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嶽寧再次醒了過來的時候,只發現自己是在一輛顛簸的馬車裡了。
她迷迷糊糊之間只感覺到自己的旁邊似乎還是睡着一個人的,果然,她只是一伸手,便察覺到了自己身旁的一個溫熱的軀體。
嶽寧睜開眼睛一看,竟然是莫問。
她仔仔細細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才發現眼前的人,的確是自己日思夜想的莫問。
嶽寧的手撫摸過他已經憔悴了許多的面容,心裡泛起點點的心疼。乾澀的眼角也忍不住有一點點的溼潤,可是旋即她又好似是想起了什麼一般。
嶽寧伸手順勢就給莫問探了一下脈息,脈息平穩均勻。雖然他的身上已經中了苗疆的第一蠱毒,但是此刻卻是被人用藥物壓制住了。
到底是什麼人?她的腦海裡不禁有些疑惑起來。方纔,她剛醒來便看到了莫問,有些高興壞了,也沒來得及想這個問題。
現在的情況是,既然莫問是睡着的,那麼剛纔救自己的究竟是誰?!
她的心裡突然冒出了一個熱切的面龐,難道是他?!果然,還未等到她的纖纖玉手撩開車簾的時候,便已經聽到了外面傳來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醒了嗎?放心吧,莫問只是暫時睡着了。”陳情的聲音依舊是那般的溫潤,似乎根本不帶一點連日來的奔波與費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熬了幾個日夜才趕到了這裡來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打通了多少的人脈,暗地裡塞了多少的銀錢才能找到莫問被關押的地方的。
他只知道,當自己在牢房外的那一刻,竟然見到了那個自己日日念在心上的女子。彷彿在那一瞬間,自己多日來的所有艱辛都得到了回報一般。
或許他很傻,只是傻到想要單純地見她一笑而已,便此生再也別無他求了。
嶽寧撩開了車簾,只見到陳情正在駕車。她只能夠看到他的背影,自然是不知道他臉上的風霜,比起莫問來,怕是也好不了多少吧。
“陳情,謝謝你。”嶽寧回頭看了一眼莫問,不用想也知道,他定然是花費了很多的心血才把他們給從裴皓手裡搶了回來。
她不知道說什麼來表達自己的心情,她能說的,便也有一個謝謝。
這會兒他們也一直是在顛簸的,看來後面肯定還是有裴皓的追兵的。
“嗯。”陳情也只是淡淡的一笑,便再無多少話語了。
只是這一笑,難免帶着幾分苦笑的意味。他想要的,嶽寧是永遠也給不了了,他能得到的,便永遠只是他們兩個人的感謝罷了。
不過,只要她幸福,那麼他的心裡,便也是開心的了。
又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嶽寧才恍惚之間感覺到馬車已經停了下來了,而此時的莫問卻是依舊還未醒來。
“怎麼停下了?裴皓的追兵不會跟上來嗎?”嶽寧有些疑惑地問道,直到下車她纔看見陳情臉上的憔悴之色。
她的心裡一刻翻涌出些許的愧疚,眼裡的幾分溼潤卻已經是快要蔓延了。她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樣的面目來面對陳情,只知道自己能把心裡最多的感謝統統給他。
“你先下來歇會兒吧,這裡不會有追兵了。”陳情把手中的水壺遞了過去,眼裡是滿滿的關心,對着嶽寧說道。
雖然他不知道嶽寧是怎麼到了裴皓身邊去的,但是想想也能知道,嶽寧在那裡是受了多少的苦的。 ωwш★ тt kΛn★ CΟ
嶽寧有些疑惑,但等她給莫問輕輕地蓋上了一層毯子之後,還是下了車了。的確,顛簸了這麼久了,她也卻是有些累了。
此時已經是快要到冬至的時候了,天氣自然是有些涼的。不過這裡好似倒是靠着苗疆的地方了,嶽寧只是着了幾件初冬的衣衫,卻仍舊不覺得涼。
一輪圓盤一般的月亮高高地懸掛在無邊無際的天宇,只是這天空之中卻是半點星光也不見的,成片成片的黑暗,只是餘下這淡淡的月色。
嶽寧突然想起來太祖的傳記中的記載,看這樣的天色,想來明日一定是有雨的。
“我們還是快些趕路吧,找個可以落腳的地方吧。這明日,看來是有大雨的。”嶽寧環視了一下四周,只覺得滿目的清翠之色倒是有幾分熟悉。
不過這裡遍處是山,倒的確不是好的地方落腳。等到明日裡下了雨,想來這山中也是比較涼的吧。
“你當真不記得這裡了嗎?”陳情只是淡淡地問道,心裡卻是有無限的落寞。原來,他在嶽寧的心中,不過只是過客匆匆罷了,甚至連這藥山,她也是不記得的了。
嶽寧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這裡的的確確是有印象的,不想竟然是——藥山!她突然有幾分恍然大悟,卻在下一刻觸及到了陳情暗沉的哀傷的眼眸,彷彿無盡的落寞都被他深深的吸入了一般,讓嶽寧有一瞬間說不出話來。
“罷了,我們去扶着莫問進去吧。”片刻之後,陳情也只是對着和他相伴多時的月影嘆了一口氣,雲淡風輕一般地說道。
嶽寧點了點頭,只是跟着他上前去扶着莫問。可是,她的心裡卻是無盡的酸楚,縱使是如陳情一般真心待自己和莫問,奈何,她的心裡也早已是有了莫問的了,再也容不下別人了。
“陳情,對不起。”兩人穿越過長長的狹窄綠蔭,終於又到了那熟悉的月色籠罩之下的茅屋,嶽寧才突然地說道。
陳情只是一瞥,便已經看到了她臉上的愧疚之色,不由得心下便有幾分動容。也罷了,誰讓自己紅塵萬丈之中,卻只是偏偏把這個女子印刻在心間呢。
“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我救莫問,也只是爲了兩國的交好罷了。現在我父王已經和陳國的皇帝達成了協議了,兩人要聯合出手對付裴皓了。所以,我救你們也不單單是爲了我們三人的相識之情,還有自己的私心吧。”陳情編出了一個看似合情合理的藉口,可是嶽寧卻是一眼就看出了他是爲了讓自己好受一些才說出來的謊言,但是她並沒有戳破。
她不知道戳破之後,三個人將會面臨的是怎樣的尷尬。與其尷尬,倒是不如不說,就這樣,相安無事的好。
故地重“遊”,卻是莫問躺上了屋子裡的那張小牀,而不是嶽寧了。
嶽寧看着他熟睡的容顏,心裡有些難受,她知道是陳情給他用了藥控制的,要不現在莫問的情況肯定是異常的痛苦的。
但是從牢房裡看到的他,不過是剛剛蠱發,就已經是那般的難受了,她甚至是無法想象,若是沒有陳情的出現,她的莫問接下來要承受怎樣非人的痛苦!
“陳情,莫問的病,你,你可有法子?”最終,嶽寧還是問出了自己心裡已經盤旋已久的問題了。
雖然她自己也知道她已經算是欠了陳情很多了,但是此時,她別無他法。
陳情的表情有些尷尬,卻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當初選擇帶着莫問和嶽寧回到藥山,便是想要回來再翻一翻自己外祖父留下的醫學典籍,好看一看有沒有什麼方法可解。
“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擔心了。我既然回到了這裡,就自然是會有辦法的,還記得你上次的蠱嗎,雖然一開始也沒有辦法,但是後來還是治好了。”陳情的口氣裡帶着故作的輕鬆,他似乎是想讓嶽寧懸着的心得到幾分寬慰一般。
嶽寧自然也是理解他的這份苦心的,便扯出了一個笑容,淡淡地點了點頭。
“嗯,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的聲音淡淡的穿過了涼涼的月色,可是卻在她的眼神觸及到莫問熟睡的容顏的那一刻,忍不住眉心還是微微地蹙起了。
陳情看了她的這個樣子,心裡也有幾分疼惜,說道:“你去照顧莫問吧,我去看看可有法子。”
說罷,陳情便已經轉身鑽入了低矮而有幾分破舊的書房。
嶽寧看了一眼莫問,伸手去探了他的呼吸,還是比較均勻的。她感覺到他手心的溫度也還是正常的,心裡便有幾分安慰了。
嶽寧再擡眼看到這滿屋子的凌亂,想來這陳情也應該是好多日不曾回到這裡了。她的心裡又忍不住愧疚起來,陳情當初出山的間接原因也不免是爲了自己的。都是怪她不好,讓陳情原本這般逍遙的人,也落入了這凡塵的紛亂之中。
不過這裡倒是能讓她想起從前的醫谷了,若是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她寧願不要報仇,也想要好好地和莫問在醫谷裡逍遙一輩子,好過這凡塵俗世的苦楚。
不過,時光只是個不可逆轉的東西罷了,有些事兒,也註定也能是想一想了。她搖了搖腦袋,似乎是在告訴自己,還是不要瞎想了。
嶽寧挽起了袖子,還是決定把這裡打掃一下。
雖然嶽寧是大戶人家的千金,但好歹這些簡單的活計也還是會的,說不上做的多好吧,但整個屋子卻還是在半個時辰之後變得整潔了許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