹。
“好嘞！”
王柄德看着手中被塵土弄髒的燒餅，皺眉不語。
他幼時不愛讀書，學文不成，身子又孱弱吃不得苦，學武也不成，加上他是家中最小的兒子，受的疼愛終究是要多一些，最後養成了好吃懶做的習性。
王柄德入了城，一路向東，在經過一間燒餅鋪時，停下了腳步。
王溪山爲了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可謂費盡了心思。
本以爲這傢伙幹個幾天又要喊累，不成想這一干居然就是五年。
一個卒子都知道的事，王三自然知曉，他喃喃自語道:
“京城怕是要變天了……”
可緊接着就覺得一陣刺痛傳來，等他睜開眼，就看到一個大蚊子正飄在眼前。
王侍郎不得已，只得厚着臉皮進宮爲兒子討了個守門軍官的活，大兒子王韜略恰好回家省親，聽說這檔事後，就順手將這個不爭氣的弟弟提溜到了京扈衛。
身着藍緞的男子知道京中不得縱馬的規矩，到了門口便下馬而行。
不多時，一百輕騎裹挾着塵土奔來，爲首的正是京扈衛騎兵校尉，一行人將猶在逛街賞景的王柄德圍在中間。
這位與皇帝同父異母的親王此刻語氣無比真誠。
“文兒，你過來。”
“那是，咱家的燒餅一開爐，整條街都能聞到香味。”
“王爺，陛下有請。”
“謀反者，殺無赦。”王潛文的回答很乾脆。
太子一時犯了難。
“它體內流淌着的可是你的血，你真就忍心？”
“這孩子太過仁慈了，如此下去，未必是好事。”
看着衆人嚴陣以待的模樣，王柄德嘴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京城顯貴雲集，就算那緞子華貴，也引不起王三的注意，所以他僅是瞥了一眼，便扭頭繼續和屬下討論起哪家窯姐屁股大了。
即便如此，朕依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你仍是不知足，到處收攬人才，如今更是將觸手伸到了京城。
“文兒，若是有人想謀反，該如何處置？”
……
守城官兵又苦又累，經常一站就是好幾個時辰，按理說像王三這種紈絝是鐵定待不下去的，可經不住這活油水太足了，多少人想做還做不來。
你當這一切，朕都不知道？”
見對方不答話，騎兵校尉再次開口。
瓷器綢緞這種金貴東西，被他們翻一遍基本上髒的髒破的破，也就別想賣了，至於毛皮一類的，則更簡單直接些，他們會以攜帶跳蚤爲由直接拉走“銷燬”。
王柄權摸着已經鼓起來的臉頰說到，這缺德的蚊子，兩邊臉一個也沒落下。
“大人，怎麼了？”
“父皇，聽說您找兒臣？”
……
待侍衛將王柄德帶離御書房後，皇帝陰沉的臉這才緩和了一些，過了許久，他才沉聲開口：
“巳蛇，王柄德進城後都見了什麼人？”
你，好大的膽子！”
“稟陛下，自從和二王爺見過面後，便失蹤了。”
“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五年時間，王三從守門小卒，做到了守門校尉，雖然依舊被其他幾名校尉瞧不起，但進到兜裡的錢，只有自己清楚，這個位置就算給他個一品大學士，他都不願意換。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作爲伴讀的探花郎，自然會成爲新皇的左膀右臂，屆時其成就甚至會超過他那位侍郎岳丈……
王柄賢朝兒子吩咐道，後者則是乖乖走上前。
你剛去應天府一年，那裡就軍政一心，如鐵桶一般，就連暗衛也無法插足其中，朕真不知該誇你還是該罵你。
“小人無能。”
……
這日王三難得來城門一次，來了也沒別的事，就是和手下卒子聊天打屁，就在之時，他看到遠處有一位着天藍大緞的男子騎馬而來。
二姐王迎絲，譽滿京城的才女，曾因一首《梨花嘆》深得皇后青眼，被破格提拔爲女官，平日負責陪着同樣柳絮才高的皇后娘娘聊天解悶。
“怎麼，不夠？”
這名手下顯然不是不諳世事的主，王朝有鐵律，沒有聖諭，藩王不得隨意離開藩地，更不得進京，否則以謀逆論處。
王柄德依舊匍匐在地，不發一言。
……
意識到不妙的王柄權想要去抓，可那蚊子出奇的敏捷，他廢了半天勁都沒抓到，還是一旁的樸問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捏住了蚊子的翅膀。
“知道了。”王柄德冰冷回到。
太子王潛文，是去年才被冊立的。
王柄權聞言趕忙接過，邊感謝邊塗在臉上，還別說，擦上清清涼涼的，雖然沒消腫，但感覺心安了許多。
就連那位姐夫也是上一屆科考的探花，與王三的二姐王迎絲成親後，在岳父的引薦下，成了當今太子的伴讀。
這時，御書房的大門被推開，一身大紅蟒袍的太子走了進來。
“老闆，來兩個燒餅。”
“還有你不敢的？
安東衛，你夥同水匪圍攻衛所，趁機劫走了朝廷的二百火銃。開平衛，伱用三個侍妾換走了一名善於用兵的千戶李家莊，你帶走了一個算命先生。
雖然不乏溜鬚拍馬的嫌疑，但也確實證明了這位太子的才能。
皇帝越說越氣，說到最後，已是怒不可遏，直接將一個茶杯摔在對方身前。
常言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那些沒權沒勢沒倚仗的商人，只能破財免災，“自願”交上孝敬錢，也就省去盤查了。
京城共有東西南北四個大門，全部由那位上不得檯面的正六品守門校尉負責看守。
縱使皇帝再好脾氣，也受不得對方如此挑釁，一再忍讓換來的只會是變本加厲。
興許是名字起得隨意了些，縱使滿門英才，王三仍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
直至男子遠去，王三才被手下的驚醒，他錯愕道：
“剛剛那位，是二王爺。”
“啥？二王爺不是去江南就藩了嗎？”
“臣弟不敢。”
大哥王韜略，人如其名，文韜武略智勇雙全，正五品的千戶，駐守北部沿線。
“弄死，必須給我弄死！”
燒餅攤老闆生的五大三粗，身高近七尺，看起來比本就不低的王柄德還要高出一個頭。
……
其中最炙手可熱的兩位，自然是分去五千人馬的步兵校尉和騎兵校尉，二者都是從四品的官階。
幾個月前，便自己提筆寫就了一篇名爲《治吏》的文章，文中觀點簡明扼要，直指當下吏治弊端，並以此提出了整治十二策。
王柄權指着樸問手指間的一隻大蚊子說到。
《治吏》一篇，讓朝中衆多官員爲之讚歎，甚至還有人發出了“王朝至此三代君主，卻有四代明君”的感嘆。
“來人，將德順王打入天牢，待查明其謀反之罪後，擇日問斬!”
“臣弟知罪。”
賢恩帝自言自語道，隨即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露出一抹苦笑，“如果是他，會如何處置呢？”
想到這，王柄權更氣了，直接拿過大蚊子，扔在地上一腳踩爆。
“王柄德，你當真要反朕。”
老闆自吹自擂，王柄德含笑不語。
待太子離去後，這位不足四十的皇帝深深嘆了口氣，彷彿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隨着“吧唧”一聲，鮮血四濺，他的臉色更難看了。
年愈五十的兵部侍郎被氣得差點背過氣去，恨不得抽死這個不肖子，可手中的鞭子舉了半天，愣是沒捨得打下去。
“少說風涼話，合着被咬的不是你。”
守門校尉名叫王三，雖說和執掌王朝的皇室沒有半毛錢關係，卻也算得上是家世顯赫。
皇帝拿顫抖的手指着對方，許久過後，繼續說到：
王柄德將頭低到不能再低，整個上半身幾乎匍匐在地。
王柄權忙不迭地說到。
騎兵校尉一拱手，“請王爺隨我進宮。”
王潛文隨了他父親，爲人恭謹禮讓，萬事以仁義爲先，雖然年僅十四，但在跟隨帝師學習了一年後，已然對治國之道有了自己的理解。
……
“若這人是你的叔叔呢？”皇帝繼續問到。
當男子牽馬路過王三身旁時，王三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這一眼，讓他愣在了當場。
“朕自問待你不薄。
王潛文點點頭，從背後拿出捧着泥雕的雙手，“父皇，這是照你的樣子捏的，像不像？”
王柄權看着蚊子那帶有黑色斑點的翅膀，只感覺頭皮一陣發麻，不用想了，這玩意肯定有毒。
“回聖上，二王爺他路過一個燒餅攤，買了兩個燒餅，並和那老闆聊了幾句。”
“這……”
王溪山縱使貴爲三品侍郎，也還是得拉下臉面給人家賠禮道歉，最後裡外搭了不少銀子，此事纔算作罷。
王三的老爹名叫王溪山，正兒八經的兵部侍郎，官拜正三品，而且隱隱還有上升的趨勢。
你逼死朕的母后，朕只是讓你去就藩，並未刁難於你，你卻一而再再而三挑戰朕的底線。
這十二策雖略顯青澀，仍有欠缺思考的地方，但能在小小年紀便有如此眼光，已是殊爲不易。
王柄德一邊牽馬沿街而行，一邊打開油紙包，然後毫不顧忌形象地大吃起來。
御書房內，皇帝面帶慍怒，看向跪在階下的親王。
“老闆家的燒餅真香，給我聞餓了。”
眼前的兒子確實貪玩了些，不過腦袋機靈，學東西也快，這讓王柄賢這個當爹的省了不少心，若是能收斂心性，一門心思想着如何治國，定然會是一位治世明君。
看着兒子藏在後面的雙手，皇帝搖了搖頭，伸手抹去對方臉頰的泥土後，這才輕聲道：
“文兒，你已經是太子，哪天父皇不在了，你就是一國之君，萬不可再貪玩了。”
京城商業繁榮，貨物往來都要經過四座城門，且京城對來往貨品盤查一向嚴苛，只要守門士兵覺得有問題，便會上前亂翻一通。
剛纔他正在睡午覺，感覺臉上落了個什麼東西，本以爲是樹葉啥的，也就沒當回事。
說着，五大三粗的漢子便揣起了銅板。
“快快，弄死它。”
待到兩個燒餅包好，王柄德一手接過燒餅，一手遞上四個銅板。
皇帝見狀眉頭皺起，嚴肅道：
至於剩下幾位，除了某位上不得檯面的守門校尉，其餘幾人皆是身份堪比千戶的正五品軍職。
一旁的阿茶遞過一個瓷瓶說到：
“這個藥膏可以解蟲毒，你擦一些吧，要不等會又癢又疼，到了晚上就會腫得跟饅頭一樣了。”
“連你們都查不到？”皇帝皺眉道。
王柄賢笑着點點頭，也不嫌髒，直接伸手接過泥雕。
一行人馬很快行至宮門口，以大內統領鄒順爲首的侍衛們又將王柄德帶至御書房。
文職不行，當爹的又給他轉去了武職，結果沒幹幾天，這個敗家子就嫌沒油水，拍拍屁股走人了。
“燒餅攤？那老闆現在何處？”
……
隨着太子的出現，本名餘木的暗衛也識趣地隱去了蹤影。
燒餅攤老闆見到銅板明顯一愣。
雖說伴讀看起來不起眼，但明眼人都知道，當今聖上時日無多，聖上一旦仙逝，作爲皇帝唯一血脈的太子，便是繼任大統的人選。
爲了緩解尷尬，王柄權下達了指令，說完後就一個人鑽到樹林裡方便去了。
王柄權一邊吹着口哨一邊放完水，剛轉過頭就看見一老頭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頓時覺得頭皮發麻。
這老頭該不會是個變態吧？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