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夢
王柄權一語道破了眼前這位皇兄的隱藏身份，後者聞言明顯愣了一下，隨即裝傻道：
“小權，你在說啥，我咋聽不明白呢？我確實養了只白隼，不過你說的鸞衛又是個啥？”
王柄儒剛說完，就不由瞪大了雙眼，只見對方似笑非笑拿出一塊白玉令牌放在桌面上，令牌之上，寫着一個大大的“鸞”字。
這位五大三粗的漢子小心翼翼拿起令牌，左看右看，最後一拍大腿，“哎呀！合着你就是新任鳳皇尊者啊。”
“啥玩意？”王柄權本還神氣的表情立馬一變，滿臉不可置信。
“鳳凰尊者呀，潘元正起得名字，說啥‘鸞鳥，鳳皇屬也’，反正文縐縐的，我也聽不懂，就覺着這名字挺威風。”
王柄權臉皮不由抽動一下，他當初要是知道有這麼霸氣側漏的稱呼，說什麼也不會接這個令牌。什麼人能打着文雅的幌子起出這麼土氣的名字，鳳皇也就算了，還尊者？
……
王柄權默默接過對方遞還的令牌，並決定這輩子除非是生死攸關，否則絕不輕易亮出來。
王柄儒自然不知道兄弟心中所想，自顧自繼續說到：
“既然伱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當初我逃到邊關的第一天，暗衛就已經稟報給了父皇。
外人都說我繼承了他的武略，殊不知我最像他的反而是倔脾氣，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他拿我沒辦法，便默許了我這種行爲。
會客廳門口，與吳通一個孃胎生出來卻性格迥異的吳達正抻直了脖子，眼巴巴望着府門方向，聽到這個比父親還讓他敬畏的親哥發話，這才訕訕坐回座位，嘟囔道：
“奇怪了，這要放在往日，早該到了。”
“小賊，你在幹什麼？”
吳通，祖籍中州，督察院左副都御史，正三品文職，放在京師，是一個上朝時只配站在最後排的小角色，但每逢回家省親，都是整個中州頂了天的大官。
但作爲兄弟，又實在不忍看你受相思之苦，這樣吧，咱們立個君子之約，迎娶公主之後，你務必要繼續保持現在的工作態度，切勿荒廢。”
王柄權有些納悶，走上前一巴掌拍在對方肩膀上：
“咋了，被我六姐甩了？”
來到劉府門口，無需通報，王柄權直接輕車熟路朝院子走去，剛轉過影壁，就聽到一股微弱的嗚咽聲。
“我……你……”
男孩還是那個男孩，只不過鼻涕似乎少了些。
你看這句話多好：花落水流紅，閒愁萬種，無語怨東風。”
潘元正死後，本該代掌鸞衛的潘郡王主動放權，只通知我們有新任的鳳皇尊者卻又不說是誰，來京之前我還嘀咕這事呢，沒想到竟是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天下都是我王家的，何況是一片小小的菊田。”
劉盧明擡起頭，梨花帶雨道：
原來，他們很早就認識了，只是，真的將她忘了。
“我王家的公主，自然是不愁嫁，想必這點你應該很清楚。
王柄權此話一出，劉盧明立馬面露喜色，貼上來說到：
“王兄，開條件吧。”
女孩不想和一個無賴較勁，彎下腰，繼續忙活起自己的事來。
剛還一臉興奮的劉盧明聞言立馬耷拉下腦袋道：
王柄權聞言不由暗自嘆息一聲，有的人爲了娶公主，恨不得使盡渾身解數，而有的人把公主送到他面前，都一推再推。
眼前這個弟弟不賭不嫖，可唯獨滿腦子都是錢，但迫於吳通的積威，不敢做的太過，僅是逢年過節從下屬或同僚那收取一些好處。
王柄權連忙阻止道：
房間內，王柄權躺在牀上，這會也不翻身了，愣愣看着房樑發呆，不知是最近的事太多還是金丹以後不怎麼需要睡覺，現在他一天兩個時辰都睡不到。
府內分工明確，幾乎人人都有事做，王柄權本想幫忙，結果越幫越亂，最後直接被嚴榮榮發配到花園，老老實實哪也不許去。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將來等我長大了，一定要找一處種滿菊花的地方隱居。”
“得得得，算我多嘴，我是想說你們年紀也不小了，真打算這麼耗着？”
“你可別忘了我。”
說着，就要給自己弟弟磕頭，後者則毫不客氣直接踹了他凳子一腳。
“這本書，太感人了。”
“去哪？”男孩一屁股坐在對方身旁，一邊辣手摧花一邊問到。
吳家兄弟素來不惹人注意，既不是那種動不動就死諫的忠義之臣，也不是那種扛不起任何事的無能之輩，這種中庸的爲官方式，恰恰爲帝王和同僚喜歡。
“還不老實是吧？”
————
吳通有個弟弟叫吳達，王朝二十三年進士出身，論才學論能力都比哥哥差上不少，且吳家算不得大門大戶，僅在中州當地小有名氣。
……
吳達屁股底下似乎有針一樣，剛坐了一會就又忍不住站起身，朝門口望去，從重陽往後，他可巴望這天巴望了足足三個多月，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更是不知在腦中重複了幾百遍。
王柄權之所以肯鬆口，也是看在新年的份上，再多喜氣也不嫌多。
夢中，漫山遍野的菊花田，一個身着青衣的小姑娘正在其中忙着採花，這時來了一個一身華貴衣衫的小男孩，鼻子下還淌着黃黃的鼻涕。
“明天，我就要走了。”女孩語氣低落道。
就在這時，門房跑了進來，小聲道：
“老爺，外面來了一羣人。”
入夜，王柄權在牀上輾轉反側，就是不肯好好睡，嚴榮榮被他弄醒好幾次，最後煩了，一腳將其踢下牀。
“您今年高壽？”
王柄權點點頭，徐徐道：
之後潘元正奉命建立鸞衛，鸞衛成立初衷就是爲了堤防暗衛，因此當中之人必須身居要職。此事留下的痕跡越少越好，那時我剛剛就任千戶，官職不高不低，剛好符合要求，於是便被父皇安排進了鸞衛。
正月未出，聖上不議政，這規矩是今年剛立的，大臣們縱使有不贊同，也不敢對這位喜怒無常的帝王妄加非議。
……
一向喜歡採菊的女孩今天似乎興致缺缺，“它長在土裡好好地，你把它拔出來幹什麼?”
“我管你奶是誰，本姑娘就是給你臉了。”
“行吧，這件事當兄弟的可以幫你。”
快天亮時，這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京中文武百官，大樹小樹盤根錯節，天知道天子腳下一個尋常百姓能牽扯出什麼樣的靠山，這種爲官方式吳通十分不喜。
王柄權再睜眼時，屋外已是大亮，他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腦袋，苦笑一下。
女孩聞言一瞪眼，伸手就要捶男孩的頭，後者趕忙護住腦袋：
“我乃當朝皇子，你敢？”
軍械廠前幾天就歇工了，按照劉盧明的性子，這會指定在家閒出屁來。
陛下的決策，我這個當王爺的不好跟着摻和，原本他是想等你當了尚書再賜婚，這樣也好門當戶對一些。
……
因此吳通做事向來講究點到爲止，這話他也經常和自己弟弟說，但對方似乎根本聽不進去。
吳通在朝堂不結黨不營私，見誰都客客氣氣，大家都把他當成老好人，甚至爲官數十載，都沒傳出過哪怕類似夫妻不和的醜聞。
王柄儒一口氣說了一大堆，突然意識到什麼，直直看着王柄權道：
女孩並未回答，自顧自說完，便直接站起身跑遠了。
“光顧着說話了，還沒給你磕一個呢。”
王柄權白了對方一眼，不去搭茬，轉而詢問道：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有朝一日，我做了皇帝，手握大權，一定要下令將菊花絕了種，讓你無花可採。”
王柄權疑惑看去，只見對方手上正捧着一本《西廂記》。
一說起有關六公主的事，劉盧明就彷彿換了個腦子，記憶清晰邏輯縝密。
劉盧明連忙點點頭，“放心吧王兄，我一定會努力工作，只要能和慧慧在一起，別說什麼迎娶，就是讓我入贅當倒插門也沒問題。”
“怎麼樣，來了多少人？”
下一刻，女孩坐在菊田裡，仰頭看着天空說道：
……
這位一府父母官就如同盼嫁的小娘子，整整一個上午都在望眼欲穿，府中管事這時恰好經過，吳達連忙詢問到：
“二十六啊，生日是正月初八，最愛吃的是栗子糕，不喜歡大蒜，最愛的書是……”
男孩坐在原地愣了好一會，那抹綠色的身影愈行愈遠，誰說綠葉只能配紅花，如今身處花叢的這片綠葉，只比鮮花更惹眼。
劉盧明這邊端茶遞水，感恩戴德，殊不知背地裡就是這位“兄弟”一直拖着順帝不讓下旨賜婚，如今王柄權的行爲，無疑是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
在他看來，樹越大就越容易招風，就像前些日子，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小賭坊，不知怎麼引得王爺不喜，導致某位尚書被天子狠狠訓斥了一頓。
正月十五，返回中州的吳通祭拜過先祖，如往常一樣坐到會客廳，靜靜等待訪客到來。
“那我六皇姐呢？”
吳達此人履歷跟他的能力一樣，寡淡至極，若想讓其再上一步，進而反哺吳家，屬實有些難爲他了，但若是讓他刮地皮，那可就算經驗老道了。
“是慧慧推薦給我看的，我覺得我的感情就跟書中一樣坎坷，明明那麼相愛，卻還要受世俗的阻礙。
“你好歹也是個府臺，能不能消停點，這種事讓下人去做就行了。”
爲官這麼多年，這傢伙總算開竅了些。
“阿青阿青你快看，我幫你採了一朵大的。”
“你一個大老爺們不看《西遊記》，擱這看《西廂記》？還哭得稀里嘩啦？”
“二十四啊，咋了？”
王柄權扯扯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這話若是讓劉閣老聽去，棺材板都能踹飛了。
二人不打不相識，已然成爲對方狗腿子的男孩一會看看花，一會看看女孩，最後愣是沒憋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雖然府中過年諸項事物不需王柄權操心，可年三十睡到大中午屬實不太像話，於是他起了個大早，沿着府邸到處溜達。
管家跟了老爺這麼多年，自然不是目光短淺的愚笨之人，輕聲說到：
“回老爺，尚無一人前來，不過老爺放心，往年他們可都是以賀知縣打頭陣，如今賀知縣還未到，只能說明還在準備。”
吳通聞言微微皺眉，“跟你說了多少次，這種事點到爲止，別仗着我在督察院就亂來。”
女孩聞言直起身，秀美的小臉上隱隱掛着不悅道，“你喊誰是賊？這是你家的東西？”
……
吳達聞言點點頭，確實是這麼個道理，去年他們送出的那顆翡翠白菜，可讓他足足從年頭吃到了年尾，那位賀知縣更是每年必到，比祭拜親爹都來得勤快。
一陣陣噼裡啪啦的鞭炮聲響起，中原迎來了春節。
但即便如此，有了吳通這位副都御史做靠山，吳達的仕途也算順風順水，半百年歲好歹是爬到了懷慶府府臺位置。
……
被她坐在屁股底下的男孩吐出一口帶着土的唾沫，恨恨道：
而且他也清楚，這些人之所以這麼做，更多還是看在自己兄長的面子上，因此就愈發不敢忤逆吳通了。
……
小男孩舔了口快流到嘴裡的鼻涕，挺了挺胸膛說到：
王柄權看着忙忙碌碌的身影，索性直接出了門，朝劉府走去。
“我能怎麼辦，王兄你也看到了，我升遷的速度已經夠快了，可即便如此，要等工部尚書那老傢伙挪屁股，沒個十年八年也別想。”
王柄權面帶好奇探頭望去，聲音是從一個身穿長衫的傢伙嘴裡傳出來的，那人背對着自己，肩頭隨着抽泣一顫一顫地。
一向驕橫慣了的男孩哪裡被人這麼無視過，直接張牙舞爪朝對方跑去……
男孩見有人在採菊花，毫不客氣喊道。
後者知道規矩，乖乖起身拍拍屁股，抱着一牀被子去了廂房。
這位哭得比女子還柔弱委屈的仁兄正是劉盧明。
朝堂上爾虞我詐了一年的官員們，也樂得拿着俸銀休息幾天，而且每每到了這個時節，總少不了下屬小吏們一份“小小心意”，這也是身處官場維持關係最穩固的方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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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還不快請進來，順便吩咐廚房，準備飯菜。”
吳達話音剛落，就聽影壁後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吳大人不必勞煩，我們今日不吃飯。”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