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的動作極是迅速。
不過三天的時候,他便將一切都準備妥當。也不知道他在這個破村子裡是怎麼辦的到的,馬車準備得極是舒服,甚至比他們從順王府出來的車輛都要舒服。
吃的他也準備了一堆,風乾肉、硬饃什麼的是必備的,他甚至連杏脯桃條這種女孩家愛吃的零食也給準備了。
還有茶餅若干,茶具一套。就連茶中要放的鹽巴也給準備好了。
車廂裡還有凹下去的小格檔,裡面放了燃燒起來半點氣味兒也沒有銀鑼碳,上面架着小銅壺。保證車子在路途之中行走時,也能喝到滾開的水。
他忙得極是歡快。
像是準備一次愉快的旅行。
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得有點不正常。
嶽寧一直很是好奇,裴皓就這麼……放他們走了?
她問過莫問,莫問給出的答案是,他知會過裴皓。裴皓半點異議也沒有,還囑咐他要好好照料嶽寧。
甚至用來拉車的這兩匹馬,都是裴皓給找來的。
他只是說,他身體欠佳,就不跟着他們去苗疆了。希望莫問早日尋得良方治好嶽寧。莫問自然知道是什麼緣故。
先前他強烈要求跟着過來,只是因爲他身上的蠱蟲快到了成熟期。他想先一步治好自己,可如今……他已經將蠱蟲轉了出去,在嶽寧無事的情況下,他也不會有事。
而他的“大業”還需要他,他自然不會再跟着。
他都不用盯着,莫問也會盡心爲嶽寧治療。比爲他治療盡心多了,他又還怕什麼呢?
不過這些話,莫問都沒有說給嶽寧聽。
沒有必要。
第三天的早上,陳曦便抵達了村裡。
一身風塵都來不及洗去,便被莫問扔上了車伕的位置。他的眼神在嶽寧看上去有些哀怨,不過他也沒有反抗,而是默默地揚起了鞭子。
嶽寧和莫問相對而坐。
莫問擡手,將黑黑的茶餅敲下一塊扔進棗紅的紫砂壺中,又將半沸的水注入,蓋上蓋子。這一系列動作他做得如行雲流水,看上去賞心悅目。
“唔……”嶽寧看向莫問,“方纔……陳曦同你說了什麼?你笑得這樣詭異。”
“詭異?”莫問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脣角,“我笑了麼?”
嶽寧點點頭:“笑了。”
他是不自覺的笑的,開始還是那種一貫的面癱臉,在陳曦和他說了什麼之後,他便露出了一抹笑容。
然後一直保持在臉上。
像是僵化掉的感覺,看上去格外的詭異。
他伸手又揉了揉嘴角,輕聲道:“我之前和你說過,我讓陳曦去找王元惠。”他頓了一頓,“他在京裡,不但完成了我的任務,還帶來了另一個消息。”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莫問看上去極是興奮。
嶽寧很少看他這個樣子,不由得好奇心大旺,連忙開口催道:“什麼消息?莫不是和你那什麼……有關?還是查到了什麼關鍵的線索?”
莫問連連搖頭,吊足了她的胃口之後才緩緩開口:“陳曦在京裡遇到了一個人。”他故意又停頓了一下,把嶽寧逗得要拿茶水潑他,才一口氣說完,“那人是裴皓。他帶着池秋,去參加怡貴妃的千秋宴。”
“哦。怡妃晉貴妃了?那蕭家要得意了。”嶽寧應了一聲,卻突然反應過來,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你剛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莫問也就順着她的意思,又重複了一遍:“我說,那人是裴皓。他帶着池秋,去參加怡貴妃的千秋宴。”
說完,兩人四目相對,半晌無言。
嶽寧是一臉震驚的神色。
自然是要震驚的。
裴皓這些日子,可從未與他們分開過。不說是形影不離,可要他再抽空去京城參加個千秋宴,那實在是分不開身的。
可是,陳曦也不會說假話。
去參加千秋宴也不是什麼小事,更何況是帶着池秋。
若說那個是旁人假扮的……恐怕也沒有那般精巧的*。能瞞得過滿朝文武,瞞得過當今聖上,還要瞞得過池秋這個枕邊人。
除非……除非是和池秋合謀的。
也有可能,跟着他們出來的這個裴皓,纔是旁人假扮的。
可也不對……假扮王爺,需要連火雲蠱一起假扮麼?
更何況,這個裴皓跟着的,是自己的前妻。
嶽寧雖然一直聲稱自己以前是瞎了眼,可這人倒底是不是裴皓,她還是能分辯的。至少這人絕對沒帶*。
嶽寧只覺得自己的頭腦不夠用了。
這倒底是怎麼一回事?
就連莫問,也是覺得有些奇怪。
按說,裴皓出門,除了怕“藩王不得擅離封地”這條禁令之外,便就再沒有什麼值得怕的了。
他的“大業”尚未進行,自然也不怕旁人彈劾他。
擅離封地雖然是罪名,但他是以“治病救命”爲緣由離開,宮裡就是知道了,也不會多說什麼。
更是沒有害怕的理由。
那麼……
這倒底是怎麼一回事?
莫問提起茶壺,給她添上一杯茶,又給她拿了塊糕點:“你吃些東西……另外,還有一個消息。”
嶽寧撫了撫胸口,先前這個消息就已經讓她吃驚不已,如今說還有個消息?
莫問見她撫着胸口,不由得有些擔心,伸手就要爲她把脈。嶽寧連忙表示自己沒事,說了幾遍卻還是沒用,只好由得他把上一脈。
確定嶽寧沒事之後,莫問才放了心。只見他猶豫了好半天,才又道:“我想,說與你聽也無妨。我一直以爲派人刺殺我的是裴皓。那些死士身上刺得都是一個‘月’字,想來是取之皓月當空之意。”
他頓了一頓,又道:“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我之所以會一直這麼認爲,也是因爲……”他說到這裡又停住,看向嶽寧。
嶽寧點頭,表示自己懂他的意思。然後卻又皺了眉:“莫非不是?”她想起以前當王妃時的事情,府裡的確都一直養着一羣暗衛的,只是他們身上有沒有刻字,她卻是半點不知。
“你墜崖後不久,裴皓就中了蠱。”莫問卻奇怪地轉了話題,“然後,池秋以暗衛保護不周爲由,將那批暗衛全部換掉。我的人也是從那時候進才混進去的。之前順王府極是難進,如同鐵板一塊。”
嶽寧又點頭。
就是說,他從那時候,才知道暗衛身上刺的是個月字。
可如今……他說,不是裴皓下的手。
再結合之前的那個消息,嶽寧有了個大膽的推測。
可這個推測實在是太大膽,她甚至都不敢相信。
她深吸了一口氣,一雙杏眼看向莫問:“你說……是不是池秋偷人……然後,將那個人化妝成裴皓的樣子?”
莫問聞言,立時坐正了身子,深深看她一眼。
“阿寧,”他頓了一頓,“我有沒有說過,你有時候想問題,實在是太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