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晚上,黎瀟均在強顏歡笑的應付着各式各樣的人,投資方開派對,說得好聽是正常社會交際,說得不好聽就是給有錢人和小演員乃至某些大明星一些親密接觸的機會,一場骯髒的卻各取所需的交易,黎瀟雖說名氣不大,身材相貌卻實屬上乘,自然成了豺狼虎豹眼裡的一塊大肥肉,有膽的,財大氣粗的,直接了當的說出自己的想法,只要黎瀟點頭,立刻拋個千兒八百萬的捧她當女主角,對於這種人,黎瀟反倒是應付自如,畢竟以前拿錢砸她的人更多更土鱉,她都能一一化解,只是難保不會被人揩點油,不過,出來混,黎瀟這點心裡準備還是有的,認不了乾爹,混個臉熟也成。
相對的,黎瀟煩的是那些有賊心沒賊膽的人,一副我爲你好的模樣,一次又一次把她拉到左清的面前,還一臉的僞善,完全無視黎瀟越來越黑的臉,怡然自得的等候黎瀟的感恩戴德,全身上下的細胞都跳動着,彷彿在說,看,我把你介紹給娛樂圈大鱷,左清喜歡美女,衆所周知,你要是攀上高枝,一定勿要忘記回頭看看我,黎瀟心裡問候了無數次好事人的祖宗,卻還是不停的有人想舉着她這塊璞玉獻給左清這位權傾娛樂圈的大人物,一次一次磨礪着黎瀟本不算好的脾氣。
死火山都會爆發,更何況是黎瀟這種活火山,在第三次即將面對左清那張似笑非笑的臉的時候,黎瀟果斷的裝作身體不舒服,婉拒了某大娘的好意,逃出了酒店宴會廳。
黎瀟所在的酒店依江而建,宴會廳正接着一個凸出去的露臺,剛好可以俯瞰江邊的夜景,黎瀟拿着包,踩着不算矮的高跟鞋步伐輕快的往露臺方向走,沿途還喝下了幾杯仰慕者遞來的紅酒,幾番推脫才走出了宴會廳,推開厚重的玻璃門,迎面而來的江風吹在溫熱的肌膚上,涼涼的割得皮膚有點疼,黎瀟微微的抖了一下,下意識的用左手抱住了推門的右手臂。
星星點點的地燈透過地上的玻璃點綴着偌大的露臺,夜色下,宛若夢境般的花園,些許微醺的男女藏匿在夜色的包圍中,你儂我儂,扭扭捏捏,看得黎瀟一陣惡寒,胳膊上的雞皮子疙瘩掉了一地,低着頭走到露臺的遠端,倚着鐵欄杆眺望着滿眼的璀璨,風吹散她的長髮,柔順的髮絲迷了眼,一片模糊中,某個人的身影卻越來越熟悉。
耳邊傳來一些浪蕩的嬉笑聲,黎瀟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心緒異常的複雜。
路遙也是這麼過來的嗎?她有沒有這般去討好過這些人?自己要變得強大,是否也要走這樣的路?
即使路遙是這樣走過來的,她又有什麼資格去生氣,嫉妒夾雜着不甘,還有對自己的無力,黎瀟覺得,簡直是煩透了。
“瀟!”
這聲音,熟悉得就像穿越了一個世紀,只是,以前她聽到這個聲音會歡欣鼓舞,現在卻是皺起了眉頭。
回過頭,又是那張笑臉,一如既往的溫柔,只是少了一些明朗,多了一些她不懂的情緒。
“沒想到在這也能遇到你!”
黎瀟並沒有像上一次一般的驚訝,淡淡的看着她,她和夏言之間的那層隔膜是越來越厚,她還能這般客氣的面對她,也實屬是禮貌之爲。
“我說我是特意來見你的,你信嗎?”
夏言的笑容裡泛出一點苦澀,轉瞬即逝,讓人着實摸不透她心裡的想法。
信,怎麼不信?
黎瀟困惑的只是她那裡來的如此多的自信,自信到發生了這麼多事後仍然覺得自己可以把她玩弄在鼓掌之間,這種自信讓黎瀟覺得極度的噁心,異常的反感。
“哦!不知夏小姐找在下,有何貴幹!”
黎瀟的身子微微後仰,順勢倚在了欄杆上,慵懶的立着,眼睛眯起,冷哼一聲,頗有幾分不屑的看着不遠處的人。
“瀟!”
夏言有些無奈的喚着她的名字。
“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夏言嘆了一口氣,幽幽的說道。
“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可說的,夏小姐?”
黎瀟心裡的反感到達了極限,不可否認,她在害怕,不管夏言對她說的話是好是壞,她都不願意聽,她已經在夏言身上傷過兩次,她不想再給面前這個人任何傷害她的機會,此時都她就想一隻刺蝟,全副武裝,只是爲了保護自己。
“你連聽都不想聽了麼?”
夏言無奈,爲什麼你就不願意聽我說一說呢,黎瀟,你就如此的不相信我了麼?不可否認,夏言耐以生存自尊心受到了重重的打擊,心裡的魔鬼肆意滋長。
“我不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可說!”
黎瀟皺起了眉,表情肅穆。
“你和路遙就有很多可說的麼?”
夏言還是笑,只是越來越苦。
“我愛她,所以我信她!”
黎瀟直言不諱,潛臺詞已經很明顯,夏言,我已經不相信你了,卻不料激怒了眼前的人!
黎瀟,你怎麼能如此直白的傷了我的心。
“你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是怎麼出身的人,她又是怎麼樣的人,她的過去你瞭解嗎?她不過一時對你有興趣,等興趣過了,她還會再看你一眼麼?”
夏言是瞭解黎瀟的,她知道在黎瀟的內心深處藏着怎樣的自卑,那自卑深入骨髓,一擊擊中。
“夠了!夏言,我跟她不是一個世界的,我和你就是嗎?”
黎瀟白了臉,紅了眼,哪怕夏言對她還有一點情分,也不會說出你是什麼出身的人這樣傷人自尊的話語,從小一起長大,她夏言最是清楚自己的忌憚,那被人瞧輕的出身。
“我們難道不是嗎?黎瀟,我纔是最懂你的人,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直在努力,我做的一切事都是爲了我們的未來!”
夏言眼神堅定,黎瀟,不管怎麼樣,最終,都是她夏言的。
“夏言,你夠了,不要把你的野心和**強加在我的頭上!我會以我的方式成功給你看!”
黎瀟捏緊了拳頭看着眼前的人,怎麼會,以前那麼溫文爾雅的夏言怎麼會變成現在的樣子,畢竟是深愛過的人,心裡始終覺得不是滋味。
“你的方式?黎瀟,你太天真了!”
夏言冷笑,這個社會有多不公平,黎瀟,你知道嗎,你以爲努力就能得到一切嗎?
“靠路遙麼?你看看現在的你,還是個人見人欺的女配角,你到哪天才能出頭!”
夏言看到了黎瀟眉角凸起的青筋,心抽着疼,可嘴上卻猶如自虐般的越說越痛苦,她痛,她也要黎瀟一樣痛,只有把黎瀟一起拖下阿鼻地獄,黎瀟纔會知道真正和她一個世界的到底是誰?即使毀掉眼前的人,她也要得到她,那種執念也同樣深入了夏言的骨髓。
“那也是我的事,不關你的事!”
黎瀟只覺得天旋地轉,怒火攻心,酒氣上頭,差點連站都站不穩,如若以前她還會念及兩人的同學情面,此情此景,也蕩然無存。
夏言見黎瀟顫抖着的模樣,終是不忍再說,跨前一步想要扶着她,卻被黎瀟一把推開。
“夏言,以前的一切,當我上輩子欠了你,以後我們就當做從未認識過,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黎瀟眼角涌起一陣水霧,又一次的逃離,只是這一次她還可以逃到哪裡,她真的不知道,左清不屑的眼神,夏言刺骨的話語,讓她逃無可逃,直面最脆弱的自己。
“夏言,你真的愛她嗎?”
洛伊茗從黑暗中慢慢走到夏言的身旁,夏言和黎瀟的對話悉數落入她的耳內,就連洛伊茗這般的薄情的人都不相信夏言嘴裡的愛。
“你懂什麼?”
夏言扭過頭,眼裡閃爍着晶瑩的淚花,傷黎瀟一分她痛一分,黎瀟多痛她就有多痛,只是她太貪婪,什麼都想得到,以至於不得不採取最極端的方法。
“你要記得,推她入火坑,你也有一份!”
洛伊茗看到夏言的眼淚,微微一震,隨之笑了起來,同是天涯淪落人,沒有退路的不止她一個人。
“那又怎樣,只要得到她就行了!”
夏言望着天,眼淚倒流,如果黎瀟能選擇聽她的話,事情會不會不一樣,她自信的以爲她給了黎瀟機會,卻忘了,自己早就沒了機會。
黎瀟跌跌撞撞的走到吧檯,要了一杯烈酒,只有胃裡那火燒的滋味才能化解全身的疼痛。
“再喝就醉了!”
一隻手抽走了黎瀟手裡的酒杯,低沉的男聲在耳邊響起。
爲什麼每個人都陰魂不散,連付偉都要再來奚落她一下麼,黎瀟用手拍了一下桌子,啪的一聲巨響。
“關你什麼事!”
黎瀟回頭,想要搶走付偉手上的酒杯,付偉舉起了酒杯,186的身高不是蓋的,即使是穿了高跟鞋的黎瀟也拿他沒辦法。
“你很難過麼?”
付偉憐惜的伸出手,卻在即將摸上黎瀟臉頰的當下,被黎瀟重重的拍開。
“不關你的事!”
黎瀟扭過頭,繼續跟酒保要酒,她現在誰也不想理,只是想喝酒,最好喝個爛醉,儼然忘了自己醉後的德行。
“張導知道吧?”
付偉俯□子,在黎瀟耳邊輕輕的說,張導,黎瀟當然知道,和馮導齊名的大導演。
“知道,怎麼了?”
黎瀟的眼裡一亮。
“他的新片定了我是男主角,現在在招女主角,你若有興趣,我可以幫你推薦一下。”
付偉畢竟是影帝,演技過硬,誠懇的態度讓正常人看不出來破綻,更何況是不正常的黎瀟。
急於證明自己存在的黎瀟完全沒想到有什麼不對勁,她只看到了機會,卻忘了天上不會掉餡餅。
洛伊茗挽着左清的胳膊,兩人冷笑着看着付偉把黎瀟牽出了宴會廳。
黑暗的角落裡,夏言看着兩人的背影,捏緊了拳頭,只要順着左清的意,她就快要得到方家,到那一天,她會拼死的補償黎瀟。
毀滅的愛,那也是愛。