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的氣氛有些沉悶。
裴皓自上車起，就緊皺了眉頭。
他的臉色本就蒼白，此刻不知道是因爲什麼，蒼白之中，卻是多了一絲異常地紅潤。嶽寧開始並沒有在意，心裡還不停想着“李記”的事情。不經意間擡頭，卻發現他的臉色的確紅潤異常。
連眼底都泛出殷紅的血絲。
她不由得一驚，連忙向前傾了身子，擡手搭在他的腕脈上。他的脈博跳得極快，如戰鼓瘋擂，又如珠弦飛散。
裴皓這幾年被火雲蠱日夜啃食，身子已經被掏空，現下不過是被莫問用藥強行讓那火雲蠱沉睡，身體卻依舊是空虛的狀態。
脈像微薄纔是正常之象，如今的亢奮，卻極是不妙。
這樣的血液流動，會讓身體發熱……而熱到一定程度，就會喚醒正在沉睡的火雲蠱。
嶽寧縱然恨他入骨，卻仍舊希望他此刻無事。畢竟他身上的火雲蠱是莫問出手壓下的，事態若是改變，對莫問的計劃可能有着不小的影響。
想到莫問，嶽寧的心底有着微微的惆悵。
她抿了抿脣，順手開了放置在腳下的藥箱，從裡面取出幾丸藥。這幾丸都是極寒的藥，平日若是服了定會溼寒入體，不過現下對他的狀況卻是極合用。
她想也沒有多想，直接伸手將藥丸送到裴皓的脣邊。
裴皓原本不知道在想什麼，根本沒有在意到嶽寧，此刻被她這樣一觸，卻如同雷擊，渾身一顫。他的脣輕觸到嶽寧的手，冰冷乾燥。
嶽寧此刻才反應過來，收回手卻更顯尷尬。她便強做鎮定，輕聲道：“王爺快將此丸服下，可保火雲蠱不會甦醒。”
裴皓的眼眸中有光芒微閃，盯着她看了幾眼，緩緩張了嘴，將那丸藥含過。舌頭似乎不經意地拂過她的掌心，留下滑膩冰冷的感覺。
就好像……毒蛇從人皮膚上緩緩爬過一般。
他的脣舌嶽寧曾經異常熟悉，此刻卻覺得噁心反胃。
她深吸了一口氣，取過藥箱裡的艾絨，用力在掌心擦了幾下。毫不意外地看到裴皓不悅的神色，不過嶽寧絲毫不放在心上。
又伸手拿捏住裴皓的手腕，感覺那先前亢奮的脈博緩和下來，她這才放了心。
裴皓任由她爲自己把脈，等她收回手，才道：“嶽姑娘方纔的神情……本王還以爲嶽姑娘給我的是毒藥。”
嶽寧一愣。
裴皓一向心機深沉，此刻怎麼顯得有些……直白？
“若我給的果真是毒藥呢？王爺不還是服了。”她也只裝傻，畢竟現下的嶽寧對裴皓，可是一點了解也沒有。
“若真是……”裴皓喃喃，低了頭，又緩緩擡起，一雙眼眸似深井般無底，沉沉地盯了她看，“若真是毒藥……我也心甘情願。”
他最後的聲音極低，而且路況很差，車廂內異常的顛簸，聲音更是低到嶽寧已經聽不清。
可還是朦朧地聽着，他似乎在說：“因爲……你是嶽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