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雲隱寺
王柄權一行五人一如當初去古井寺那般踏階而上，來到了雲隱寺山門前。
或許是活佛傳說太過生動，即便西南人口稀疏，雲隱寺依舊香火不斷。
看着懸有“雲隱寺”三字的山門，月餅面露遲疑道：
“這裡……看着很熟悉。”
“能不熟嗎，這一路都走了多少寺廟了。”王柄權隨口說到。
小姑娘聞言不再言語，隨衆人跨過門口。
幾人剛進門，便被一位身披袈裟的中年和尚邊攔住去路，不待他們開口，和尚便率先說到：
“幾位請隨我來。”
“這寺廟業務可真熟練。”
王柄權見狀小聲嘀咕了句，顯然是把對方當成負責接引香客的那類和尚了。
若非此話出自這位怎麼看都是得到高僧的老方丈之口，王柄權必定會發出類似“她要是活佛，我就把地上蒲團給蘸醬吃了”的毒誓。
老和尚第一次睜開雙眼，瞥了一眼小徒弟後又重新閉上了。
老和尚依舊微笑點頭，“我佛慈悲，度化一切生靈，無論男女老幼，不分蛇蟲鼠蟻，所謂的清規戒律，不過是自我約束的一種手段，不該成爲修行的桎梏。”
小和尚想提醒師父快跑，可由於驚嚇過度，他無論如何也張不開嘴，只能眼睜睜看着。
王柄權的祈禱絲毫不顯誠意。
“嘿嘿，那倒是，哦對了師父，你啥時候教我這招啊？”
鐘樓鼓樓之間，是一座宏偉的天王殿。
二人蔘拜之際，一個老和尚在中年和尚的攙扶下，顫巍巍地走到了羅漢殿門口。
不過師叔他確實做了不少有利百姓的事，若說真有什麼神蹟，便是有年山洪暴發，道濟師叔他憑一己之力攔住山洪，救下了整個村莊。”
爲啥你和其他寺廟的活佛不一樣？我看他們都是待在寺裡一個勁誦經，直到圓寂爲止，而且人家也不喝酒吃肉。”
小沙彌口中滔滔不絕，手上則不停地做出姿勢模仿老和尚那擡手攔大石的一幕。
“出家，需要剃度嗎？”
只見他歉意地朝幾人一笑，便開始了他的參拜之路。
小和尚呆呆地站在原地，眼中又驚又喜，原來傳聞都是真的，師父真是佛陀轉世，有着無上大神通。
“等等大師，您說這小丫頭片子是佛陀轉世？也就是你們常說的活佛？”
除去一條橫跨蓮池的過道外，蓮池南北還各建有一條長廊，長廊內設有嗔目怒容的金剛力士。
樸問將幾座佛殿一一拜過一遍後，回頭卻發現引路和尚正滿臉讚許地看着自己，他撓撓頭，有些發懵。
衆人原本打算直接略過天王殿，直接朝寺內中心地帶走去，但樸問這傢伙心誠得很，非要去天王殿參拜一番，帶路的中年和尚不好阻攔，只得靜靜站在原地等待對方參拜完。
繞過大雄寶殿再往西，便是雲隱寺的後院了，這裡也是尋常香客無法踏足的區域。
“說。”
“求羅漢讓月餅痊癒。”樸問誠心祈禱道。
一個十歲出頭的小沙彌正滿臉興奮地看向一個邋里邋遢的老和尚。
“師父，你還是少喝點吧，監寺師叔已經明確說了，若你再繼續喝酒吃肉，他就要逐你出寺了。”
“……”
由於雲隱寺是中原僧侶所建，因此整體格局也是典型的中原寺廟結構。
“師父，我讀書少，你可別騙我。
身披袈裟的和尚雙手合十，緩步走在前方，直接將幾人帶離主道。
小姑娘奇怪地看向老者，總覺得對方身上有一股說不出的熟悉感。
老和尚微微點頭，衆人目瞪口呆。
“去給爲師打酒去，對了，順帶買條烤羊腿。”
中心廣場北側，分別是客堂、藥師殿、臥佛殿，廣場南側，則是祖堂和觀音殿。
這一次她感覺自己睡了很久，做了好長一個夢，她夢到自己變成了一個老和尚，在和一個小和尚講道理。
老和尚翻了個身，並扔出一個葫蘆。
樸問說着，便走上前去。
年齡已愈九十的老和尚面色平靜，眼光深邃，緩聲開口：
“施主的情況貧僧已經知道了，借氣於人，本該必死。”
樸問面露激動，雖然不知出家以後的月餅還有沒有出嫁的可能，但爲今之計還是保住性命要緊。
老和尚懶洋洋地躺在一塊巨石上睡覺，並沒有去搭理聒噪的徒弟。
走到近前，幾人才發現在“羅漢殿”三字牌匾下，還懸有一個牌匾，其上龍飛鳳舞地寫有“靈鷲西來”四個字。
小和尚爬上巨石，蹲在身穿百衲衣的老和尚身旁，擋住了照在對方臉上的陽光。
……
老僧聞言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出言安慰道：
“那是自然，不過施主也不必擔心，待你重修氣運，將手臂上一株血蓮修爲金蓮，便可性命無虞，屆時你若想還俗，本寺也不會阻攔。”
小沙彌本想推辭一番，豈料師父竟毫不客氣地直接躺在了牀上，緊接着便傳出了呼嚕聲。
“據說這位活佛乃是降龍羅漢轉世，這我得好好拜拜。”
睡到後半夜，屋外突然傳出轟隆聲，如天雷滾滾，又如地動山搖。
後院正中，有一座孤零零的佛殿，其上懸掛有“羅漢殿”的牌匾，其內只供奉有一尊羅漢像。
月餅年紀雖小，可也愛美，此刻輕聲問出了她最關心的問題。
老和尚點點頭，“只要在本寺出家爲僧，重修氣運，自可不藥而癒。”
“師父……”
“師父師父，您可真厲害，那麼大的山洪，你一擡手就能攔下。”
樸問一路走來，逢廟便進，逢佛便拜，如今到了目的地，自然一個都不會落下。
“我覺得您說的都是歪理。”
他那位不修邊幅，更不守清規戒律的師父，此刻正站在山腳，面露嚴肅地看向自山上滾滾而下的洪水和巨石。
老和尚靜靜地站在那裡，看着前方不遠處的五人，久久沒有邁動腳步。小姑娘月餅略有所感，回過頭，卻見老者雙目流淚，沉默不語，那表情，像極了孩童。
小和尚叫喊着，推開房門，藉着忽明忽暗的雷光，小和尚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到呆在原地。
兩條長廊的盡頭，分別是鐘樓和鼓樓，鐘樓位於北側，鼓樓位於南側，所謂的“晨鐘暮鼓”，便由此而來。
一路行來，月餅還是第一次昏迷，樸問此刻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羅漢殿內走來走去，地磚都快被他磨平了。
小和尚沒了辦法，只得向眼前夫妻二人致謝幾句，隨後也跟着躺到了牀上。
一旁的樸問反而似乎並不意外，畢竟他和月餅第一次見面時，就從對方背後看到了類似七彩霞光的東西，當時還以爲是自己的錯覺，先來想來應該是真的。
嚴榮榮問像一旁的月餅，後者則是搖搖頭，也是一腦袋霧水。
“幾位在此稍等，貧僧去請住持師兄。”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他若是什麼時候能看透這點，就離成佛不遠了。”
在中年和尚的帶領下，五人來到一片廣場，此處是整個雲隱寺的中心地帶，也是殿閣最爲密集的地方。
小沙彌被聲音驚醒，發覺整個屋子都在動，回頭看去，原本躺在牀鋪上的師傅已經沒了蹤影。
這四個字寫得隨意灑脫，雖然完全不似寺內其他牌匾那樣莊重威嚴，但卻隱隱透出一股玄妙之意。
“求羅漢讓我修爲恢復，讓我發大財，還有娶幾十房美妾，還有……”
“算我一個。”
“大師講得太好了！”
眼看離人羣越來越遠，樸問忍不住好奇道：
“師父，伱那一指究竟怎麼做到的？教教我唄。”
“做人做事做和尚，都不要太死板，若是處處在乎別人的目光，那你一輩子都成不了佛，成佛先要忘物，而後忘我。”
雲隱寺向東而建立，一進門便是一座蓮池，由於已經過了秋分，此刻池中蓮花蓮葉已盡數枯萎，唯獨剩下滿池的蓮蓬。
老者顫聲開口，眼淚再一次流下。
“去去去，都說了，先給我把酒打回來。”
和尚開口頌了句佛號，然後說到：
“今日羅漢殿的降龍尊者像突然亮起佛光，住持師兄命我出門迎客。”
只是遙遙一指，那巨石便如同被定身一般，一動也不動了，甚至就連奔涌而下的洪水，也隨着這一指停在了半空，那場景，彷彿是銀河懸於九天之上而不落。
王柄權也破天荒地踏進大殿，跪在了羅漢像前。
幾人聽得一頭霧水，想來應該是某種隱晦說法，便也沒細問，直接閉口緊跟和尚步伐。
“亮佛光？”
王柄權聽到此處來了興致，詢問到：
“敢問大師，民間有關這位活佛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
那戶人家尚佛，不禁給兩人準備了可口的齋菜，甚至連自己睡覺的牀鋪都讓給了老少二人。
王柄權聽到此處，忍不住插嘴道：
“這倆人在搞什麼？”
“我看懸，除非你跟我一樣，喝酒吃肉，纔能有那麼一丁點成佛的希望。”
來之前的路上，樸問已經做好了大出血的準備了，只要能救月餅，他身上剩的的銀子都可以捐給寺廟。
老和尚年愈九十，沒有穿着華麗袈裟，僅是一身素到不能再素的普通僧衣，但其眼神卻透露出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明亮。
閉目曬太陽的老和尚似乎看出了小徒弟心中的疑慮，開口到：
不料老和尚聞言不但沒生氣，反而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這不是很好嗎？戒癡你很有悟性啊。”
……
小姑娘呆愣片刻，隨即露出笑容，輕聲說到：
“戒癡，你老了。”
再者說來，若非神仙轉世，怎麼可能在幾十裡外替自己抗下致命一擊。
“師父，我可以說句話嗎？”小和尚猶豫道。
“哦…”
小和尚逐漸遠去，老和尚也睜開了眼。
中年和尚聞言略一微笑，顯然不是第一次有人問這個問題了，他平靜道：
……
就在昨晚，下山化緣的師徒倆途徑一個村莊，不料恰逢天降暴雨，無法再前進分毫的師徒倆只得借宿於一戶人家。
“額……我還是打酒去吧。”
小姑娘雙眼一閉，昏死過去。
中年和尚見衆人盯着牌匾，於是開口解釋道：
“這些事貧僧也略有耳聞，其中大多以訛傳訛不可信。
說到此處，老和尚一頓，目光變得柔和，“但由於施主是佛陀轉世，氣運不絕，因此形成了假死現象。”
“敢問大師，可以補救之法？”
小和尚趁機問到：
“師父，您看我能成佛嗎？”
幾人震驚的功夫，中年和尚轉身離去。
樸問一下跪倒在月餅身前，眼淚鼻涕一大把，之前那名老和尚也來到了一旁，面帶笑意。
“他們和爲師能一樣？爲師可以一指斷山洪，他們能做到？”
幾人早就對他這種行爲見怪不怪了，反而那個中年和尚倒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虔誠又出手闊綽的香客。
老和尚嘟囔着。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
就在這時，他看到師父舉起了右手，指向那裹挾着千鈞之勢的巨石。
於是他開口詢問到：
小和尚不情不願，這事確實有些難爲他了，小孩子幫家裡大人打酒再平常不過，但他可是個和尚，每次去打酒總免不了被詢問一番，就算不被詢問也會有人指指點點。
見對方如此認真地參拜，中年和尚看待樸問的眼神都不禁柔和了許多，心中更是暗想此人恐怕就是引起佛光的有緣人了。
東側是幾人已經見識過的天王殿，至於西側，則是寺廟中最爲重要的大雄寶殿，此處也是尋常香客可以到達的極限了。
終於，小姑娘悠悠地睜開眼，有些疑惑地打量起四周。
“師父，你在哪？”
“喔彌陀佛，這牌匾並非出自書法大家之手，而是由本寺上一代活佛寫就，如今已有百年曆史。”
“這位大師，請問您這是要帶我們去哪？”
“可她是個小姑娘，可以在貴寺出家嗎？”
小和尚撓了撓光禿禿地腦袋，問出了心中的不解。
力士手持鋼鞭衣帶飄然，宛若真神降世，之所以築成這副模樣，據說是爲了震懾邪祟。邪祟有沒有被震懾到不清楚，反正一般人看到都會覺得瘮得慌。
參拜過天王殿，樸問的腰包也癟了幾分，朝幾人尷尬一笑後，繼續沿着寺中小徑向西而行。
幾人被震驚得無以復加，以一人之力攔下山洪，這當真是神仙手段了吧。
樸問這時也急忙說到：
“月餅你別怕，大不了我也剃度，陪你一塊當和尚。”
小姑娘輕咬嘴脣，淚珠直在眼眶裡打轉，良久過後，重重點了下頭。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