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三月
在嘗試到第三次時,聲帶終於震動,但出來的聲音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像蒼老的老嫗。請大家搜索品書網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忽然想到什麼心頭一驚,直覺去摸自己的臉,等確定面部光滑並無皺紋時鬆了口氣。我的心思被徐江倫都瞧了去,他坐在牀沿淺笑了道:“放心,除了氣血不足外,還是年輕貌美的。”
明明他並沒調侃意思,但我被他說得感到有些尷尬。轉而想,剛纔他隱約帶了鼓勵的態度是怕我說不出話等沉積了氣力再次開口時,聲音雖低但還是問出了心疑惑:“你把誰抓了”徐江倫抿了抿脣,淡冷的視線看過來,“如果我說他們被一打盡,你怎麼想”
“不可能”我重咬三字。
他嘲諷而笑:“既然這麼肯定,爲什麼還問他在你心裡是無所不能嗎”
我默了下,瞥轉開視線,其實這時講話很費力,聲帶的震動讓喉嚨很疼,但我還是低咬着詞句:“不是無所不能,是堅信邪不勝正。”
徐江倫大笑,笑意卻不及眼底,隱約含了怒意,他揚起聲調反問:“誰是邪誰又是正你以爲他就一身清白夏竹我告訴你,比心計、城府他與我不相上下,甚至有些方面我自嘆不如,如若他在我這角度行事只會比我更狠,至少我不會輕易把你丟棄。”
我心頭重重一震,睜大眼,突然不想聽那張嘴繼續說下去。但話題打開了,又惹惱了徐江倫,他的眼底露了殘意,“當一月前我是怎麼找到你的你一個人獨睡在他的那個溶洞裡,而他與其餘人全都不見蹤跡。把你帶回來後,備好一切只等他來作客,竟沒想整整一月都沒動靜,也當真是無趣之極。”
有些難以置信,我是在高城的溶洞裡單獨一人,被徐江倫帶回來的以爲或曾有的火拼、激鬥都不曾發生過可能因爲睡得太久,夢畫影沉入的太深,以至於昏睡前的記憶模糊了,但至少我還記得阿蠻因腳受傷而一個人留在溶洞養傷這件事,爲什麼就只剩了我一人
頭忽然隱隱作痛起來,在我越想去回憶當初,那疼就越劇烈。原本徐江倫還清晰的面目變得模糊起來,眨眨眼,好似連人影都消失了。我愕然驚駭,難道還沒從夢畫影出來,剛纔與徐江倫的交談都是虛幻場影隱約聽到有誰在耳邊低嚎,環繞的聲音讓我感覺頭越加疼了,但心生出希翼,身旁是有人,可能徐江倫是真的,並不是我的錯覺。
可我幾度努力眨眼,視線都模糊看不清,而心卻逐漸沉到了谷底。因爲我辨別出那低嚎聲出自我的口,我在不受控制地痛呼。當意識逐漸模糊,一些殘影片段也回來了腦,記得有一幕不確定的畫面:我伏在高城的背上漸漸睡去,那是哪一天
帶着疑惑沉淪,就像是腦被插入了芯片一般,再度睜眼時程序啓動,第一個反應進腦的就是那個問題。但隨即就有新的疑念出現,假如徐江倫是假,那麼我是真的畫影成魔,一切都成虛無,何來哪一天之說
這個可能性在無限擴大,尤其是我在幽暗裡感受不到一點外人的氣息時,我害怕的不行。到底還是我先被心魔操縱了嗎於是締生這些幻影、假像、虛妄可不是說一旦被心魔主宰,那就對世人再無留戀,我此時想着高城就覺心隱隱作痛是因爲什麼
恍然一眨眼,徐江倫驚急的臉出現在視界裡,他將我抱在臂彎裡,嘴脣蠕動,眼神裡夾藏着怒意,但那怒不是對我。我並沒有昏暈過去剛纔所有的念閃都只是短暫的瞬間嗎
依稀間有外界的聲音回到耳,逐字逐句辨析,是徐江倫在一遍遍地問:“夏竹,你怎麼了”感覺太陽穴鼓鼓地脹痛,目光恍然間好似看到了另一個影,出口氣若游絲:“畫影成魔,我分不清虛實真假了。”嚥下最後一字,酸楚從鼻間蔓延至眼角,有液體滑落。
徐江倫將曲心畫喊了來,對我做各項檢查,他在旁邊情緒浮躁臉色陰沉。等檢查結束後他急急追問我到底是什麼個情況,曲心畫看我一眼,說了一句:“她仍在衰竭。”
徐江倫大怒:“你不是說只要人醒過來,就能停止衰竭嗎”
曲心畫垂眸,輕答:“只是可能。”砰的一下,徐江倫把腳邊的一張椅子給踹飛了出去,他怒喝:“滾出去”待曲心畫離開後,他惡狠狠地看過來,一下湊到我臉前將我衣襟拽起,語帶恨意:“爲什麼你要爲他把自己弄成這幅樣子爲了他,連命都豁出去,真的那麼愛嗎”
我微啓脣,作了一個口型:“愛。”
徐江倫甩開我,如風一般衝出了屋,屋外傳來乒乒乓乓的碎裂聲。聽在耳裡,麻木地想:如果我是那些物什,砸在地上變成碎片,應該很快就感覺不到痛了吧。
還剩多久我在成曉屋裡困頓了一月,踏上征程渡江差不多又是大半月,然後假如此刻不是幻影是真實,那麼就是我又沉睡了一個月。
很好算,半年時光,我已虛度三月,還剩三月
徐江倫再進屋時頭髮微溼,戾氣已散去,帶了一身清冷,俯身把之前被踢翻的椅子給扶正坐下。與我隔了兩米遠的距離,安安靜靜地盯着我。
沉寂是我打破的,不管是否虛度成像,既然劇本被如此編排,那就按照劇本來走吧。我問:“你在溶洞找到我是我乘船抵岸後的第幾天”
具體的時日我記不清了,索性就問得直接一點。他答:“第二天。”心輕顫,我再問:“是白天還是晚上”“晚上。”
時間點是吻合的。
抵岸後的第一天是傍晚時分,夜裡高城帶我去了楚城,到天明時回來,得知阿蠻受傷,後我渾噩昏睡應到午,發現鏡殘影。之後高城帶我乘船滑渡到那座空島找尋記憶,揹我在林間穿梭,終至陷入沉頓時是黃昏。
“你休息吧,有什麼疑問等有力氣說話了再問。”
我翻過了身,果真沉沉睡去。一覺醒來,空氣有撲鼻的藥香味,側轉眼就見牀頭擱放了一個小爐,上面放着砂鍋,正冒着熱氣,香味無疑是從那裡面出來的。眸一劃轉就看到了窗前背站的身影,他回過身瞥來一眼,走近揭開砂鍋的蓋子,盛了一碗粥出來擱下。將我從牀裡扶坐起來後,才端起粥,看這架勢是想餵我
勺子遞送到脣邊時,我沒有張口,默看着他。
他也不縮手,像是極有耐心地等着。我低斂了目掃過那微黃的粥,問:“這裡面是放了秋月白的續命方子嗎”微頓兩秒,他縮回了手,輕念:“黃芪15克,當歸30克,粳米50克。先將黃芪、當歸加水煎煮2次,每次沸後用小火煎30分鐘,合併藥汁1000亳升,再將藥汁與粳米共同熬煮。此粥專門滋補氣不生血、頭暈心悸、失眠多夢者。”
我想了想,擡起手接過那碗,自己舀了粥輕抿起來。沒一會碗就見底了,不知是否是因爲之前夢畫影裡吃得幹餅太多的緣故,微帶了苦味的藥粥也覺得香甜,並且身體暖融融的。
暗暗飄了眼仍在熬煮的砂鍋,立即聽到徐江倫在道:“不宜一次吃太多,過一小時再盛一碗給你。”我尷尬地收回了視線,還沒起念,聽到徐江倫突然喚:“夏竹。”擡眼看他,發現那幽黑的眼神裡含着悵然,他說:“我第一次感到害怕。曾經一度沉入湖底,死神向我招手,我都仍能憑着毅力死裡逃生;之後步步沉謀,將寧冉聲拿下代替他成爲羅剎,不管輸贏成敗都不曾皺一下眉頭;可是這次,看着你錯亂了思維痛苦呻吟,我心慌到不行。”
原本聽着他說這些,也激不起太多情緒,然而卻聽他下一句是:“你又睡了三天”當下我就驚怔住了。他伸手撩開我垂落在臉頰處的頭髮,“我知道秋月白那方法帶了陰邪,假若真可行,你也不是原來的你。”
我垂了眸,定定看着自己枯瘦的指,輕道:“徐江倫,我寧可死也不要成爲怪物。”他笑了笑,語聲裡帶了殘意:“我寧可你是怪物,也不會讓你死。所以夏竹,你得自己爭氣,不要逼我真的走那一步。”
氣氛陷入沉滯,之後是徐江倫提議帶我出去纔打破僵局。不知他從哪找來了輪椅,把我抱坐進內後,就推着我出門了。室外微寒,但我身上包裹着厚厚的棉衣,手縮在袖子裡,還圍了圍巾與帽子,全副武裝的,也不覺得太冷了。整幅裝備應該是徐江倫的,我縮在裡面顯得特別嬌小,但暖和就行了。
一路沉默着,我細細觀察着周圍的環境,再度確認,這就是我曾生活過的島嶼。算是,我的家當前方出現夢的房子時,我屏息而凝,察覺到頭頂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問:“這個島究竟是什麼地方”他輕道:“你一定在心裡奇怪爲什麼這一間間房子都分開的,不像之前你呆的那座島一樣連排成村。因爲這是一個訓練基地,各自爲派,每一處房代表一派,前面會有個集場地專爲驗收訓練成果而設。”
沉念而想,問了個該是我此刻會問的問題:“訓練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